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姜子牙？”
聽到這麼一個大名鼎鼎甚至是如雷貫耳的名字，饒是裴辰也不禁臉色僵了一下，嬉皮笑臉的表情瞬間就凝固了。
這算什麼？亂入嗎？
“不不不，我想這位先生你是誤會了，在下蔣子牙，姓氏是草將蔣的‘蔣’，而非羊女姜的‘姜’。”
年輕道人先是微微一愣，然後趕忙解釋着說道，看上去他好像沒少遇到過這樣的事情，一連串的辯解說明的話語說的非常的流利，仿若完全不用經過大腦思考的樣子。
“哦，這樣啊，那你早說嘛……嚇得我……”裴辰這才長長的舒了口氣，按了按胸口，然後眸子裡熠熠生輝的緊緊盯着眼前的道士：“這麼說來的話，道長你肯定是那種一身本領高強，遊戲人間灑脫紅塵的奇人異士了吧？不知道叫住我們是有什麼指點？還是覺得看我們順眼，打算給我們點好處？”
蔣子牙：“……”
這，這讓自己如何回答纔好？怎麼眼前的這個妖怪完全不按照常理來出牌的啊？隱隱的年輕道人的眼角抽搐了起來，他開始有點兒後悔一時多事和這三個人發生交集了。
“咳咳，慕容先生說笑了，在下不過一介散人閒雲野鶴而已，怎麼當得起本領高強、奇人異士這樣的稱呼……”
蔣子牙總歸是閱歷較多見多識廣，稍稍只是遲疑片刻，便準備繼續按照預設好的臺詞說下去就算了，至於現在嘛，就先和對方說些客套話應付一下再說。
不過，裴辰卻不打算給他糊弄過去的機會——
“不不不，像你這樣的一眼就能夠看出我們的問題，並且有膽子主動招惹我們的道士本身就已經有夠不正常的了，像是一代的算命仙那樣……而且爲尊者諱這個規矩你就算是路子再野再雜，也總不可能一點兒都不知道吧？在這樣的情況下你都還敢取‘子牙’這樣的一個堪稱狂妄的名字，怎麼看你都不是那種隨隨便便就能夠在街上抓住三四個的野道士啊！”
裴辰搖搖頭說道，好奇的眯起眼睛打量着自稱爲蔣子牙的道人，貌似是回憶到了什麼的樣子，稍稍放心。
他臉上掛着公式化的笑容，任誰一眼看上去都會覺得他表情溫和平靜，可是坐在他對面的道人卻只能夠看着對方那閃爍紅芒的眸子裡意味深長的眼神微微苦笑。
“那慕容先生你的意思是……？”
“當然是要好處啦，好不容易纔能夠看見一個貨真價實的高人，怎麼能夠佔些便宜？否則的話未免也太過對不起自己了……”裴辰似乎根本就是在等着他的這句話的樣子，立即就眉開眼笑了起來，而且似乎非常確定自己能夠吃定對方那樣，這麼沒有節操的話語也能夠說得理直氣壯的。
“……”蔣子牙嘴角狠狠地抽了抽，特麼的這就是你丫對待高人的態度與做法？那還真是活該你一輩子都碰不到一個貨真價實的高人啊！！他下意識的看向了旁邊的一大一小兩個美女，女孩子應該都心腸比較軟、好說話一點兒的纔對，也許能夠對自己有所幫助……臥槽！
銀髮碧眼身材纖細的少女就不說了，碧綠的大眼睛一直在盯着他，眼珠滴溜溜轉動着，不知道在想着什麼壞主意。而那個氣質驚爲天人的女子卻是第一時間就別過頭去，完全就不打算和自己對視的樣子……
好八，貌似自己攤上大事兒了……
蔣子牙長長嘆了一口氣，窺盡天機卻算不了自身，這大概是所有精研命算之道的修行者的缺點了。自己本是一時心血來潮想要指點一下這幾個奇怪的劫外之人，好讓他們不要到那渾水之中蹚上一回，以免平白無端的沾染因果。
卻沒有想到這爲首的魔星竟然這麼敏銳，居然只是三言兩語的就直接簡單粗暴的認定咬死了自己有問題，簡直就像是提前知道了結果之後再推演過程那樣，一下子就盯上了自己……
早知道還不如自己不蹚這渾水就好了。
“好吧，那在下就明人不說暗話了……”想明白了的蔣子牙搖了搖頭，也不再在意這樣的事情，反而是灑脫一笑乾脆直接就將話挑明瞭，倒也光棍，“我觀幾位面相，都是劫外之人，氣韻自斂不惹紅塵俗氣……既然如此逍遙於世外豈不是更好？修行之人皆爲追求長生大道之人，無不惜身愛命，何苦非要主動捲入那個漩渦之中。”
“誒？你這傢伙……還真有兩把刷子啊！”裴辰望着年輕道人，神色稍稍驚疑不定，突然開口問道：“既然你說我們是劫外之人的話，那你倒是說說看，我們是從哪裡來的？”
裴辰已經回憶起來了，在遊戲設定裡面，這個名叫蔣子牙的傢伙貌似就是在酆都的一個npc，身份應該沒有問題，而且水平甚高，一眼就看出了韓菱紗身上的問題。所以裴辰纔不介意和他浪費些許時間，看看能不能夠在他身上套取一些額外的消息出來。
不過……
現在的情況明顯出乎裴辰的預料之外了啊！這個道士的命理之道貌似和一代中的那個算命仙有的一拼，雖然都是龍套的地位，卻都是能夠一眼看穿別人命格甚至窺伺部分命運軌跡的那種人，連自己三個不是這方天地的人都能夠根據命理之道揣測一二……這就讓裴辰感覺到威脅了。
也不知道對方是不是直接看穿了自己等人的‘域外之人’之類的身份，要不要殺人滅口呢？他若有所思的看着對方，眼神閃爍不定，笑容玩味不已，看得蔣子牙莫名其妙的心臟狂跳，有種回答不好就會大難臨頭的預感。
“這個……”蔣子牙明顯犯難，臉色難看的遲疑半晌，然後果斷的搖了搖頭說道：“這個，在下修行尚未到家，無法看清楚……幾位的命格乍一眼看上去清晰可判，但是深入探究卻又渺渺難辨，恐怕這世間沒有多少能夠窺伺諸位跟腳的人……”
“……”
裴辰眯起了眼睛，似乎是在仔細辨認着眼前的道士說的到底是真話還是假話，時間彷彿過得很慢很慢，蔣子牙渾身冷汗的看着對方只感覺身體越來越僵硬。直到桔梗輕輕咳了一聲，裴辰悻悻的挪開視線，他才猛地放鬆下來。
就像是普通人乍然間遇見了一頭猛虎那樣，沒有親身經歷過的話是完全體會不到被恐怖的掠食者盯上了、自己還完全沒有辦法反抗的那種感覺的，簡直糟透了……雖然眼前的妖怪看上去瘦瘦弱弱的貌似沒有什麼肌肉，可是這個世界上很多事情不能夠只看表面的啊！
譬如說兩米多高的身材，滿身爆炸般的肌肉……咳咳，那樣的肌肉兄貴也許打鐵種田搞比利什麼的體力活是一把好手，可是真要打起來的話別說是精怪妖物了，就連普通的虎豹都不一定就能夠有多少勝算啊！人類的優勢一般只體現在‘團隊協作’和‘工具使用’這兩方面，硬是要拼單體戰力的話，能夠蔑視甚至無視人類的物種那是成片成片的……
話說回來上面的那段話是不是混進去了什麼奇怪的東西？！
“連這樣的事情都做不到嗎？那看來道長你的相術還需要繼續修行啊！”裴辰隨口轉移了話題的同時順帶着黑了一把蔣子牙的技能等級，也不顧對方那滿頭黑線的表情說道：“我們來談談其他的事情吧……對了，道長你的諮詢費是每小時多少？哦，我的意思是你的卦金需要多少……”
“呃，一卦五百文錢……”似乎是完全不能夠適應裴辰這麼跳脫的思維，也跟不上這麼神奇的對話節奏，蔣子牙的雙眼直接蒙圈了，下意識地回答道。
“嘖，一個問題就半兩銀子啊，難怪你的生意不怎麼好……唔，這錠銀子應該夠了吧，我打算問幾個問題。”裴辰點了點頭說道，混淆概念的同時隨手在桌子上壓了一錠大大的銀子，這樣的舉動頓時看得道人瞪大了眼睛，再次下意識的……嚥了口唾沫。
有這樣的術算水準的能力的蔣子牙自然不可能是那種見錢眼開的人啦，老實說他之所以擺攤更多的是一種紅塵歷練的心態。之所以會出現這麼失態的表現，那完全是因爲眼前的這個傢伙隨手放出來的銀子太大了啊——
常規意義上的銀子其實是指一種以銀錠爲主要形式的稱量貨幣，始於兩漢，盛於明清，以兩爲單位，故稱銀子爲銀兩。不過這個朝代的銀兩還沒有發展到元寶的形狀，而且正式名稱叫作銀鋌，形狀是仰面似船，伏面似案的船形。
而裴辰給出來的這錠銀子卻是不合常理的後世纔會常見的元寶狀，並且重量大小都完全超越了這個時代的制式——最最重要的一點是，從上面殘留的指印來看，這分明就是被人用手捏出來的，也許是因爲製作者錢幣不夠了所以想要通過這樣的辦法來江湖救急？卻因爲常識缺失的原因製作出了這樣的不倫不類的東西來……
金銀都是貴金屬，而且都是軟金屬，但是不管再怎麼軟也還是金屬，而且白銀的硬度可要比黃金高。金子可以用牙齒咬出痕跡來，那是因爲牙齒本來就是人體最爲堅硬的組織，連頭蓋骨都沒得比，牙釉質的硬度僅次於金剛石！爲自然界第二硬的物質……
但是有誰聽說過有人能夠做到這樣的事情：直接通過掌指發力在一大團金子的表面上留下清晰的指印？再進一步來說，白銀的硬度要比黃金更加高，又能不能夠做到？
而且前提條件是不動用任何特殊的有着取巧嫌疑的手段，只使用自身的肌肉絕對力量來發力……雖然不能絕對否認世界上有這麼強的普通人類存在，但是如果有的話其一隻腳絕對已經踏進超能力領域了……
蔣子牙看得額頭冒出冷汗的同時，也只能夠苦笑着收起來那錠銀子了，在他看來這個妖怪其實是在通過這樣的方式隱晦的威脅自己：最好就別耍花樣，這麼近的距離我用手指甲戳都能夠戳死你……諸如此類的。
“閣下……請問吧！不過我不能夠保證都能夠回答你。”
“沒關係沒關係，我知道的，好像是說五刑三缺、泄露天機之類的事情吧？所以你們這樣的人總是什麼話都喜歡說得不明不白……”裴辰微微一笑，緊接着馬上舉起了一根白皙修長的食指，在蔣子牙眼前晃了晃，“那麼聽好了，第一個問題——”
“我們想要去鬼界，你有什麼辦法嗎？”
蔣子牙聞言，幾乎是不假思索的立即就做出了回答：
“最簡單的辦法莫過於在子時的時候到城門去，那個時候正是天地間陰氣最盛的時候，而又因爲午夜已過盛極而衰，太陰之中生出一點太陽來，陰陽交匯……只要時機把握得好的話就能夠直接在城門處進入鬼界。”
他似乎完全不爲裴辰他們的問題感到驚訝。
裴辰不說話，緊緊地盯着他。
道士趕緊補充說道：“不過那樣的話容易身魂分離，只有神魂能夠進得鬼界去……如果你們時間不趕的話，最好還是去找個陰差比較好，這酆都城裡面有不少生人其實是在爲地府當差的，只要你出價夠高的話就可以在他們那裡買到離魂湯，可以在離魂的時候有效的保護神魂，而且在藥效過了之後會立即回來，不會讓肉身出現什麼問題……”
“這還不夠……”裴辰緩緩的搖了搖頭，“你說的辦法我都知道，不過我需要的是能夠直接連帶着肉身一同進入鬼界的辦法，而不是什麼身魂分離這樣的賭運氣的辦法……”
“這個……”蔣子牙面露難色，思索了片刻之後才表情古怪的站起身來，往身後不遠處的渡口一指：“那就只有那裡可以做到了——這龍河陰氣太重，流到陰間就是冥河……有些陰差有時候接到些特別的任務，需要以肉身進入鬼界，就是通過這冥河來完成的，就連回來的時候也是乘坐着鬼魂擺渡的青竹船……”
黯沉陰鬱的天空，氣氛詭異的酆都城。
鬼氣森森的龍河靜靜的流淌着河水，風平浪靜不起波瀾，裴辰順着道人指明的方向極力的遠目望去，卻發現自己那能夠輕而易舉的洞穿十幾公里的視力竟然在寬廣的河面之上延伸出去不到半公里，就什麼也看不見了——
遠處的河面上似乎籠罩着範圍極廣的大霧，不知從何而來去往何處，而且凝而不散風吹不去，端得是十分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