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你見過像我一樣完美的人？”
紐曼開口的聲音如同冰泉，沒有一絲雜音。
正如蔚渺所料，紐曼最大的特點就是他的長相，甚至包括他的聲音，完美得不自然。她的言語精準地打在七寸之處。
從特殊戰鬥副本來看，遊戲的幕後真實與現實有一定關聯。
那麼聯邦的諸聖節大概率與這個異界的諸聖節有相同之處。
聯邦的諸聖節是亡魂歸來之日，分辨這些特殊居民的方式亦是感知洞見他們的靈魂。
副本簡介有言：“傳說，在這一日，逝去的親人將於半夜魂歸鄉里。”
是否說明，他們的真實身份，其實是隻在諸聖節才能歸來的亡魂？只不過這些亡魂不走尋常路，光明正大地在白天出沒。
沿着這個思路繼續推測，雖然不知道他們擁有肉身的方式，但肯定不是隨機生成，而是帶有個人傾向選擇。
否則萊斯利這位吟遊詩人想討貴族小姐的歡心可不容易。
某種極端必然代表着某種偏執。
紐曼選擇了近乎完美的外形，說明他非常在意他的外貌，順着這一點挑起話題有一定概率勾起他的興趣。
紐曼的反應肯定了她的猜測，剛剛還死氣沉沉的人此刻像是被人踩了尾巴的貓。
“完美”，蔚渺從他的用詞中捕捉到了他的執念。
於是，蔚渺言之鑿鑿，進一步刺激他：“不是‘一樣完美’，是比你更加完美。”
紐曼瞪大眼睛，語氣稍稍急切：“他是誰？”
“他……祂是一位常人難以想象和理解的存在。”蔚渺邊回憶邊描述道，“祂是青年模樣，眼尾淡紅，端坐在高瘦的落地鏡中，擁有令人難以忽視的異常魅力。”
紐曼微微皺眉，轉了轉眸子，不確定地說道：“你是鏡中人的信徒？”
蔚渺笑了笑，並未馬上回話。
這是她頭一次從別人口中聽到鏡中人的名號，那位有着多副鏡中形象的偉大存在。
雖然早已知道臺下觀衆與舞會嘉賓們不是無意義的虛像，副本背後有着祂們的影子，但這麼明確地出現在副本內容中還是第一次。
既然鏡中人的影響力覆蓋到了這個副本，那麼其他存在呢？
蔚渺選擇拋出新的神祇：“不，我只是偶然知曉了祂的模樣。我是守秘人的信徒。”
紐曼懷疑地看着她：“守秘人？守秘人的信徒大多分佈於萬里之遙的達爾西帝國，祂的觸角能延伸到這裡？”
蔚渺的嘴角勾起微妙的弧度。
幾句交談，她從紐曼的話語中窺見了世界的秩序。
看來這個世界是衆神的舞臺，不僅是鏡中人和守秘人，這裡登場的偉岸存在恐怕比她想象的更多。
接觸到一定隱秘的玩家都在想方設法接觸更深的隱秘，奈何求告無門。
他們渴望從隱秘中獲取令人戰慄的力量、真理……真相！
多瞭解一些幕後垂簾的存在，便多一分自知之明。
假面舞會本身就是最大的謎題。
而眼前的紐曼，就是目前最好的引導者！
紐曼忽然感覺全身有些不自在，對面之人的目光熱切得彷彿望着夢中情人。
也像是狂教徒面對優異祭品時的危險癡迷。
他開始反思自己是不是說錯了什麼話。“我竟然懷疑你的信仰，是我失禮了。”他終於找到了一個可能的理由，併爲此道歉。
“禮尚往來，我表明了信仰，你呢？”蔚渺矜持地點頭，表示接受了他的道歉，“紐曼閣下又是誰的信徒？”
紐曼：“我是無垢之鹿的信徒。”
蔚渺：“無垢之鹿？無垢之鹿的信徒怎麼會在這裡？”
她並未聽過“無垢之鹿”的名號，但不妨她先聲奪人，轉入問答模式。
她已經看出，紐曼對於祂們的認知遠比自己廣闊。如果想從他口中得到些什麼，最好將自己的格調提升到與他平等的地步，即使是虛假的。
雙方在地位上的平等確保了在打交道時至少不會演變成以知識爲資本的單方面剝削。
特別是，處於知識弱勢的她很難辨別紐曼給予的信息真假。
那麼就要想辦法從根源上減少他給出虛假信息的概率。
虛張聲勢不失爲一個辦法。面對同層次者，若在基礎常識中說謊，未免太過輕蔑和愚蠢。
而她所求的不高，基礎常識就行。
“我……”紐曼欲言又止，最終嘆了一口氣，神色失落，“我對祂的信仰始終如一，可惜我無法再踐行無垢之道，只能以這副面孔自欺欺人。”
蔚渺：“無垢之道？”
紐曼疑惑道：“你不知道？”
聽到這話，蔚渺心裡一涼。
完蛋了，她不會露餡了吧？但“無垢之道”聽起來是神明信徒纔會知曉的教旨，不像廣爲人知的事物。
難道是在試探她？
“我確實不知曉無垢之道，求知者從不妄言自知，先前我求索的領域更多地在於儀式。”蔚渺大大方方地承認，隨即話鋒一轉，“此次，我謹遵神秘導師的指引，從遙遠之地前來參加薩博小鎮的諸聖慶典。因爲我知道，此處深埋隱秘。”
蔚渺之所以選擇守秘人的信徒作爲馬甲，是因爲她不僅見過祂的形象，而且對於祂的理念和尊名亦有了解。
因【博學者】的特性，她每次使用該身份獲悉知識時，有額外的呢喃聲縈繞耳畔，隨機訴說着祂們的偉大。
這些呢喃攜帶着某種禁忌的瘋狂，會異化思維，哪怕是遺忘也不可能完全消除影響。
她並不知道自己可能異化了多少，因爲瘋者不自知，又或者她本身的思維就不太正常，異化表現得並不明顯。
當然還有一種可能是，因爲某種玩家保護機制，異化對她而言並無影響，這就是另一個腦海深處的揣測了。
她曾捕獲過守秘人的信息。
守秘人，祂之名喚爲扎尼克，是神秘之先導，萬萬守秘者的引渡人，神秘古老者……
在信徒口耳相傳的秘語中，祂更慣常的稱呼是“神秘導師”。
“守秘人”只是祂的化身之一、祂的名號之一，就像“鏡中人”是魔虛之鏡的化身之一、祂的名號之一。
這些名號、這些化身都可以指向祂，都言出了祂的一部分本質。
正如名號所表明的，守秘人與隱秘和知識相關。祂的信徒們既能從祂處獲悉難以理解的奧妙，也能通過尋覓現實隱秘獲取知識與閱歷，守秘人將對探索隱秘的行爲進行褒獎。
守秘是一種誓約，知識爲能者所獨有，非是無害的濫觴。
薩博小鎮中，無論是特殊居民，還是獵魂者本身，都可稱爲隱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