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天故氣。
在很久,很久以前。洪荒大陸之上的真聖曾經有過更多的數量。祂們的領域曾經將幾乎整個多元宇宙的規則都盡數覆蓋。而理所當然的,真聖之間爆發了戰爭。
戰爭的起源已不可考。
戰爭的過程和細節已不可考。
而戰爭的結果,便是大天尊的永恆統治,以及十三位真聖的協從——而除卻祂們之外,其它所有的古老真聖都在那一場浩大的戰爭中歸於塵土。
究竟有多少真聖在那一場戰爭中死去了呢?
實際上無人知曉。
因爲真正的死亡是存在痕跡的完全抹除,從一開始就不曾存在。而在戰爭結束的時代中,只有六重‘天’的名諱得以留存。
焚燼天,蘇爾特。
功德天,接引。
太陰天,嫦曦。
光耀天,阿蒙。
銘契天,密特拉。
恆常天,阿胡拉·瑪茲達。
祂們被稱之爲‘六天故氣’,是死去,而又不算完全死去的六位敗亡真聖。祂們的名雖然留存但每一位都處於天庭確認下的,近乎於永恆的悠久沉眠之中。偶爾也會有那麼一兩次波及數個,甚至數十個宇宙的真聖復甦現象,但也很快就被一直維持着監視狀態的天庭使者快速鎮壓,殲滅。
它們醒不來。
但它們的影響卻也始終存在,並且因爲種種緣由,始終都沒能夠被大天尊親自根絕。
而它們也是一個統稱——六天故氣所指的絕對不止六位真聖。在祂們之外,究竟有多少位真聖,高聖,普聖死在了那一場戰爭中只有從不多言的大天尊一人知曉。而那些死去的聖人們哪怕連名字都被宇宙徹底遺忘,卻也總是有那麼一兩點殘留的痕跡滲入多元諸海里面。
或許是一本殘破的古書。
或許是一尊怪奇的雕像。
或許是一道旋律,一首歌謠,乃至於一段寓言故事,一句市井流言——聖人的殘響總是在無人知曉的時刻在於縹緲之地中流淌,而祂們之中的一小部分,或許已然在漫長的歲月中再度登天,甚至加入現今天庭的序列。
或許。
天庭不是很在乎這些東西。
已經被擊倒的敵人,擊倒第二次只會更加容易。哪怕那些死裡逃生的古老個體想要玩大隱隱於朝的把戲,祂們也從來不夠資格撼動天庭的秩序。然而在曾經經歷過那一場戰爭的古老聖人心中,有一樣事實祂們心知肚明。
那便是‘祂們’總有一天會嘗試捲土重來。
而那一天,絕對是天庭最不期望應對祂們的時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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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德洛墨達翻動書頁,檢視着頁面上的每一個細節。許多洛薇視而不見的情報被她所捕獲,而關於生化危機二世界觀的內容及其所指向的真實,也被她快速地整理,並且再構建。
“巧合太多了,佈局有着刻意爲之的痕跡……鴻部落的均?抑或者是亞部落的當?這些古老的人祖就算被斬去位格,只剩殘渣,也總是會弄出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普通人很容易就會被他們所迷惑,以至於弄錯了應當注重的細節。”
她的指尖停在了記事本上的某一頁。
“但他們利用不了焚燼天。只能引導,推動,卻無力決斷一位古聖的殘餘……名字是海德蘭特麼。還真是一個自作聰明的小可憐。手段不錯,用意也好,卻上不得檯面。”
“您看出什麼了嗎?”宋天問道。他原本扶着刀柄的手垂落在腿邊。
“嗯,一場刻意而爲的意外。”安德洛墨達合上記事本。“我的容器被誤導了,沉迷於對世界局勢的爭奪而弄出了太多的盤外招,引入了太多位至上者的意志,以至於將滅世徵兆提前推過了臨界點。而對方的智者卻應當具備情報優勢,提前知曉了焚燼天遺產的存在和運作規則。從而引導瞭如今的局面。”
“滅世是惡魔隊智者有意推動的,他判定主神對天神隊不滿,畢竟你們都將這裡的主神分機染上了來自天庭的光輝。這當然有利於天神隊打破主神屏障,立下能夠聯通天庭的信標。而主神固然從來就遵循既定的規則行事,但若是時機合適,自然也不會放過針對天神隊的機會。”
正上方,主神的光球斑駁而黯淡。
而安德洛墨達輕輕扶了扶髮梢。
“唔……應當是鈞的手筆。不過鈞的位格已除,因果概念都被完全打斷勾連。那麼惡魔隊那裡就應當是鈞的轉世。再考慮到惡魔隊的特性,中洲隊那裡應當還有另一位鈞的轉世。呼,一明一暗麼,看來惡魔隊和中洲隊建立了盟約,抑或者,成爲了中洲隊的試探和掩護?”
“您說的鈞是……”
“一個被時代淘汰的老古董罷了。六天故氣中甚至都不再有它的尊名,就算再度登天,也註定在成聖那一刻自取滅亡的殘渣。不過在他沒登天之前,他的智力應當是位於多元宇宙最上級那一層的。我的降臨應當也在對方規劃之中,不過他還是和當年一樣,總會因爲太過理智從而犯下一些人性上的錯漏。”
“他算得很好——天神隊被主神的機制拖延在了這裡。我們就算想要再度降臨也得消耗大量資源並且費盡功夫。容器的損耗只是其一,而我若是在這裡使用力量,強行打破這層帷幕。那我也必然會被主神分機的規則所約束,算是讓天神隊的絕對戰力削減了四分之一的程度。並且你們也將有所付出。”
“如意算盤,可惜算漏了人性。”
她面前的記事本再度翻開,最新的一頁便在這一刻顯露出了文字和圖錄。那是一個面容恬靜的黑髮少女,她有一張好人的面容。
“海德蘭特,一個普通的,天賦和天運都只是一般,接觸災厄之枝便是她窮盡一切機緣和運勢才碰觸到的唯一奇遇。她理所當然的會被災厄之枝完全操縱。成爲焚燼天遺物的外部界面,繼承並執行滅世之願的傀儡人偶。”“理當如此,這個女孩的命格宛若塵埃。她理應什麼都做不到便自然而然地成爲焚燼天的一部分。鈞的轉世應當也是如此判斷,所以才推動了這場滅世。而災厄之枝的持有者也的確如他所規劃的一般摧毀了整個太陽系,將天神隊卡在這裡。”
“可惜,只是表象。”安德洛墨達輕輕搖頭。
“名爲海德蘭特的少女固然宛若塵埃一般渺小。但她的意志和理念卻有着超乎常理的堅韌。焚燼天的規則固然支配了她的軀殼,卻並未能夠將她所有的自我意志完全抹消。她仍舊存在於那具軀殼的最深處,並竭盡全力的,影響災厄之枝的運作方向。”
“她是一個心地善良的好孩子,她的劍爲了拯救,而非毀滅而揮動。她摧毀太陽,爲的是斬斷太陽天的視線而不是毀滅人類。所以,災厄之枝的毀滅權能,被她用出了一點花哨。”
星雲浮現於天神隊的會議桌上,那是生化二太陽系如今呈現出的景象。
原始的灼熱混沌從太陽的遺址一直延伸到了奧爾特雲的邊界。所有的物質和能量,都在混沌的星雲中化作一鍋沸騰的濃湯。
而一個時間標記就停滯在星雲之上。
“12月9日,上午10點28分21秒。”安德洛墨達輕輕抿起脣,露出微笑。“洛薇做的最有價值的一件事便是進行了總數爲十七次的世界線推演。可惜,她的才能不足,沒能夠看出這點破綻。她沒發現太陽系的時間停止在了那一秒,而哪怕是現在,時間依舊停滯在這一秒。”
“畢竟海德蘭特這個好孩子可是想要拯救世界呢。她竭盡全力,在滿足焚燼天滅世機制的情況下完成了她所期望的目標——她的確摧毀了太陽。而太陽崩毀的餘波也的確會將地球直接蒸發。但在那之前,她卻藉助太陽的崩毀,將激活的權能,應用在了太陽系的時空秩序之上。”
她伸出手,將那釘死的時間記錄,往前,倒推了一秒。
12月9日,上午10點28分20秒。
太陽維持在了將將崩毀的那一瞬間,毀滅的餘波還未應用於這半徑一光年的浩大天域之上。維度卷並未收束展開,時和空,也並未再度定義並衍化。
“她以太陽的毀滅作爲籌碼。而真正的目標,則是整個太陽系的時空連續性——她摧毀了12月9日,上午10點28分的這第21秒。讓太陽系的毀滅,成爲外在的表象。”
第21秒被摧毀了。滅世在那一刻成爲了既定的事項。而再定義的時空運作便將毀滅餘波迸發的過程直接跳過,直接向宇宙昭示出這混沌星雲覆蓋一切的果。
天神隊中發出一陣倒吸涼氣的聲音,伴隨着些許的讚歎輕響。這其中或許有不少諂媚恭維的成分,但安德洛墨達的確指出了天神隊接下來能夠觸及的方向。
“所以,地球實際上還在。”宋天沉聲說道。有趣的是,在往常時候,通常是另一個人在這種場合下說一些懷疑的話。
那個人沒有說話。
羅應龍坐在他的位置上,一言不發。
然而他的潛藏依舊招來了仙女座的眸光。
“原來如此,本以爲是遊戲人間,沒想到是垂死掙扎麼。放心,我對你的娛樂活動沒有興趣。你愛當什麼人都隨便你自己。”
安德洛墨達似乎說出了這一句話。
但除了羅應龍以外,沒有人聽到,沒有人看到她的開口和說話。因爲那是位於另外一條世界線上所生成的事像。而這條世界線,安德洛墨達只和羅應龍共享。
“……不關你事。”在沒有第三者的世界線上,羅應龍的牙關用力一咬。
“我可以不關。而作爲交換,我要求你記住洛薇這個名字。”安德洛墨達露出微笑。“這可是我的容器所留下的最後願望。而你正是她執念寄託最重的人,她對你這個總是想要找機會弄死她的壞人可是記憶深刻。啊……你想讓她在成爲我之前,以獨立個體的身份死掉?”
“和你無關。”
生硬的語氣,抗拒的情緒。
仙女座擺了擺手,中斷了這一次世界線的剪輯而回到正規的時間軸上。在那裡,宋天還正等着她給出回答。
“還在。”安德洛墨達微笑頷首。“畢竟那個好孩子爲的就是從毀滅的命運中保下它——時間的連續性被摧毀,地球仍舊存在於10點28分20秒的那個太陽系中。這倒是陰差陽錯地完成了惡魔隊的謀算。畢竟‘生化危機二世界不復存在’和‘下一支輪迴小隊降臨的時間永遠不會到來’,其所指向的成果對於我們和他們而言,在表象上差異不大。”
“但只是表象。本質差異依舊巨大。而我現在看不到地球的一切情報,那便只能夠說明一種情況。”
仙女座的掌中,浮現出一枚被包裹在火焰之中的地球。
“海德蘭特用焚燼天的力量包裹住了整個地球。無論是我還是因果律路線圖的持有者都別想對窺見到地球上的情報。而這也是這個試圖拯救世界的好孩子所留下的破綻——她想要保下地球,而不是在自己的手中增添一件雕塑收藏。所以,在我們看不見也無法定義的地球之上,時間依舊流淌。”
太陽毀滅時會釋放出無盡的熱與光。
而在符合經典物理秩序的宇宙圖景中,無論是熱量還是光,都至少也要在八分二十秒後才能夠從太陽抵達地球之上。
所以,在這被破壞了連續性的太陽系中,沒有化作收藏雕塑的地球便仍舊要面對八分二十秒後的那一場滅世災難。來自天穹的無盡流火將在那一刻抵達。而若是地球上的殘存者沒能夠在那時候構想出抵禦太陽毀滅的手段,那麼海德蘭特竭盡全力所保留下來的世界,便在在那一刻迴歸毀滅的命運之上。
“八分二十秒,拯救世界的時間。”她驅散了那些投影幻象。“當然,作爲能夠撼動時空連續性的焚燼天代行者,海德蘭特或許能夠爭取不止一個八分二十秒。”
“但無論如何,爭取到的循環都是有限的。而我們若是想要抵達地球,我們就得確保那些掙扎求存的人能夠完成延續生命的目標。”
她頓了一下,臉上浮現出更爲明豔的微笑。
“該去拯救世界了,天神隊的各位。”
“在中洲隊降臨之前,以及——”
“在惡魔隊毀滅世界之前。我們要拯救這個即將毀滅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