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又陸陸續續來了幾波軍官,直到半夜,才終於輪到林菲睿。
她坐到他面前,饒有興趣的看着對方。他是想幹什麼?在自己面前展示他有多忙嗎?像雄孔雀一樣展示自己的地位和能力,來吸引自己?
王洛看向她,眼神閃爍,似乎想掩蓋其中的愛慕和欣賞,並有點侷促。
對這種眼神,林菲睿還算熟悉----是稚嫩的年輕人常有的。
通常來說無視就可以。越是輕慢他們,這種人就會越尊重自己。但是....對面這個男人似乎不能這樣簡單理解,一個人不可能既幼稚,又洞察人性深處所有的黑暗吧。
於是她表現的很有禮貌----聽周素煙說他看重這個。那這樣就很好。
“林團長。”他開口了。“你願意帶着整個武洲團隊加入我的新團隊嗎?”
怎麼可能呢?“抱歉。”
“恩,我其實也就是隨便問問。”王洛說道。“那麼,就需要你們支付通用點,才能允許你們投誠了。”
好說,只要有賺取通用點的機會,而不是逼迫我們賣裝備,那就能接受。“我們願意支付。”
“很好。明天我會集結隊伍,閱兵、委任軍官、授勳、然後出征。到時候你和你的人就待在這裡吧。”
他拿出了一張畫着方框的紙,指了指其中一個位置。
她接過來,看了一下。又用詢問的目光看向對方。
這不過是爲了緩和節奏的內容吧。正事是什麼?
也許是這種目光起了作用,他又開口了。“您的團隊殺掉黃巾士兵的收穫,全部歸自己。在戰鬥的過程中我會安排一些任務,主要內容是和黃巾作戰、勸降敵人、收繳物資...這之類的。”說着,他遞過來一份清單。“任務獲得的貢獻點也可以視作等值的通用點來換你們的自由。”
“就算超過了五萬。貢獻點也不是沒用的,可以用來兌換營地裡的一些裝備。不過,作爲戰俘,你們通過任務獲得的貢獻點比別人要低一些。畢竟,應該給予在勝負未分的時刻就加入我們的契約者,應有的回報。”
沒有限量的裝備和道具,貢獻點的數值比查爾斯那批人低40%。
這麼說是和紅電談妥了。也罷,雖然能接受,但還是需要討價還價一番才能讓彼此都滿意吧。“這很過分。”
“怎麼會呢?這是很公道的條件了。”他的表情很坦誠,說的跟真的一樣。
“五萬啊!要殺多少黃巾士兵才能賺到...而且我們的補給在之前的戰鬥中都消耗殆盡了。再繼續打下去的話...”
當然不會有問題。只要能像這幾次對漢軍一樣,全殲這幾萬黃巾,收益就絕對夠。
跟隨大軍作戰能有什麼事?經過了這麼多戰場,我的部下們早就很擅長撿漏了。就算最後沒能攢夠,應該也相差不多,到時候在團隊內互通一下,肯定沒問題。
等一等。你不是打算用這種勝利來引誘他們吧。
她看向王洛,表情已經變得凝重起來。除去戰死的、未歸隊的,現在身邊的武洲團隊還有十七人。紅電和達特能拉攏的應該是八個,能忠於自己的是花開、靈兒、周素煙,其餘的人,爲了活命肯定會積極戰鬥。
原來...如此。你知道我之前採取的是集中力量的方式,知道很多團員都會因此而產生不滿,所以讓他們去戰鬥,指望他們看到這樣得到的高收益,就轉而投靠到你這裡,是嗎?
他們會的。林菲睿不得不承認。之前他們就這麼做了,在紅電等人的鼓譟之下。
之前,能讓他們服從,是因爲在空間裡能活下來就很不容易了。但是這次,一旦他們嚐到了甜頭,切實的得到了利益,那就很難再留下他們了。
嘗過鮮血的野獸,怎麼可能再信任呢?
要不,殺了紅電怎麼樣?等到了戰場上,在沒人注意的地方。現在的通用點還夠,不需要花開動手,自己就能殺了他。
對,沒了帶頭人,他們依舊是羣烏合之衆。像王洛說的那樣,是不會獨立思考的生物。
對,沒什麼大不了的,就這樣。於是她笑着,看向王洛,發現對方也在笑。
那雙眼睛裡,就是普通的笑容,禮節性的,沒有愛慕,沒有一閃而過的貪婪,沒有她從前所熟悉的,試圖自己撲倒的侵略性,也沒有惡意和敵視。
要準確的說的話,就是淡然、冷漠、並沒有把注意力放到自己身上。
驀地,一絲痛苦從她的心底涌起。
事情,什麼時候變成這樣了呢?
明明從容的該是我,鎮定的該是我,提出條件,看着對方陷入慌亂的,該是我啊!
我,纔是最強有力的那個啊!
這種痛苦非常之強烈。以至於她丟掉了鎮定----那種遭遇失敗以來,依靠慣性,以及自己反對者的失敗產生的愉悅,而勉強保持住的鎮定。
是啊,事情什麼時候變成這幅模樣了呢?
進來的時候,住在舒適的團隊空間裡;現在,像個囚徒一樣和手下們擠在一起。進來的時候,手握幾百萬通用點,衆星捧月,意氣風發,滿心以爲在這是又一個輕鬆簡單,度假一般的場景;現在,一無所有,身背重債,手下也離心離德。
爲什麼會輸?我是怎麼輸的?怎麼會失去生命中最重要的東西?她看向面前的這個擊敗她的男子,想到這些日子聽到的,他所說的話。
他的整個行爲,是一系列的陰謀和詭計。之前,我想的太簡單,才導致了失敗。
這次呢?他是否看似寬鬆,卻在背地裡準備好了什麼新的陰謀?打算佔有我!佔有我的團隊?
也許,他正指望我有這樣的反應!到時候留下證據,做好記錄,團員們看到是我殺了紅電,就會對我徹底失去信任!
咳咳...總之,事情就是這樣。在發覺自己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也許是生命中的全部)權力之後。她又犯了另一個錯誤---在不該想的時候想的太多。
其實,王洛並沒有在她身上費什麼心思或者擬定什麼計劃---他最近在忙着考慮給整支革命軍灌輸理念,以便在勝利之後將其固化,以保證這場革命在自己離開後還能進一步的發展,並且方向不至於偏離的太遠。並且,他所擅長的是對於羣體的分析,而不是對某個人心理的單獨剖析。
但是,就算有人把這些情況告訴她,她也不會相信---沒辦法相信。
之前,輸掉了決戰,失去了對她來說最爲重要的權力後,她一直在慣性的作用下無視這一點。但這一刻,看到勝者的輕鬆和從容,所有的一切都展露在她面前了。
最後,她嚶嚶的哭起來了。
王洛滿臉無奈。“那就35%吧,別哭了。”
沒有什麼比“別哭了”這三個字更能激發女性的淚腺了。而她感受到的痛苦,與他無意中展露出來的,勝利者的輕鬆比較起來,更讓她再也無法忍受了。
“對不起!我失態了。”她匆匆擦乾了眼淚,對於王洛的提議沒有給出結果,就跑出了營帳。
“好像有點意思啊~”王洛看着她的背影,在空氣中嗅了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