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械迷城】part29:囚籠

弗爾帕齊斯上層區,9:40P.M,陰天。

看樣子是要下雨了,換做其他的地方,在下雨前的空氣裡總會含着水汽,並瀰漫着一種泥土的植物的氣味,但弗城不一樣,弗城的雨是受污染的雲霧冷凝後降下的酸雨,因此在下雨前空氣裡帶着的是一種鐵鏽和燃料混合的的氣味,且格外潮溼,讓人渾身不自在。

白銘站在昏暗的化學路燈下,透過遮住頭部的衛衣兜帽帽沿看向夜幕下的弗城,再一次回到上層區,白銘的心中微微泛起波動。明明上次逃離還是幾天前的事,然而這幾天裡經歷的事卻多的讓人頭腦混亂,聶晴之的死,兔子黨,水淹區的攻防,還有林樺的死,當他們狼狽的逃上捕鯨者的沉堡後不久,線人的消息傳來,包括沈弋在內的幾名埃及貓小隊成員以及包括傑克在內的兔子黨和捕鯨者們被捕,關進了位於鐵皇冠的中央監獄裡。

於是,沒有補給、沒有休息,甚至沒有時間爲死者哀悼,一行人在短暫規劃後,穿過捕鯨者的一條秘密走私路線返回了弗爾帕齊斯的上層區,準備對關押在鐵皇冠的同伴進行營救,同時,如果可能的話,按照之前的計劃進入市政圖書館,搜尋他們所需要的有關齒輪的資料。

齒輪。

白銘呼出一口氣,爲了這麼一個僅僅存在於傳說中的物品,多少人刀劍相向,又有多少人斃命,然而說到底,這只是一個再簡單不過的尋寶遊戲,無非就是比那一隊動作更快而已,只不過在主神的設計下,遊戲規則更加血腥,更加不擇手段。想到這裡,白銘又一次對那個高高在上,不知是某種造物,又或許真的就是神明化身的主神,問起了那個一直以來就困擾他們的問題:設計一個又一個死局,將他們放入這殘酷的角鬥場,看他們爭鬥、廝殺的目的到底是爲何?如果是某種程式,設計這個程式的人爲何要這要做,如果真是神明所謂,神明又爲何要將如此殘酷的命運施加在他們身上?難道真的如同隱藏在各種神話背後的陰影所描述的那樣,神明喜歡觀察凡人在痛苦和絕望中的掙扎,並以此爲樂?

“只有人聰明到創造神,同樣也只有人會愚蠢到相信神。”

耳邊突然迴響起自己之前在中洲鎮和那個做烤魚的古怪大叔說過的話,這襲話將白銘的從他那混亂的思緒里拉回了現實世界。他搖了搖頭,神明什麼的,只是人類爲了給自己一個理由而創造出的偶像罷了,如果那救世的神真的存在,人們在絕望中的祈禱就不會只是空洞的呼喊了。

明明已經經歷了這麼多幻境,不斷在生死的邊緣遊離,自己應該已經不會再有這樣的胡思亂想了纔對,可這如漲潮般堆積的思緒又是爲何而來呢?或許是因爲林樺和聶晴之的死吧。白銘閉上眼睛,林樺死時那穿透大地的心跳彷彿又一次在耳畔迴盪。前一秒還與自己一起笑一起鬧一起將敵陣攪得天翻地覆的隊友在下一刻就這樣離去,論誰都不可能毫無波動吧,哪怕在經歷無數次別離後堅實如鐵的心也會出現震顫的吧。想到這裡白銘不由得再次佩服起唐崎鬆來,要怎樣的心智,才能夠在目睹隊友喪命後依舊沉穩地指揮隊伍越過死者的的軀體繼續前進,不讓哪怕一絲的遲疑佔據自己的思維。

背後傳來腳步聲,平穩且毫不拖泥帶水,熟悉的白銘不用轉頭都知道是誰。

說曹操曹操就到。

唐崎鬆走到白銘身旁,指尖夾着一支沒點燃的天堂鳥,他站定後,一邊伸手摸儲物道具裡的打火機,一邊說:“阿銘,不簡單休整一下嗎,這一路咱們都沒多少停留時間,接下來還有一場硬仗要打。”

“我還好。“白銘說。

“嗯。”唐崎鬆沉吟了一下,又說:“那樣最好,不過我還是想提醒你一句,哪怕是武器也會疲勞,再鋒利的刀刃長時間連續揮斬也會崩斷,就像你的那把刀一樣,因此必要的休整是不可或缺的。”

“我明白你的意思。”白銘擡頭看向籠罩在夜色中冰冷堅硬的弗城的輪廓,緩緩地說:“唐隊,你對於這件事,有多少信心?”

唐崎鬆點着了香菸:“信心?你指什麼?”

“進入鐵皇冠營救,並全身而退這件事,還有就是南韓隊,贏下這場對決的勝利,你有多少信心呢?”白銘有些遲疑地問,他也明白現在說這些話是降低士氣的行爲,在古代那可是要以擾亂軍心的罪名斬首示衆的,但他覺得自己必須要問,有太多事讓他產生了懷疑,他需要一個答案。

“信心是嗎?”唐崎鬆吸着煙,擡頭看了看灰濛濛的風夜空裡弗城的萬千燈火:“如果你想聽假話來讓自己安心,讓自己能夠更加積極地面對這次行動,那麼我肯定會從各方面給你分析我們優勢,並且闡述敵人弱點和缺陷,最後我會激勵你,告訴你我們的贏面很大,並給予你你想要的信心。但你會這麼問,顯然你並不想聽假話,那麼我就直截了當地告訴你,行動也好,這場對決也好,我的答案是:我不知道。”

“不……知道嗎?”白銘底下頭,儘量讓兜帽的陰影遮蓋自己的眼簾。

“是的,”唐崎鬆用中指和無名指夾着煙,緩緩道:“這裡是主神空間,諸如你和我,都是這場遊戲的玩家,而這個遊戲又與我們接觸過的那些規則固定,目標清晰的遊戲都不同,沒人可以預測這個遊戲的下一步發展,也沒人可以拍着胸脯說自己已經是這個遊戲的老手了。我們都沒法預測未來,無法說出自己贏了還是輸了,我們甚至無法掌控自己的命運,所以你問我有沒有信心,我的答案是不知道,因爲我也不清楚事態將會如何發展。”

白銘沉默了一下:“抱歉,問了一個毫無意義的問題。”

“不,你不用抱歉,”唐崎鬆說:“進入這個世界的人都會問這個問題,我們在做的事,在絕望的泥沼中跋涉,在血泊中死鬥,拖着飽受摧殘的身軀回到中洲鎮,經歷片刻喘息後又投入新的戰鬥,不斷重複不斷循環,直到被緊跟在後死亡追上,這一切是否有意義?我們在這囚籠之中奮力地展翅,是否只是一個笑話?”他轉向白銘:“每人個人都想知道答案,但我們都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根本就不存在,而一旦被這個問題所困擾,手裡的戰刃就不再凌厲,前進的腳步也會就此停滯,而你所恐懼的野獸就會在頃刻間追上你,將你撕成碎片。”

白銘擡起頭看向唐崎鬆,不知道是化學燈的反光又或是別的什麼原因,白銘感覺唐崎鬆那雙籠罩在陰影裡的眼睛閃爍起來,像是風暴裡翻滾的洶涌海面。

“所以,比起站在原地絞盡腦汁地思考,我更願意把精力投入行動,如果多餘的思緒和情感會牽制我的步伐,我就會把它們全部摒棄掉,前進,只是前進,不去多想,無論意義無論對錯,不停步,而停步的那天就是我死的時候。”唐崎鬆彈着菸灰:“我知道最近你經歷了太多的事情,見過太多人的死,而我深表同情,但僅此而已,我希望你明白,不要讓任何東西阻擋你的腳步,除非你已經放棄了,而如果是那樣,我會毫不猶豫地放棄你。”

“我明白了。”白銘點頭。

“明白就好。”唐崎鬆把菸蒂扔到地上,踩滅:“走吧,天差不多要下雨了,而這場雨會對我們有利,叫其他人準備,我們要出發了。”

白銘目送唐崎鬆離開,看着其他人整理行裝。

“什麼都不想,放棄思維和情感,聽上去是有點逃避的意味,”江煙緋從旁邊走過來,她作爲精神控制者,肯定已經聽到了唐崎鬆和白銘的交流。

“但事實上,他卻是一個比誰都更加堅決的的決心主義者,阻擋他的東西毫不猶豫地放棄,有幫助的事物就拿來利用,拋卻雜念,這或許是爲什麼他能成爲隊長的原因吧。”江煙緋說道。

“也是很幸苦的理念呢。”白銘對唐崎鬆的敬佩再一次提高了不少:“陽姐呢?她怎麼樣了?”

“不是很樂觀,爆炸的灰燼天堂碎片傷到了她的內臟,唐隊用一枚時間膠囊把她凍結了。”江煙緋說。

“時間膠囊,我記得那好像是8000積點的高級生命道具。”白銘問道。

“沒錯。被裝入時間膠囊的人會維持被封凍是的身體機能和狀態72個小時,即便是致命傷也不會死去,而且膠囊本身可以連帶裡面的人一起算作物體置入儲物道具,也就不用專門分人手出來照看,只要在解凍前回歸主神空間,陽龍就不會有事。”

包括埃及貓小隊、多明戈斯帶領的一隊兔子黨以及戴維瓊斯帶領的捕鯨者收拾好了裝備,開始朝鐵皇冠的方向移動。

“之前我以爲大家對於唐隊的評價如此之高是因爲他的實力,又或者是他的決策能力。現在看來,我還是不夠了解唐隊。”白銘將那把已經斷掉的灰淵又重新收回儲物道具:“即便是已經經歷了三場幻境,我這個猶豫且多慮的毛病還是沒有改變。”

“阿銘你也不能這麼說,”江煙緋道:“你多愁善感這一點我覺得並不是壞事,這恰好證明你是個溫柔的人,我們不必強迫自己去成爲怎樣的人,你可以理解唐隊的做法,但不一定非要像他那樣做,支撐你繼續前進的不一定非得是心無雜念的決絕,也可以是別的東西。”

“別的……東西嗎?”白銘喃喃道。

“我似乎還沒給你講過吧,關於我的事。”江煙緋道:“關於我進入這個死亡遊戲以前的事。”

“以前的事?江姐我記得你之前講過,你是一名刑警?”

“沒錯,不過在那之前我還不是一名,而是一名監獄的獄警。”江煙緋笑了笑:“那個時候我才從警校畢業,不想去那些偏遠小警局工作,又或者去大城市警局當接線員,於是就稀裡糊塗地去當了獄警,因爲聽家裡人說,那裡的待遇還行,工資也還過得去。”

“獄警?那你們平時都幹啥啊?抓越獄犯嗎?又或者是給那些不願交代罪行的罪犯刑訊逼供?”白銘腦海裡沒由來的就想到了電視劇裡那些烙鐵燙腳的片段。

“你在想什麼啊?電影遊戲看多了吧,哪來那麼多越獄犯啊,而且現在什麼年代了還搞嚴刑拷打那一套,而且審訊也不是獄警的工作啊。”江煙緋搖了搖頭:“獄警都是有正式編制的,更多的是管理和看守犯人,說白了就是輪流值班站崗,監督犯人改造,非常簡潔,沒你想的那麼離譜。”

見白銘點頭,江煙緋又繼續說:“當時我也還是個小女孩,也沒別的心思,監獄長和領班讓幹什麼我就幹什麼,就這樣普普通通地,過了三四年,直到後來我認識了一個犯人。那是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看上去文質彬彬,卻是個殺人犯,聽說他殺了自己的老婆。一開始我跟他沒有多少接觸,因爲殺人犯都是重刑犯,是危險對象,而我則是儘量避免與他們接觸。”

白銘仔細聆聽這個頗爲肖申克風格的故事,等待下文。

“直到後來有一次放風時間,我看見他在牆角的一片荒地裡忙什麼——因爲我就值的監獄在郊外,監獄裡也有很多空出來的荒地———因爲擔心他越獄或是有別的危險舉動,我就過去查看,結果發現他在給一叢花澆水。”

“花?”

“是的,路邊很常見的那種,白色或是黃色的小花野花,花期通常都很短,只有幾天,但那個人很仔細的給花澆水,用的是發給他洗漱用的杯子。我當時覺得很奇怪,換誰來應該都會覺得奇怪,一個能夠對他人痛下殺手的殺人犯卻在這裡爲一叢小花澆水,這甚至算得上諷刺了,出於好奇,我違反了規定,和他閒聊了幾句,跟他的交談加深了我的疑惑,就舉止和談吐而言,他完全不像一個窮兇極惡的傢伙,倒更像是一個普通的上班族,還是會在自己的辦公桌角擺上一一盆小小的綠色植物或是多肉的那種,事實上他也的確是那樣的人。”

“或許是他的這一行爲激起了我的好奇心,我不但沒有向上級報告他的行爲,之後每次輪到我值班,我都會在防風時去看他養花,和他簡單地閒談。因爲監獄裡是嚴謹囚犯攜帶鏟子等工具的,所以他的工具只有雙手和杯子,包括給花澆水、鬆土等等工作,雖然受限於工具,但他做的很認真,或許真是因爲他這份心思,野花本來應該很短的假期甚至都延長了不少。而根據閒聊我才得以知道,他並沒有殺他的妻子,但留在現場的證據和人證都證明是他乾的,百口莫辯的他就這樣被起訴,審判,最後送進了監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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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做別人可能壓根就不會相信他的話,但那時我還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年輕女孩,就爲他就這樣丟掉了自由打抱不平,但他卻一副不在乎的樣子。用他的話來說,他原本的生活就是不斷地工作,被老闆和妻子呼來喝去,像一具被禁錮的空殼,現在他反而能夠用自己的意識去感知,去做事,哪怕只是種花這一一件再小不過的事,對他而言,能夠用自己的生命去感知美好的事物,這就是一種真正的自由。對於囚禁在監獄裡的其他囚犯而言,他們的所做讓他們失去自由,但那個人卻從靈魂的層面跳出了這個牢籠。”

“一個被剝奪了自由的囚徒卻反而得到了解放嗎?”白銘思考着。

“是啊,或許正是他的這種想法感染了我,讓我也學會去仔細體會那些微笑卻讓人愉快的事情,可以這麼說,如果不是和他的交談,我還只是一個天天混吃等死的小小獄警,空洞地消磨着自己的人生。”江煙緋沉聲道:“我和他逐漸熟悉起來,甚至我會違反規定,從市裡買來一些花和肥料交給他,然後在放風時間看着他種花,在這件事上他是真的很用心,看了不少監獄圖書館裡的有關書籍。在他因爲各種原因沒法照顧那些花時,我還會替他澆澆水。出於職業原因,我的朋友並不多,但他肯定可以算得上一個,從他那裡我學到了不少。”

“然而後來,促使我改變觀念去從事刑警的事發生了。有一次我出去學習,長達一個月的學習結束後,我回到監獄卻沒看見他,出門去看,他種在荒地裡那些花也已經枯萎,我經過多方打聽才知道,原來是他殺死妻子的案件又有了進展,不過是向更惡劣的方向,這起案件最後被判定爲是危害社會的惡性案件,而他的判決也由無期改成了死刑,並且已經在兩週前執行了。”

“他……真的殺了他的妻子嗎?”白銘問。

“不。”江煙緋搖頭:“經過這麼久的接觸我也逐漸瞭解他是怎樣一個人,能夠一絲不苟照看那些脆弱的花,說出那些話的人,絕對不可能是危害社會安全的殺人犯。我找了很多人,調動了許多關係,最後瞭解到了事情的真相,他的妻子根本就沒有死,一個背景很深的大老闆看上了他的妻子,而爲了出去他這個礙事的傢伙,那兩人合謀演了一齣戲,將他送進監獄裡。而事後那個老闆還是覺得不安全擔心有朝一日會暴露,所幸就找關係賄賂了與這起案子有關的人,最後成功將他送上了死刑臺。”

白銘沉默了一會兒,說道:“那你是怎麼做的呢?”

“我做了很多嘗試,檢舉與之相關的所有謊言,但是失敗了。”江煙緋說的很簡單,但白銘卻覺得她這簡單的話語裡卻有很多東西。

“然後,這件事就這樣無果而終,那個人就這麼死去了,就像他的那些花一樣,輕描淡寫,無人問津。而我爲了讓像他那樣的人不再蒙受不白之冤,選擇放棄了獄警的職位,去重新考試,做了刑警。再後來,因爲各種原因,我進入了這裡,來到了主神空間。剛剛開始的時候我也跟你們一樣,恐懼又茫然,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會死,自己的掙扎到底是否有意義,甚至一度失去希望,不過後來………”

江煙緋還想要繼續說下去,突如其來的狀況卻打斷了她的敘述。他們一行人正在穿越貧民窟,一個像是喝多的機器人從陰影裡搖晃着走了出來,朝着唐崎鬆走去。唐崎鬆正要讓開,那個傢伙卻徑直朝他撞過去,並趕在唐崎鬆一把推開它前,用彷彿齒輪與齒輪摩擦的低沉聲音在其耳邊說:“老闆想要見你們。”

唐崎鬆一把抓住了它的胳膊,把它拉到光裡,白銘看到它的腦袋上戴着一頂黑色的圓帽。

黑帽幫!

白銘的手立刻按在了背後的王者之劍上,其他人也立刻警戒起來。

“呃……”唐崎鬆拽住機器人的力量大的驚人,甚至讓它的金屬手臂發出刺耳的咯吱聲,那個傢伙一改之前的樣子,低呼起來:“你是要掰斷我的手嗎!啊!見鬼!我只是個傳話的……殺我對你毫無意義……”

“聽你的鬼話也沒有意義。”唐崎鬆一字一頓,聲音冷得彷彿嚴冬裡結在枝頭的蕭霜:“而且如果你真的是黑帽幫,我也該立刻捏爆你的腦袋,你們把我們出賣給最高議會,而我對背刺過我的傢伙向來都不會留手。”

他這麼說着,手上的力道還在加大,白銘甚至能夠感覺那個倒黴鬼的手臂被緩緩掰彎,就像是掰彎一截鋼管,而那個機器人似乎也意識到了唐崎鬆流露出的赤裸裸的殺意,它的燈泡眼開始閃爍,不知因爲恐懼還是因爲疼痛——雖然它們應該沒有知覺。

“不……別殺我………我……我真的只是傳個話,拜託………”它的聲音在顫抖,聽來卻像漏電一樣滑稽。

“給我一個不殺你的理由。”心海已經出現在了唐崎鬆的手裡,他嘴上這麼問,卻已經下定了決心。

“我………老闆……老闆說了,說讓我把它的一句話轉發給你,你一定會同意見他!求求你………”或許是極端的恐懼終於讓這個鐵罐子開竅了,它連忙說道,像是狗那樣搖尾乞憐。

唐崎鬆側了側頭,似乎馬上就要失去耐心了。

“它說……”機器人顫抖了一下:“它說:‘我可以提供一個條件,一個你肯定無法拒絕的條件。’”

…………………

黑帽幫的大本營其實更靠近貧民窟的邊界,而且與城堡黑手黨形似工廠的造型不同,這棟建築是由好幾輛類似卸去輪子的雙層大巴的古怪載具堆疊而成,汽燈那褪色的光線從窗口傾瀉而出,照射在來往的機器人身上。

一隻由機械構成的貓咪趴在金屬樓梯上俯瞰着平民窟骯髒的街道,玻璃眼球反着冰冷的光澤,隨後樓梯的震動驚擾了他它,貓咪從樓梯上一躍而起,竄入看不見的陰影裡。白銘一行人在那個機器人醉漢的帶領下走上樓梯最頂端,也是老闆所在的房間,守門一高一矮兩個黑帽幫成員看了看衆人,習慣性地準備掏槍,醉漢機器人迅速上前低聲講了句什麼,兩個人方纔卸下防禦,拉開大門讓他們進去。

“唐先生,我們又見面了。”年邁的機器人坐在大廳對面的輪椅上,從寬大黑禮帽的帽沿下看着衆人,白銘意識到,在黑帽幫,似乎黑禮帽的帽沿越大,證明其在組織裡的地位越高,眼前這個老傢伙上次見面是沒戴象徵身份的禮帽,這次它頭上戴的那頂帽子帽沿的寬大程度甚至讓白銘想到了墨西哥的傳統服飾。

“歡迎您能賞臉,光臨我這一畝三分地,唐先生,還有……親愛的各位。”黑帽幫老闆說道。

“客套話就免了吧,我只所以會放任你現在還好好坐在我面前而不是直接讓你報廢的原因只是因爲你的那句話,所以你最好直入正題。”唐崎鬆毫無感情地說。

“可惡,你這傢伙居然對羅茲老闆………”一個看着像是護衛的機器人聽見唐崎鬆對自己的老闆出言不遜,立刻就要掏槍,但下一秒它的整個身體就被幾道由水元素構成的鋒刃掃過,變成了飛濺開的零件和廢鐵。

其他的守衛直接愣在原地,唯有老羅茲依舊坐在輪椅上,燈泡眼一閃不閃地盯着唐崎鬆,絲毫不在意它可憐的手下。

“依舊是如此雷厲風行,”羅茲咳嗽了一下:“好吧,條件很簡單,你們想要去鐵皇冠救被捕的同伴,我可以爲你們提供幫助,碰巧我在最高議會還是有幾個朋友,可以幫的上忙,更碰巧的是,我這還有一份地圖,標註了所有可以進入鐵皇冠的方式,,怎麼樣,是不是很棒?”

“餌料如此誘人,藏在其下的魚鉤想必鋒利的出奇吧?”唐崎鬆依舊面無表情:“你想跟我做交易?在你輕易把我們出賣給最高議會後,你還指望我會答應你?我已經說過了,現在你的腦袋還沒有跟身體分家的原因只是因爲你提供的條件我還有點興趣,不要得寸進尺。”

“當然,當然,我知道我之前的做法確實不妥,不過既然我敢再跟你談,當然是抱着歉意,以及足夠的誠意的。”

“誠意?你這種人還跟我講誠意?”

“哦,你這麼說可就太傷我的心了,”羅茲交疊雙手:“你想想看,在你們一行人進入我的地盤後,我沒有第一時間派人來暗殺你們,也沒有跑去通知最高議會——不然現在你們已經被FDA的人圍得嚴嚴實實了——而是專門派人邀請你們來我這裡,這不就是一種誠意的證明呢?而且,爲了進一步表現我的誠懇,我在附加一個條件,我會派一隊人馬暗中送你們去鐵皇冠,要知道現在城裡已經戒嚴了,你們這樣明目張膽的前去只會一頭撞進包圍網裡。而我派的這隊人馬會送你們穿過層層關卡,輕鬆的像是回自己家一樣,在你們行動完成後,這隊人還會接應你們,送你們出城。這個條件立刻生效,哪怕你現在就砍下我的頭,這一條依舊不變,你覺得如何?”

“老闆………”聞言房間裡的的其他幾個黑帽幫幹部和守衛都忍不住出聲勸阻,羅茲毫不客氣地打斷它們:“都給我閉嘴,你們這幫飯桶,馬爾斯,召集幫派裡那些最精明、對這個城市的大街小巷都瞭如指掌的小夥子們,我要立刻看見它們出現在樓下,現在就去!”

“是……遵命,老闆。”馬爾斯哐當哐當地跑出門去。

“這樣,你覺得我們之間的帳就一筆勾銷了?”唐崎鬆故作驚訝地挑了挑眉。

“當然不是,帳要一筆一筆算,事情也要一件一件處理,至少在這件事上,我覺得我提供的條件應該能滿足你們的需求,又或者你們也可以選則幹掉我,然後自己應付最高議會的人馬,不過最好快點,不然等你們趕到鐵皇冠,那可就太遲了。”

“這應該不是你第一次打着這種理由出賣別人了吧?對你而言,這種事比吃飯喝水還要熟悉。”唐崎鬆道:“如果你們也會吃飯喝水的話。”

“哈哈哈哈,唐先生,你可比那些我打過交道的死板官員和無趣的首領們有意思多了,”羅茲低低的地笑了起來:“確實如此,但如果我真的要出賣你們,又何必要這麼勞神費力,你們這會兒就應該在和FDA的人拼的你死我活,而我只用躲在暗處,看着你們兩敗俱傷,然後搜刮你們的殘軀換成更有意義的東西,就像這座城市所做的那樣,你說呢?”

唐崎鬆沒有說話。

“考慮一下吧?唐先生?”

“條件。”

“嗯?”

“你的條件。”唐崎鬆說:“人們常常喜歡用各種***來歪曲你的判斷,而要識破他們的最簡單方法就是知道他們想要什麼,能從中得到什麼,你列出的條件,每一項都對我們如此有利,還試圖通過各種辯證來讓我接受,這樣的事我見得太多了,老傢伙,你沒法欺騙我,告訴我你想要什麼?”

“再一次,”老羅茲直起身來:“再一次,唐先生,你再一次讓我感覺到你是個如此有趣的人,而且聰明,比這座城市和他的領導者都要聰明,我喜歡跟你這樣的人打交道,如果不是因爲你是人而我是機器,我真想和你好好暢飲一番。”

唐崎鬆懶得接話。

“那麼,我也就排出我的籌碼好了。”羅茲將手伸向桌子,那上面擺着一副白銘之前在酒館裡見過,由螺絲和螺帽組成的棋。

“還記得我說過的嗎,這座城市病了,病得太久且無藥可救,而最好的辦法就是在這座城市安裝一個炸彈。”羅茲拿起一枚棋子,把玩起來。

“所以你的條件還是希望我們去做那顆炸彈?”

“是,但不完全。”羅茲盯着手裡的棋子:“之前我說,希望你們摧毀這個城市,帶給它新生,但現在你們只用摧毀它染病的根即可,而這染病的根,就是最高議會。”

“最高議會………”白銘忍不住低聲重複。

“沒錯,是的,這就是我的條件。”棋子在羅茲手指間來回跳動,它的眼睛卻盯着窗外:“曾經的弗城是一座屬於叢林法則的城市,強者踐踏弱者,並將其有用的部分裝在自己身上,從而變得更強。但自從咱們親愛的議長大人就職以來,這座城市開始變得乏味又無趣,像一個龐大的囚籠,每個人都被束縛住,無論強者還是弱者,而對於我們這些通過吞噬弱者而具人氣的人來說,可謂是一種災難。所以,我希望你們殺了議長,摧毀掉整個最高議會,讓叢林法則重新迴歸弗城,這就是我的條件。”

說到這個份上,連白銘都聽懂了他的條件,忍不住握緊拳頭。這個該死的老黑幫頭子是想要毀掉這座城市的秩序和秩序的建立者,因爲這秩序阻礙黑帽幫的利益,但礙於種種原因黑帽幫不能明目張膽反抗政府,於是就讓他們來做這把槍,而他之前給衆人開出的一系列看似對他們無比有利的條件,幫助他們進入鐵皇冠,其實真正獲益的也是它自己。

這隻,奸詐的老狐狸!

“所以,你其實還是把我們當槍使了不是嗎?就跟之前一樣。”唐崎鬆說。

“這個說法可不完全對,”羅茲放下棋子,燈泡似的眼睛閃爍一下:“你們也有獲益不是嗎,咱們這叫互利互惠,說的難聽點,也叫互相利用,都是爲了自己的目的罷了。那麼,”羅茲再次交疊雙手:“你的答案呢?唐先生?”

“合理。”唐崎鬆道:“不過還是提醒你一句,如果你還有把槍用完就扔的習慣,不管你的黑帽幫、還是藍帽幫、紅帽幫,你們將會從這座城市徹底的消失,就像是河牀上的碎石。”

“如你所願,很高興咱們能再次合作。”羅茲隔着桌子伸出手來。

“我見過的人不少,在那些讓人打心底裡厭惡的傢伙中,你可以排得上前幾號了。”唐崎鬆跟他握手。

“謝謝誇獎。”羅茲的臉因爲笑容扭曲,像一個被壓扁的罐子。

“滴答,滴答………”

外面開始傳來雨水擊打房屋的聲音,聲音開始變得密集,而後連成片,最後成爲連綿不斷的雨聲。

大雨如期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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