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告誡會
羅恩跟隨女人一路往走廊深處走去。
“你爲什麼要一直拿着這個娃娃?”
女人扭過頭好奇地問道。
“呃,這是我媽媽臨死前留給我的東西。”
羅恩信口胡謅道。
被他捏在手裡的塑料玩偶翻了下眼珠子。
真是個大孝子。
“好吧。跟我來。”
女人拉開了一扇雕飾華麗的銅門,兩人走了進去,裡面是一間休息室造型的房間,有寬大的沙發和小巧的茶几,牆壁都被隔音的絲絨所包裹,落地燈光線昏暗,營造出了一抹旖旎的氛圍。
“咔嗒。”
銅門鎖上了。
女人轉過身來,輕輕貼近羅恩,雙手撐在他的胸膛上,紅脣輕啓,溼熱的吐息噴在羅恩的脖子上。
“咕嘟。”
羅恩喉結上下蠕動,呆呆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美人,身體僵硬着一動不動。
女人輕輕一推。
“噗通。”
羅恩坐到了沙發上。
手裡的玩偶娃娃也掉到了地板上。
女人提起了自己罩裙,露出了包裹在白色絲襪裡的小腿,想了想,她似乎覺得不方便,又伸手到背後,試圖解開束腰的綁帶……
“鏘!”
寒光一閃。
匕首瞬間捅向了羅恩的胸膛。
“噗……”
鮮血染紅了羅恩身前的襯衫和外套。
地板上的塑料玩偶擡起了眼睛。
看到羅恩的手指微微顫抖着擺動了一下。
“爲……爲什麼?”
羅恩低頭看着自己胸前插着的這把,精緻得猶如藝術品般的匕首,滿臉震驚,難以置信地說道。
女人微笑着從羅恩的身體上起身。
“我們觀察你很久了,羅恩先生。”
“你既不是靈能者,也不像軍官,爲什麼你可以跟着青山來參加晚宴,你一定是對他來說很重要的凡人僕從,對吧?”
女人拿出手帕,輕輕擦拭沾染了血跡的手指,說道:
“你說,如果被青山連長髮現,他最寵信的那個凡人僕從,死在了行星總督的個人休息室裡,胸口插着總督侍女長的貼身匕首,他會怎麼想呢?”
“原來如此。”
羅恩輕聲說道:
“我還以爲你真的很喜歡我的雀斑呢。”
嗯?什麼情況?
女人面露疑惑。
突然,羅恩胸前插着的匕首被不知名的力量頂了出來,掉落在了沙發上,深藍色的膠質物體從衣服底下涌出,將傷口封閉癒合,並快速覆蓋了瘦弱男孩的全身上下……
一個兩米五的巨大共生體站在了女人的面前。
女人眼睛瞪得老大,張開嘴巴正欲發出尖叫。
“啪!”
巨爪一把握住了女人的脖頸,將她舉了起來。
憎恨低沉的嗓音和羅恩自己的聲音混雜在一起:
“漏洞百出的計劃,你憑什麼認爲他就會按照你們的想法去行事?”
女人臉色漲紅,雙腿懸空,不斷蹬動,手指在裙襬側邊摸索着,找到並按動了某個按鈕。
銅門被砰然推開,兩個手持激光槍的男人衝了進來。
地板上躺着的鬼娃“嗖”地消失了。
兩個男人尚未將手裡的槍口對準眼前的“怪物”,忽然一聲慘叫,失去支撐般向前跌倒。
鬼娃手裡握着沾染了鮮血的摺疊刀,小手輕巧地轉了個刀花,臉上浮現猙獰的笑容,敵人的腳踝已經被他齊齊切斷。
兩個匍匐在地男人還沒有開始掙扎,尖銳的銀色刀鋒已經刺穿了他們的天靈蓋。
看到這一幕,女人目露駭然,羅恩怕她窒息而死,稍稍鬆開了手掌,女人的聲音從喉嚨裡擠出:
“智……智天使?”
羅恩和阿普頓面面相覷。
智天使,那是什麼東西?
智天使是一種嬰兒天使造型的輔助機僕,可以擔當多種職責,包括宣講、偵察、擴音、自爆、阿諛奉承等等,在叛教時代生產得更多,兩個人沒見過也是正常。
羅恩正準備將手裡的女人提到宴會廳去當面對質,忽然,他聞到了一絲氰化物的苦杏仁味,再一看手裡的女人,臉色烏青,雙眼翻白,腦袋歪歪地垂在了自己手上。
“靠。”
羅恩罵了一聲。
感覺自己白挨這一刀了。
“她或許是臨時起意,也沒想那麼多。”
阿普頓說完往地上一躺,又開始裝死。
“臨時起意的殺手爲何有必死的決心?”
羅恩搖了搖頭,感覺也說不通。
共生體憎恨縮回了羅恩體內,羅恩看了看眼前這三具屍體,最終拿起了那把精緻的匕首,走出休息室,返回宴會廳。
羅恩一隻手拿着塑料玩偶一隻手提着匕首,走在曲折幽暗的走廊裡,走廊的盡頭,隱隱約約有酒杯碰撞和歡聲笑語傳來,人們還在盡情地歡宴,彷彿剛纔的謀殺只是一個錯覺。
羅恩緩步走進宴會廳。
一絲不同尋常的血腥氣飄入了一個貴族男子的鼻尖,他一愣,轉過頭看到了胸前浸透了大片血漬的羅恩,呆住了。
這絕對不是失手意外能弄出來的血,更何況他手裡還握着一把匕首。
沉默,沉默像病毒一樣蔓延,很快,越來越多的人注意到了羅恩,他們逐漸停下了手裡的餐具,停下了碰杯和交談,看着羅恩越過一羣侍者和機僕,走向傅青海的身後。
在宴會廳一片沉默的氛圍中,羅恩把匕首放在了傅青海身前的桌面上,附在他耳邊低聲說了幾句什麼。
四名星際戰士全都側頭看着傅青海,傅青海看了一眼面前的匕首,咂了咂嘴,低聲說道:
“戴上頭盔,接入通訊頻道。”
“嘩啦…咔。”
整齊劃一的聲音,所有星際戰士瞬間拿起頭盔戴上,頸甲的密封圈嵌合閉緊,護目鏡裡亮起了猩紅的光芒。
“啊……”
“我的天……”
“這這……發生了什麼?”
宴會現場一片譁然,衆多的貴族男女忽然發現,五個盔甲巨人,從彬彬有禮的帝皇天使瞬間就變成了殺氣四溢的戰爭機器,傅青海轉頭看向主位上的格拉迪斯,年輕女人臉色蒼白,她顯然認出了這把匕首,緩緩搖頭說道:
“你就算不相信我,也應該相信柯什維託。”
“大人,大人,青山大人!”
坐在傅青海對面的老者連忙喊道:
“大人,何至於此啊!”
“對啊,一定是有什麼誤會。”
幾個索莫費爾德家族的老人紛紛出言勸說道。
傅青海壓了壓手掌,讓喧譁的現場稍微安靜下來,開口說道:
“聽着,各位,我們是阿斯塔特,不是內政部或者審判庭。我沒有時間,也沒有精力,來陪你們玩巢都過家家的政治遊戲。”
“格拉迪斯·索莫費爾德,是神聖泰拉任命的行星總督,無論任何人對她的統治有所不滿,我希望你們能夠剋制並且服從,順從她的統治,就是順從帝國的意志。”
坐在傅青海對面的老者平靜地說道:
“大人,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您的下屬遭遇襲擊或者還是別的什麼意外,我作爲一個爲帝國效力了三十多年的索莫費爾德老人,我真切的懇請您,大人,徹底調查之後再做結論,而不是濫殺無辜。”
“說得好。”
傅青海點了點頭,目光越過爲首的幾個老者,看向他們背後紋飾精美的牆壁。
“那請你告訴我,牆背後那些拿着電漿武器的人,又是怎麼回事?”
星際戰士的護目鏡啓動了主被動透視,等離子充能線圈散發出的高溫,連厚厚的牆體都無法阻隔,在主動透視成像視圖裡格外顯眼。
“啊這,這……”
說話的老人愣住了。
透視成像視圖裡,那些明晃晃的“等離子線圈”一齊動了,傅青海二話不說單掌托住長條餐桌的邊緣,用力向上一掀,足足有十幾米長的巨大整體石桌,就被傅青海單手掀起,轟然砸倒在地,將一衆貴族男女砸得人仰馬翻、慘叫連連,並瞬間形成了一個簡易的掩體。
藍色的電漿束噴射在厚重的石桌上,將石桌燒蝕出西瓜一樣大的深坑,陳忻露戴上懸戒拉開維度之門,爆彈槍、動力劍、動力爪,一件又一件的武器裝備,從巡洋艦的武器庫裡被送出,送到了各個星際戰士的手上。
“噠噠噠噠噠……”
五個人探出掩體一輪齊射,所有家族私兵瞬間被密集爆彈組成的火力網撕碎了。
支離破碎的屍塊落滿了整間宴會廳,大片血液呈放射狀潑灑,像是來自地獄的潑墨山水畫,雕廊畫柱的精緻裝修,各種文藝物品與異星花草的點綴,此刻都化作了粉塵和碎片。
儘管人類帝國的電漿武器很危險很不穩定,但幾乎所有人在密謀暗算星際戰士的時候,都會想到電漿武器,激光槍打陶鋼護甲跟撓癢癢似的,而常規口徑的爆彈槍又不是凡人能操控的,電漿槍似乎就成了唯一選擇。
侍從和貴族慌亂之中作鳥獸散,只有不知所措的機僕還停留在原地呆呆轉圈,然而他們才跑出宴會廳沒多久,又被手持槍械的士兵們逼退回來了。
傅青海看到了爲首的那個女人。
胡爾達。
是斯巴達幫的成員來了。
傅青海命令星際戰士們收起武器。
胡爾達早就不是最初遇見時的那個下巢殺馬特了,一身帝國衛隊的防彈服與甲殼甲,手裡端着一杆下掛刺刀的激光槍,黑色長髮束起高高馬尾,看起來幹練又精神。
她來到傅青海面前立正站好:
“大人,所有宴會成員都被控制起來了。”
“你們早就埋伏好了?”
傅青海問道。
“不,只是緊急動員預案而已。”
柯什維託的聲音從走廊那邊傳來。
斯巴達戰士推開一衆瑟瑟發抖的貴族男女,從人羣中邁步走出,說道:
“巢都暗流涌動不是一天兩天了,我就按照快速反應部隊的要求,提前做了幾次演習和行動預案。”
所以這麼快就控制住了場面。
傅青海心裡補充完了他沒說全的話。
他對斯巴達幫衆吩咐道:
“那個死去的老傢伙說得對,我們確實不能濫殺無辜。就在這裡安排一間審訊室,讓他們排好隊一個一個接受調查。”
說完,傅青海看向五十六號:
“交給你了。”
五十六號的讀心能力,除了靈能覺醒時的那次大爆發,平時並沒有那麼厲害,需要在人少安靜的環境裡,專注於某一個人,才能聽取到別人的心聲。
張妤檸舉着一個香檳杯站在牆角,小口啜飲着,黑色大露背晚禮服一塵不染,彷彿剛纔的暴亂和殺戮與她絲毫無關。
“吃飽了嗎?”
傅青海問幾個女人。
“飽了。”
她們紛紛點頭。
傅青海對格拉迪斯說道:
“總督閣下,帶她們去你的府邸喝點下午茶吧。”
大晚上的喝什麼下午茶。
格拉迪斯翻了個白眼,還是乖乖聽命於傅青海,帶領四個女人走出了宴會廳。
……
“我不明白,塔尖四大家族被我們滅得只剩下兩大了,空出來的蛋糕難道還不夠這些傢伙瓜分的嗎?爲什麼還要對格拉迪斯的總督之位念念不忘?”
傅青海端着一杯酒,看着機僕們正在清理宴會廳現場,對柯什維託說道。
“你和我,或許都低估了人性的貪婪,青山。”
柯什維託說道,他徒手拔出了酒瓶的軟木塞,往嘴裡咕嚕咕嚕地灌了一口。
傅青海心裡暗想:自己這個“張麻子”,還是把“黃四郎”們想得太簡單了,若非臨走前把柯什維託留下來幫助格拉迪斯,恐怕什未林巢都的“縣長”又得換人。
很快,五十六號的審訊就結束了。
傅青海本以爲就是一羣對格拉迪斯年紀輕輕當上行星總督心懷不滿的老舊利益羣體,都沒怎麼放在心上,卻沒想到,五十六號的靈能讀心,牽扯出了另一些不同尋常的內容。
“告誡會?那是什麼東西?”
傅青海疑惑地問道。
“我估計應該是下巢滋生的某種邪教。”
五十六號說道。
艱難困苦的物質生活需要精神的力量來支撐,下巢區域很容易發展出各式各樣的邪教信仰,因爲宗教可以讓人充滿希望,而希望可以讓人克服物質的匱乏。
傅青海關心的是另一個問題,他說道:
“你仔細描述一下這個邪教。”
五十六號將他收集到的信息講述:
“我不知道一個下巢的邪教是怎麼滲透到上巢和塔尖的,他們似乎有一整套的發展網絡,我沒能得到更多的信息,教義大概就是什麼‘消滅貴族,人人平等’之類的口號,另外他們好像在底巢發掘出了某種遠古科技遺物。”
傅青海松了一口氣。
邪教總是千奇百怪,邪教總是披着真善美的外衣,不同的邪教滿足了勞苦百姓的不同訴求——但只要沒出現什麼“四臂神皇”之類的敏感元素就好。
“也就是說,這個‘告誡會’根本不在乎誰來當行星總督,他們只是想利用我們和貴族之間的矛盾,挑起事端以達到消滅貴族階層的目的?”
傅青海皺眉問道。
他感覺自己好像被利用了,索莫費爾德家族的老舊派們也被利用了。
“就現有的情報而言,我只能說……我不知道。”
五十六號攤手說道。
“嘖……”
傅青海揉了揉眉心。
頭疼。
巢都世界複雜,太複雜了。
即便未來成立戰團,傅青海也從來沒有想過要把巢都世界作爲自己的戰團母星。
銀河系裡就沒有一個簡單的巢都。
貧窮、混沌、邪教、異端、幫派、怪物、貴族、科技遺物、利益集團……
“現在是大清洗期間,我完成護送科考船和STC的任務以後,就得返回泰拉覆命,我真的沒有時間和這些狗屁邪教浪費。”
傅青海一臉蛋疼地說道。
五十六號點了點頭,表示理解。
他說道:
“我有一個思路,我們悄悄釋放幾個貴族裡的邪教徒,然後我用我的共生體詭詐寄宿其中一個,詭詐潛伏在宿主的身體裡,等獲取了足夠多的情報後,詭詐直接接管宿主身體的控制權,再返回上巢向我們彙報就行。”
傅青海回想起了電影《毒液》裡的情節,要是毒液不開口說話,埃迪·布洛克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身體裡有外星生物。
傅青海緩緩點頭,認爲可行。
他的手指點了點桌面,說道:
“我還有一個思路。”
“我認識一個底巢的變異人女孩,她和不少生存於底巢的變異人都有來往和交集,我不知道她和這個邪教有沒有關係,但是或許可以爲我們提供一些線索。”
說着,傅青海把柯什維託叫了過來。
“柯什,你聽說過一個叫做‘告誡會’的邪教組織嗎?”
柯什維託一臉茫然:“沒有啊。”
看來對方的隱藏得確實很深。
“柯什,那個叫‘蘇’的變異人女孩,臉上有七隻眼睛的那個,她還活着嗎?”
柯什維託點了點頭:
“據我所知,她還在底巢。”
“把她和她認識的變異人,通通接到上巢來。”傅青海轉頭對卡密爾說道:“用絕境病毒和納米醫療粒子給他們治療,消除變異,恢復人形,他們比我們更懂底巢。”
傅青海帶領格拉迪斯穿越底巢來到近郊,就是靠一個變異人嚮導領的路。
卡密爾點頭,補了一句:
“青山,如果是已經深入到了基因層面和遺傳層面的深度變異,我不確保能完全消除。”
“沒事,盡力而爲。”
佈置完這一切,傅青海看向五十六號:
“那就拜託你,這段時間待在什未林巢都了。”
五十六號說道:
“沒問題,這正合我意,青山。”
“我的凡人特工在攻破軍閥城堡的時候損失挺大,我也正好藉此機會,在巢都裡發展培養我的斯帕拉圖,並逐漸向周圍星區滲透。”
有那麼點情報總管的樣子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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