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躺在牀上的時候,我看着旁邊枕着我胳膊的薇薇,她應該還沒睡着。
我仔仔細細把明天將會發生的事情想了一遍,腦袋太活躍,倒是我躺在牀上將近一個小時都沒什麼睡意。
“怎麼不睡?”薇薇緩緩睜開眼睛。
我扭頭看着她,在她額頭上親了一下,她用力摟緊了我。
我輕聲說道:“你也沒睡。”
“是啊。”
“想什麼呢?”我總覺得薇薇這幾天有心事,這種直覺就像是她覺得我有心事一樣。
被我這麼一問,她就翻過身來對着我,從湖南的光線中,我能察覺到她眼神很嚴肅,而且一直盯着我。
我眉頭一皺,覺得渾身有些不太自然:“怎麼這麼看着我?”
“不是,我就是覺得好像有些不對勁。”
她這句話一出口,我就知道她肯定察覺到了什麼。
“怎麼了?”我假裝什麼都不知道。
薇薇沉默了好一會兒,就好奇地對我說道:“過年那幾天可能你沒注意到,我看到你的車上乾乾淨淨,一點炮皮都沒有。”
我倒吸一口涼氣,沒想到從那個時候薇薇就已經注意到了,可我卻假裝什麼都不知道:“有嗎?我沒注意啊,好像是吧。”
“或許是有人清理了呢。”我找了一個不太可能的藉口。
薇薇也不在這個問題上糾結,緊接着說道:“咱們家移到了晚上,總是無緣無故出現一種黴味兒,雖然很小,但一到白天了就聞不到。”
我的天,就連這個細微的異常都被她給發現了。
“沒有吧,我沒聞到啊。”我含含糊糊地說道。
聽我這麼一說,薇薇有些着急了,一下子坐起來,甚至忘了用被子遮住自己的身體:“大過年這幾天都沒下雪,不奇怪嗎?!”
轟隆——
我整個人如遭雷擊,沒想到我最遲發現的,也是最讓人懷疑的天氣這部分,薇薇也已經發現了。
“你怎麼不說話了?”薇薇嚴肅地看着我。
我直視着她的身材,她這才反應過來,立刻就抓過來被子擋住,對我冷哼了一聲:“我在跟你說正經的,你看哪呢?”
“不是,這個下不下雪咱們也說了不算啊。”我有些冤枉,剛纔我也不是有意去看她的,只是那一下如遭雷擊,就讓我眼神定住了。
薇薇生氣地背對我躺下來,我手從她腰間環過去,抱住她,她這才順從地靠在我懷裡。
“天還不亮啊。”薇薇小聲說着,看樣子是沒什麼睡意。
我假裝睡着了,心想我必須要睡覺了,如果我不睡的話天是不會亮的,時間一長薇薇肯定會發現不對勁。
之前薇薇說的三點還算好矇騙過去,時間這個恆定又不存在的東西,可是騙不了人的。
隔天我剛睜眼睛,就聽見鬧鐘已經在響了,而薇薇就像是沒聽到一樣,還在睡。
我起來關掉了鬧鐘,穿好衣服了薇薇還在睡,真不知道她昨晚幾點睡着的,平時不賴牀今天也開始賴牀了。
我看了看時間還早,距離航班還有幾個小時,就先讓薇薇睡一會兒吧。
“薇薇沒起來?”老媽已經準備好了早飯。
我點了點頭:“咱們先吃吧,她昨天睡的晚。”
老媽偷笑了一聲:“那你也多吃點,被消耗過度,損壞了身子。”
這一句話我就知道老媽理解錯了,剛要解釋,還沒吭聲,就覺得老媽那眼神我解釋也沒有用,便把要說的話吞回肚子裡了。
剛吃過了早飯,薇薇這才從臥室裡出來,衝我吐了吐舌頭。
“起來了呀,我去給你盛飯。”老媽急忙站起來往廚房走。
薇薇道了聲謝,然後坐在我旁邊,責怪地看着我:“你起來的時候怎麼不叫我,害得我起這麼晚,都被笑話了。”
我眉毛一挑:“誰笑話你了呀,放心吃飯吧。”
其實我是知道薇薇在擔心我老媽嫌她沒家教,可卻不知道老爸老媽現在有多喜歡她,我這個兒子好像都排在她後面了。
都收拾好了我們一行人出發去機場,可在車上的時候薇薇卻小聲對我說道:“怎麼叔叔阿姨都不拿點東西回去的嗎?”
“這……”我下意識回頭看了一下爸媽。
似乎他們也聽到了薇薇的說話,臉色一下尷尬起來,稍稍露出了一點木訥的神色。
我害怕薇薇看見,就立刻說道:“在老家那邊好像沒這個講究,我也不太清楚。”
涉及到了風俗的問題,薇薇也只能哦了一聲。但我卻知道,薇薇又在觀察周圍不合理的現象了。
去機場的路上我開得比較慢,知道自己還在猶豫,可卻不得不往那一步走。
現在的我就好比站在懸崖邊上,知道腳上幫着安全繩,跳下去不會死,但要是跳的話還是會害怕。
不同的是,這根“安全繩”我也不知道會不會在中途斷掉。
“不舒服嗎?”顯然薇薇已經察覺到我車開的比平時慢。
我尷尬地扭頭:“沒有啊。”
“那怎麼開這麼慢,我們還要趕飛機,能早就儘量早點。”薇薇說完,老媽也在後面附和着,沒辦法,我只能提高了車速。
到了航站樓,時間剛剛好,我們直接去換登機牌。
在飛機上我還是坐在上次我看到另外一個我所坐的位置,我下意識看了一眼斜後方,那邊的人我並不認識。
沒有戴口罩戴帽子的乘客,我心裡鬆了口氣。
空乘小姐在講述完緊急救生知識之後,檢查了一遍我們的安全帶,然後飛機就開始緩緩升空了。
引擎的噪音很大,而且那種被慣性拉扯的感覺,好像又一次掉進了那個不斷擴大的沙坑當中,整個人都被撕扯着。
呼——
我長長出了口氣,感覺旁邊薇薇在看我,我扭過頭髮現她很冷靜,難不成是我的反應太過激烈了?
就在這個時候我眼睛又無意識地晃動起來,眼前的薇薇也立刻開始晃動,我看到了一個穿着白色長裙,凌亂頭髮的人影。
瘋女人!
我倒吸一口涼氣,恢復了視覺的時候就看見薇薇還是原來的樣子。
可這個時候我卻感覺到手機響了一下,拿出來一看竟然是一部蘋果手機,上面提示的短消息是經理再次確認的休假名單。
我震驚地看着手機,今天早晨我記得還是諾基亞,怎麼……
對了,剛纔我眼睛晃動,可能就是這一下讓這十六天的循環和之後昏迷醒來的“城市”已經發生了重合。
“手機關機,這是常識。”薇薇提醒我道。
我剛要關掉手機,就聽見隆隆的引擎聲大幅度減小,像是熄了火一樣。
怎麼回事?!
我驚慌地看着周圍,發現周圍乘客也都很驚慌,空乘小姐也用話筒提醒我們不要驚慌,按照剛纔她所講的內容來保護自己。
同時,我們上方都出現了氧氣罩,薇薇立刻抓了一個遞給我,然後把另外一個扣在自己嘴上。
我下意識想到我旁邊的爸媽,就伸手過去幫他們也戴上氧氣罩。可這邊我剛伸過去手,就從窗戶看見地平線是豎着的。
糟了,飛機已經傾斜了!
我心裡暗想着,就感覺窗戶外面一陣天旋地轉,緊接着我也感覺自己差點被甩了出去,旁邊薇薇急忙拉我坐好。
急速俯衝下去的撕扯力讓我很難受,當中有幾次間歇性停頓,應該已經在準備減速迫降了。
幾秒鐘之後我就聽見一陣劇烈的響動,同時是激烈的撞擊,我感覺整個人都被甩了出去,然後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昏迷中我又感覺有人在我周圍走來走去,可這種感覺從真實到虛幻,最後又淡淡地不見了。
我的靈魂也好像被拉了回去,重新進入到身體裡。
我醒來之後大吸一口空氣,這才發現我嘴上還罩着氧氣罩,鼻子裡也有源源不斷的清新空氣注入進來。
“太好了,你醒了?”我聽到了熟悉的聲音。
我扭頭看着旁邊的薇薇,她開心的已經掉了眼淚。
我掃視了一眼周圍,能確定還是那間病房,因爲周圍的東西都沒有任何變化。
“我爸媽呢?”我下意識地問道。
薇薇抹掉眼淚,抓着我的手說道:“都沒有事情,不用擔心,你現在需要好好休息,撞到了腦袋可是大事兒。”
的確我感覺頭還是有點疼,但我該記得什麼東西都還記得,並沒有丟失掉任何一部分記憶,就連廢城裡面的事情也都還記得。
“我昏迷了多久?”我感覺身體還是有點虛弱,說話有氣無力的。
薇薇頓了一下才說道:“一個半月吧。”
天啊,果然是這個樣子,那這麼說來今天就是愚人節了。
我看了看桌子上果籃裡的蘋果,薇薇察覺到了我的眼神,就用刀子給我削了一個蘋果。
許久沒有吃過東西了,感覺嗓子都不是自己的,有東西進入到肚子那種感覺別提多好了。
咚咚咚——
已經有人來敲門了,我閉上眼睛,薇薇去開門。
聽着有不少人的腳步聲走了進來,我不用睜眼睛都知道有誰,然後就聽見了莫醫生小聲詢問薇薇的聲音,似乎是在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