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像哄小孩一樣,陳勝輕聲安慰道:“沒事沒事,稍微忍忍就沒事了。不用緊張,放輕鬆。”把沾滿血污的棉花丟開,換上另外一團,再度按上傷口替沈落雁擦拭。立刻又引發出第二下呻吟嬌喚。假如現在有人在小樓外面聽牆角,也不知道他們究竟會怎麼腦補了。
苦笑着搖搖頭,爲了避免更多尷尬,陳勝唯有再加快手腳,替俏軍師清理好傷口,然後敷上天香斷續膠,再用繃帶幫她仔細包紮。做完這一切,沈落雁赫然已經因爲體力消耗太多,又再暈過去了。
把一應醫療物品收起,陳勝站起身來,旁牀邊拉過張被子來,小心翼翼地替沈落雁蓋好。這才轉身走出俏軍師的閨房,拾階下樓。出門一看,只見那位名叫楚楚的美婢,連同莊內其他幾名下人,都正神色惶恐地站在院子裡面。看到陳勝出來,他們都是滿臉緊張神色,想問似乎又不敢問的樣子。
陳勝站定了,凝聲吩咐道:“你們小姐受了很重的傷,現在需要靜心休養。你們該幹什麼就幹什麼,各自散了吧。可別打擾到她。對了,妳是叫楚楚吧?燒點熱水端上去,替你家小姐擦擦身子。可要小心不要碰到傷口。”
各人聽得沈落雁性命無憂,都放下了心頭大石。當下各自散去。楚楚更連忙去廚房裡張羅燒開熱水。陳勝卻也不管他們這麼多,隨意在旁邊涼亭中坐下。隻手托起下巴若有所思。心中所想,正是影子劍客剛纔所展示的一招一式。試圖從這片鱗半爪的線索中,一窺魔門補天道之心法奧秘。
穩健腳步聲由遠而近,跋鋒寒走進涼亭,伸手在石桌上一敲,問道:“老陳,沈軍師她怎麼樣了?”
陳勝回過神來,開口答應道:“已經沒什麼大礙。只要靜養一段時日,相信很快能夠復原。嗯……老跋,那兩個假冒僧人,敗壞佛門清譽的惡賊,你都收拾乾淨了吧?”
跋鋒寒在石桌對面坐下,點頭道:“都收拾掉了。雖然是假和尚假尼姑,但手底下倒還有幾分真本事。以前我聽過一點江湖傳聞,說法難和常真其實是魔門兩派六道之中,勢力最大的陰癸派門人,不過沒有人能夠證實罷了。但盡日和他們交手過後,我卻覺得這傳言至少有八、九成真實。”
陳勝沉吟道:“如果這兩個假和尚假尼姑確實是陰癸派門人,那麼他們加入鐵騎會輔助任少名,說不定也是別有所圖。不過他們怎麼又和影子刺客攪在一起,聯手進行刺殺了?我好像聽說過,那個楊虛彥和隋朝皇室似乎有些關係。那……難道說洛陽那邊,和林士弘也達成了什麼協議?唉,這個世道,你合縱我連橫,今天結盟明天背盟,真是亂得讓人頭痛。”
跋鋒寒笑道:“反正你我也不是打算爭天下坐江山的,要頭痛,也痛不到咱們頭上來。嗯……現在的問題是,咱們怎麼辦?還走嗎?”
陳勝擡起頭來,問道:“楊虛彥這次失了手,說不定還會再回來補刀。救人總須救徹底。在確定沈軍師安全之前,我想在榮陽城內多留一段時間。你呢?又是怎麼打算?”
跋鋒寒雙眼中閃爍出野狼般的懾人兇光,道:“陰癸派向來眥睚必報。這次我殺了他們的人,相信即使只是爲了面子,他們也絕不會再放過我。哈哈,如此一來,正好讓我的劍可以被磨得加倍鋒利。若然離開了,則陰癸派還怎麼找我麻煩呢?”
陳勝呵呵一笑,頜首道:“有道理有道理。既然如此,那咱們不妨就在這裡暫時住下。也方便別人找麻煩的時候,可以更容易找到目標嘛。”
笑聲未落,突然間陣陣紛亂腳步聲響起。同時還夾雜着莊園內僕役婢女等下人的驚叫。聽那動靜,似乎是好幾十人同時結伴闖了過來。陳勝和跋鋒寒相互對望一眼,同時皺了皺眉頭,沉下氣來靜坐亭中,坐觀事情發展。片刻之間,只見有好幾十人前呼後擁,氣勢洶洶地衝進庭園之中。所有人都頂盔戴甲,全副武裝。爲首者,正是瓦崗寨大龍頭翟讓的侄子,少寨主翟摩侯。
翟摩侯一揮手,那幾十名下屬立刻圍攏過來,將涼亭團團包圍。少寨主自己則面色陰沉地大步走上來,喝道:“陳勝,跋鋒寒,你們給我說清楚了。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你們竟在榮陽城內當衆殺人,這是不把我們瓦崗軍的法度放在眼裡嗎?還有沈軍師究竟在哪裡?你們把她怎麼樣了?”
其實事情發生到現在,已經有差不多兩個時辰了。翟摩侯又是地頭蛇。斷然沒有連究竟發生什麼事都不知道的道理。至於說當衆殺人云雲……更加可笑至極。陳勝和跋鋒寒這樣的武林中人,別說殺的是惡僧和豔尼這樣惡名昭著之賊徒,哪怕殺了普通無辜平民,即使翟讓和李密親身到來,也絕對只會不聞不問,當成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所以翟摩侯這幾句質問,明顯就是故意挑釁找麻煩。
既然如此,那麼陳勝和跋鋒寒二人,自然更沒有跟隨對方節奏而走的必要了。陳勝輕聲冷哼,根本連擡眼多看翟摩侯半下的興趣亦欠奉。徑直道:“這園子本來清靜幽雅,正好納涼。沒想到卻不知道忽然從哪裡鑽出來幾隻野狗汪汪亂吠,當真討厭。老跋,你說是不是?”
跋鋒寒冷冷道:“確實討厭。我在草原上的時候,也經常遇上這種野狗。每次我都懶得和它們糾纏。所以只要它們膽敢上來亂吠,我就一劍殺了,落得個耳根清淨。”
翟摩侯一身本事,早得了叔叔翟讓的真傳。在年輕一輩當中,也可以算得上是少見的高手。故此他一向都十分自負。而對塞外野狼、影子刺客、多情公子這三名年紀和自己相近,名聲卻勝過自己十倍的年輕高手,則從來都覺得十分不服氣。至於陳勝,成名時間更短,就更加不在翟摩侯眼中了。
這樣兩個跟本比不上自己的傢伙,卻居然如此狂妄,竟敢在瓦崗軍的地盤上,斥罵自己這位瓦崗寨少寨主是野狗?哪還了得?霎時間,翟摩侯禁不住暴跳如雷。不過他也未算草包得徹底,知道自己首先發作,說不定就要吃虧。可是也正因爲如此,自己才帶着這麼多人過來的嘛。食君之祿,忠君之事。這時候你們這羣幫閒的不出面,還要等到什麼時候?
翟摩侯冷哼一聲,向身邊跟隨自己的人打了兩個眼色。其中一個身材幹瘦,約莫三十六七上下,叫做林可菲的漢子會意,當即站出來。大聲叫嚷道:“姓跋的,剛纔當街刺殺沈軍師的那名刺客,我們有理由懷疑他就是影子刺客楊虛彥。你和這個姓楊的外加那個姓侯的小白臉,在江湖上向來都齊名吧?既然如此,你們私底下肯定有所勾結,說不定就是你找那個影子刺客過來刺殺沈軍師的。還有你姓陳的!沈軍師武功那麼好,要不是你在旁邊故意阻撓,沈軍師怎麼可能受傷?哼,這件事真相究竟是怎麼樣,今日你們無論如何都要給個交代出來。否則的話,休怪我們瓦崗軍不客氣!”
陳勝和跋鋒寒同時爲之失笑。原來少寨主居然是打這個主意?他如此努力想要把髒水潑到自己兩人頭上,究竟又有什麼用意?嗯……大概是那天接風宴上,翟讓說要把寨主寶座讓給陳勝所產生的後遺症吧?
衆所周知,翟讓無子,所以這個侄子翟摩侯,就是翟家唯一的男丁,如無意外,將來瓦崗寨的基業就都屬於他所有了。但現在翟讓忽然來了這麼一出,那對於翟摩侯來說,豈非就是煮熟了的鴨子不翼而飛?他看陳勝不順眼,也就理所當然了。但這個少寨主怎麼卻不想一想,自己的叔父平白無端地,爲什麼要把自家基業拱手送給別人?
陳勝和跋鋒寒不是翟讓,沒義務更沒心情來教導這個熊孩子,更不屑於在他身上浪費時間。剛纔俏軍師在這涼亭中青梅煮酒縱論英雄,那殘酒還未收拾,依舊留在桌上。此刻跋鋒寒就好整以暇地拿起酒壺,向杯中注酒,淡淡道:“遇上野狗,我會一劍殺了它。但若遇上的只是老鼠,那麼它甚至連讓我出劍的資格都沒有。對付這種東西,我會做的便是……敬它一杯酒。”
話聲才落,跋鋒寒持杯的左手迅快無倫地動了一動,杯內酒水化成勁箭,快如閃電般朝那名大聲亂叫的漢子林可菲破空飛射。彈指剎那,酒箭準確無誤地刺入林可菲口內。林可菲當即全身劇震,眼耳口鼻全噴出鮮血,張大着口往後拋跌,死得樣衰到極點,連只野狗都不如。
飛花摘葉,皆可傷人。這是很多武力強化繫世界當中,對內功修煉到最高深境界時候一種神乎其神的描述。但事實上是否真有人能夠修練到這個境界?則往往只是傳說,在那些世界當中,幾乎從未有人可以親眼見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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