一片荒野上,夜空懸垂,星辰漫天。
幾塊木頭擺成一堆,上面燃燒着熊熊的火焰,火舌舔舐着幾串肉串,肥嫩的肉塊在火焰的炙烤下分泌出點點油脂落在火苗上,頓時散發出一股濃厚的肉香。
“**,你以後想去做點什麼?”他坐在旁邊的石頭上,手裡拿着一根樹枝時不時擺弄一下眼前的篝火,他一邊說着一邊看向蹲在篝火旁邊一臉饞樣的她。
她又是突發奇想,就把他拉出來跑到這個荒原上打獵了,獵物自然是已經變成了篝火上面的烤肉,不過與其說是打獵,倒不如說是她又想吃東西了。
“吃飯啊。”她紅寶石般的眸子牢牢盯着烤肉,小巧的鼻翼微微扇動,分析着烤肉烤熟的時間點。
他扯扯嘴角:“我說你就不能有點遠大的志向嗎?吃東西算什麼回答?以你現在的程度,不吃東西也而不死吧,甚至吃不吃也無所謂吧。”
“唔……”她歪歪頭,看着他,“那**你爲什麼還沒吃都給我做好吃的啊?”
他翻翻白眼:“那不是你喜歡吃我做的東西嗎?”
“是啊。”她在他莫名其妙的目光中用力點點頭,一邊盯着烤肉一邊解釋道,“我喜歡吃東西,以後的目標當然是吃更多好吃的東西啊!”
這個說法……貌似沒什麼問題?他想了想,略帶恍然:“那我豈不是要給你做一輩子飯了?”
她理所當然地點點頭:“當然啦,當初你邀請我旅行的時候可說過管飯的!不能賴賬!”
“我也沒說賴賬吧。”他撇撇嘴,就見她一個餓虎撲食,一雙早已準備就緒的爪子伸向篝火。
風捲殘雲的剎那,滿嘴油脂不停咀嚼的她將一根竹籤遞到他面前,牙籤上是可憐兮兮的一小塊肉片,肉片上還喪心病狂地多了一個小巧的牙印:“諾,你的。”
“不……”他推了回去,無言以對,“還是你吃吧。”
……
……
灰白色的東西,漸漸蒙上了色彩,變得鮮活起來,艱難地睜開“眼睛”……他,是誰?她是誰
……
一片奇花異草的天地中,樹葉與枝椏構築的穹頂下方是那生命的色彩,馬尾在腦後活潑亂跳地擺動,她高興地輕聲哼着不着調的曲子,擺弄着一顆顆奇怪的植物。
“乖乖長大,以後一定會變得更漂亮的哦。”她笑嘻嘻地拍了拍一個粉紅色的大花朵,隨後滿是自豪地望着眼前一望無際的植物天堂,在她旁邊是一株如同樹木般巨大的奇異蒲公英。
這裡就是她的小天堂,還有一片花圃是她和蘇淵一起種出來的呢。
愣愣地看着眼前的風景,她臉上露出傻乎乎的軟軟笑容,忽然心血來潮,朝着上面大喊道:“主人,等禪境花園變成開滿鮮花的世界,你也娶我好不好?”
噗通!
某人重重從蒲公英軟軟的,如同高級席夢思的花朵上摔下來,五體投地砸在地上。
他從地裡擡起頭,無語地看着眼前的小傢伙:“你又被***忽悠了嗎?”
“主人!”她臉色通紅,卻一反常態地掐着腰,翠綠色的眸子緊緊盯着蘇淵,有些扭捏卻沒有遲疑,“人家說認真的!雖然我現在看起來小,以後也感覺真實形態長不大……但是,但是……但是不是有蘿莉控這種說法嗎……”
拍拍土從地上爬起來,他笑眯眯地揉了揉她的腦袋,雙眼眺望着遠方的綠色:“**,等你種出一個世界的鮮花,那時候在說這件事情怎麼樣?”
“咕嗚!”她鼓起嘴,輕輕哼了一聲,看着遠方嘀咕道:“主人你可別想抵賴哦,否則……否則……我就告訴**姐姐!”
他笑眯眯地點頭:“好好好,我不抵賴。”
告訴**?還說自己不是小孩子……
……
……
爲什麼……感覺如此悲傷……
……
幽幽的庭院之中,她坐在石凳子上,手中翻閱着一冊古卷,他打着哈欠坐在旁邊,目光注視着白衣紅裙,黑髮清眸的她,似乎漸漸出了神,呆呆地想着什麼東西。
忽然,靜靜看書的她開口說道:“**,**和你訂了婚約?”
他一個踉蹌差點從坐着的石頭上摔下來,狼狽不已地解釋:“咳咳,那小傢伙估計又被***忽悠了……”
合攏手中的古卷,她轉頭靜靜地看着他,漆黑的眸子中一片寧靜澄澈,什麼都沒有,但看見這雙眼眸的中卻彷彿能看見自己心中倒映出來的想法。
直到他尷尬地撇開目光,她才繼續翻閱着手中的古卷,語氣平靜:“**還小,注意一下。”
“咳咳……”他略顯狼狽地一個空間移動跑路,只留下一句話在空氣中迴盪,“我去找****,先走了。”
庭院裡再度恢復了寧靜。
“呼……”她輕輕呼出一口氣,雙眼有些無神地看着手中的古卷,白皙的臉頰上幾許不明顯的羞澀紅暈漸漸消減下去。
跑路後向這邊看了眼的他拍拍頭,神色古怪,自己剛纔盯着她……**這是害羞了?
……
……
不能忘……不能忘……她是誰……我是誰……
……
“**,接招!”
冰藍色的長髮飛舞着,隨着突如其來的喊聲,一塊巨大的冰塊砸了下來,將他砸進地裡。
“****你突然發什麼神經?”將身上的冰塊掀開,他略帶氣憤地看着眼前抱着雙臂的她。
“你才突然發神經!”她一瞪冰藍色的眸子,“你剛纔肯定不在想我吧?”
他頓時略帶心虛地撇過目光,然後又理直氣壯:“稍微走了個神……”
“和我在一起不準走神,只准想和我有關的事情!”她很強勢地一把抱住他的手臂,彷彿寒冰精心雕琢出的眸子略帶融化,“走走走!去軍營操練一下那羣小兔崽子。”
“喂喂喂!你讓我一個禁忌跑去欺負一羣六星都沒有的傢伙真的好嗎?!”
“沒問題,只要不打死……嗯,打死也沒什麼,反正能復活,好好操練一下這羣傢伙,否則未來則怎麼排得上用場!”
“真要打架禁忌之間的戰鬥你手下的人也插不上手吧?訓練起來有用嗎?而且現在這麼和平,你還不如抓緊時間努力破入禁忌……”
“我相信軍隊總有一天能派上用場的!而且居安思危,多元宇宙這麼大,總能找到在打仗的地方。”
“打打殺殺多不和諧……”
“別廢話了,快點快點!”
……
……
對了,我好像叫蘇淵……我叫蘇淵……
她們……她們……
……
“*****,你這麼活着不累嗎?”
被拉壯丁幫忙處理公文事物的蘇淵打了個哈欠,斜視了一眼坐得筆直,一絲不苟,連呆毛都不怎麼亂晃悠的*****:“成天到晚都在辦公室裡呆着……”
“老師,是你太怠惰了。”*****嚴肅地批評道,“你現在雖然是禁忌,但也不能放鬆下來啊,未來還很漫長,但不能因爲漫長而忽視現在的點點滴滴,須知不積跬步無以至千里……”
“停停停!”蘇淵連忙打斷。
*****並沒有停下說教,反而是愈發快速地批評起來:“老師你看看自己現在,化身到處晃悠,前天和**去野炊,昨天和****打趴了軍隊,現在他們還躺在病牀上……”
眼見*****又要大說特說,蘇淵眼疾手快,靈光一閃,伸手抓住了*****頭上的呆毛:“別動!你的要害在我手裡!”
場面安靜下來,蘇淵抽抽眼角,我這一時腦抽乾了啥?!
*****眼角動了動,彷彿一頭獅子就將發火,她聲音低沉:“老師你的手……”
“我先閃了,你加油吧!”蘇淵握着拳頭鼓勵道,順手往*****口中塞了一個小點心,然後果斷空間移動跑路。
嚼着點心,*****糾結了一下,還是選擇繼續埋頭處理眼前的事物。
……
……
她是……我是蘇淵……她們是……不能忘記的……人?
……
竹林中,永遠亭旁邊的空地上,蘇淵和*坐在一起,兩人就靜靜地看着遠處一羣兔子和一羣貓貓狗狗玩得很開心。
咔嚓咔嚓,她腮幫鼓鼓地嚼着一些小點心,紫色的眸子中一片寧靜與安然,帶着讓人不由自主開心的情緒看向前面撒歡的一羣寵物。
*鼓搗了一下自己的小口袋,拿出一些小點心,呼喚起遠處鬧騰騰的寵物們:“開飯,了。”
下一刻,撒歡的寵物們眨眼間就消失不見,一陣沒落的微風捲起空地上的草葉。
*:“……”
蘇淵哈哈一笑,看來這些寵物是終於精明瞭……額?!
“蘇淵,吃。”*將點心遞到蘇淵面前,一臉三無。
“你切開一定是黑的。”蘇淵抽抽嘴角,接過點心吃起來,區區黑暗料理而已,以自己現在禁忌的層次……額,還是好難吃,畢竟是自己親手做的。
*:“??”
“*,你以後想做點什麼事情嗎?”蘇淵咬着黑暗點心問道。
她歪歪頭,一邊嚼着點心,一邊說道:“在一起,就好。”
“這也太簡單了吧?”蘇淵翻了個白眼,“來點有難度的。”
“養很多,很多,寵物。”
“再來點!”
“一起,吃飯。”
“來個有難度的!”
*歪着頭,三無地看着蘇淵,嘴裡一動一動嚼着點心:“蘇淵,好煩。”
扎心……
……
……
“主人,你在發什麼呆呢?”***嘴角含笑,一雙似乎藏着無數秘密的眼睛,滿是笑意地看着蘇淵。
蘇淵緩緩回過神來,笑呵呵地將手中的幾盤飯菜放在桌子上:“我只是,忘了點什麼東西……”
菜上齊了,頓時就是羣魔亂舞。
“赤瞳!你在冒犯王的威嚴!”
“啊嗚嗚嗚嗚……都是我的!”
砰砰砰!筷子碰撞出刀光劍影。
“唔?嗚!!飯裡有毒……呃……”
“戀你做了什麼?!”
“?”
靜靜吃飯,默默旁觀。
“啊呸!蘇淵你把戀的黑暗料理一起端上來了嗎?!”
“啊嗚嗚嗚……我感覺……看到了媽媽的笑容。”
“瑩草別暈啊!你哪兒來的媽媽?快清醒一下!”
……我想起來了,瑩草、赤瞳、桔梗、阿爾託莉雅、艾斯德斯、青行燈、戀,不能忘的人,不該忘的人,不允許忘的人!自己最重要的……家人。
……還有,自己正在進行的戰爭……絕對不能輸的戰爭,青行燈託付給自己最後的力量……對了,調整多元宇宙根本規律的終焉之牆,那東西展開的時候,自己、帝兵和無限,以兌子的慘烈方式,以徹底削弱自身力量以及存在的方式進行着最後的戰爭。
想到這裡,他終於徹底睜開眼睛,第一時間便感覺到了自己的力量和根基完全消失了,剩下的只有一具普通的身體。
也不能說這具身體普通,因爲這具身體在如今這什麼都沒有,連原始能量都徹底消散的地方還能保持存在,但這只不過是奇特一點而已……除了這一點,什麼都沒有。
所以他不再是祂,而只是他。
“什麼都沒了啊……”
蘇淵動了動身子,但在這片混沌乃至混沌都沒有的虛無之中,不存在地面也不存在物質甚至連空間都不存在,不過祂倒是依舊能移動,靠着意志移動,如今的身體雖然有着實體,卻近乎無與有之間,能夠適應這時候的世界……或者說這時候的多元宇宙。
當然要嚴格說起來的話,不是他能夠適應這時候的多元宇宙,而是作爲如今多元宇宙最後一個有着靈智意識的存在,在這個規律已經完全消失崩潰,一切原始能量都在之前的戰爭中化爲了虛無,在最後的時刻,蘇淵、帝兵和無限誰都沒有罷手,沒有原始能量就拿自己去拼,拼完自己的力量就拿存在去拼,拼完存在就意味着徹底隕落……
蘇淵拼贏了,而多元宇宙也什麼都沒剩下了,沒有世界、沒有世界之種、沒有絲毫原始能量、沒有光明、沒有黑暗、沒有生死、沒有時間、沒有空間,有的,只是這一片空蕩蕩的虛無,以及朦朧地活在虛無中的蘇淵。
最後,什麼都沒有剩下。
不是破敗的廢墟,不是殘破的多元,而是一片空蕩蕩,連絲毫能量都沒有的無。
所有存在都沒了,只剩下蘇淵還在遊蕩着,他勝利了,得到的是這一片虛無,以及一個在這片虛無中沉睡了不知道多久,差點徹底失去自我的自己。
乾乾淨淨的一片虛無,比曾經在虛空中等待的歲月更加讓人難以忍受,虛空中好歹還有原始能量,但這裡什麼都沒有,蘇淵在這片虛無中醒來,重新鑄就的存在雖然能夠在這裡遊蕩並保持自我,但他終究不能像凡俗生命那般通過思想產生原始能量,自身所持有的能量不斷內部循環沒有絲毫泄出,支撐着他行動。
若是動用這僅剩的力量,那無異於自殺。
在這片什麼都沒有的世界中,蘇淵沒有失去希望,他遊蕩到了一堵“牆”的附近,心中泛起欣喜若狂的情緒,這堵將多元宇宙分割的牆,從另一頭微微散發過來些許熟悉而陌生的氣息,那是無限之禍的氣息。
無限之禍最初是無限創造的爲了改變世界自然生滅規律的力量,然而祂在將這種力量刻印於多元宇宙上時,遭到了源海的反撲,這種力量在源海潮汐以及多元宇宙反擊,再加上無限加持的作用下,異變爲了加速世界毀滅的力量,並且成了深深刻印在多元宇宙根本規律上的事物。
後面帝兵、無限和蘇淵,實際上都成了無限之禍的意志,所以才說蘇淵三者是一體的三個不同意志。
青行燈藉助無限給的那些對於多元宇宙的研究,竭盡全力耗盡靈魂網絡中所有力量乃至靈魂網絡本身,才締造出了終焉之牆,這也是讓蘇淵成爲勝利者至關重要的因素。
蘇淵脫離了無限之禍而存在,無限之禍被終焉之牆隔離在了另一邊,終焉之牆嵌入多元宇宙,自稱規律直接從各個維度上將多元宇宙分割開來,這是青行燈最後也是最高的傑作。
而終焉之牆另一邊是在蘇淵三者廝殺中又產生了變化的無限之禍,隔離無限之禍的終焉之牆,向外流逝出一點點原始能量,這在蘇淵眼中就是希望!
只要有能量,他就能夠直接創造出簡單的智慧生命,藉助智慧生命的思想產生原始能量,堆積之下就能夠用這些能量漸漸重塑多元宇宙,乃至復活其他存在!
時間已經毫無意義的多元宇宙中,蘇淵守在終焉之牆旁邊,一點點收取終焉之牆逸散出來的能量,製造一片小空間,塑造小空間的規則,創造第一個智慧生物,塑造一個星球,塑造要給世界,在如今空白的多元宇宙上書寫編織一套全新的運轉規則……
這是一個漫長的過程,孤身一人在虛無中耕耘,想想都是無比可怕的事情,但蘇淵從不擔心這一點,若他的意志與希望這麼弱,根本無法從脫離無限之禍後的重塑期甦醒過來。
“新的規律嗎……神爲神,亦爲人,人可爲神,神理世界……”
“桔梗、青行燈、瑩草、阿爾託莉雅、赤瞳、戀、艾斯德斯……我們一定會相見的,我相信這裡絕對不是我們的終點。”
“我會等待着那一天。”
虛無之中,蘇淵默默守着一點希望的微光,開始了沒有休眠,漫長而有盡頭的守候。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