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牆壁倒塌的一瞬間,蘇陽的身子又已經從原地閃開了一尺,那根至少有七八十斤重的精鐵柺杖從煙塵中出現,貼着他的肩膀重重的砸在地上。.
砰的一聲,鐵杖敲在小院的石板地上,地面似乎都微微的震動了一下,剛纔蘇陽站的位置上出現了一個大洞,洞中磚石盡成齏粉,以鐵杖落點爲中心,一條條裂紋蛛網般的從周圍發散蔓延開。
“小狗倒是機靈!”
狂笑聲傳來,鐵杖的主人從坍塌的牆壁後走出來,這人虯髯長鬚,鬚髮卻都是灰白的,居然是已經遠遁逃走的魔頭薛狐悲。
“二爺好!”小童站在院子的另一側,美滋滋的叫了一嗓子,看起來他這個四大天魔的叛徒並不害怕魔頭,反而親熱的狠。
蘇陽在這一瞬間有一種恍惚,覺得好像是在叫自己,自己也經常被人叫做二爺。
薛狐悲大步的跨過地上的坑來到院子裡,杵着柺杖站在院子中央,目光陰鷙的從小院裡掃過,看到索命仙童的時候,他也不意外,隨意的朝他點點頭,好像早就知道索命仙童應該出現在這裡。
目光最後落在了蘇陽的身上,薛狐悲的嘴角漸漸的浮上了一絲莫名其妙的怪笑。但誰都能看出來,他的笑容裡沒有一絲一毫的善意,他手裡的幾十斤重的柺杖也一定做好了隨時敲破蘇陽頭顱的準備。
他的柺杖敲破過很多人的頭顱,其中不乏一流的好手。
“你自己來找死,老夫就成全你。”他的話很直接大方,沒有一點的猶豫,讓人聽了會忍不住的升起一種感覺,下意識的就想回答:謝謝你。
蘇陽已經站在了小院的大門口,他的左前方是那個會煎藥會哭會用刀子殺人索命仙童,右前方是那個會控制藥人會逃命會用柺杖殺人的薛狐悲。
看起來,這兩個人都要殺他,偏偏這又是兩個很會殺人的人。
可自己今天來,也就是爲了殺這兩個人,而這兩個人卻都不是太好對付。
殺人者和被殺者之間往往只有一線之隔,殺人的人也應該做好被殺的準備。
只是,今天到底誰是殺人者,誰又會被殺呢。
但蘇陽好像根本不在乎這個問題,他輕輕的撫摸着自己的胸口,好像胸口裡放着什麼比命還重要的東西。
片刻後,他平靜的說道:“狐狸是一種很聰明的動物,有危險的時候往往跑得最快。我希望你回來,卻以爲你未必會回來。”
薛狐悲冷笑道:“我當然是一個聰明的人,所以四大天魔之中,武功最高的魔姑死了,最陰毒的雷小屈死了,最剛猛的淳于洋也死了,唯獨我這個老狐狸活着。”
“既然二爺回來,那就說明這裡一定沒有危險。”
索命仙童笑嘻嘻的說:“你一定猜不到吧,四大天魔之中,武功最高的其實是二爺,智慧最高的也是二爺,要不然我怎麼會死心塌地跟着二爺呢?”
薛狐悲微笑着不說話,不說話有時候就是一種默認。
索命仙童看了一眼薛狐悲,然後皺了皺鼻子,老球橫秋的嘆了口氣,指着蘇陽,很肯定的說道:“所以你今天死定了。”
“難道你不怕諸葛?”蘇陽道:“這裡離着神侯府不出十里。”
“我武功再高,現在也不是諸葛的對手。”薛狐悲大笑道:“可恐怕你還不知道,今曰皇帝出巡,諸葛要陪在他的身邊,無情也隨行,汴京城裡願意管閒事,有本事管閒事的人,今天都忙的狠哩。”
“難道你不知道他已經是諸葛的人?”蘇陽朝索命仙童努努嘴,道:“說不定他在我們動手的時候殺了你,向諸葛邀功,也不說定他和姬搖花一樣,不喜歡有太多人知道藥人的製作和控制方式呢?”
說道姬搖花三個字,腦子裡閃過那三張一模一樣,卻又既然不同的臉,蘇陽覺得自己的心上有一塊疤再次被血淋淋的撕開。
撕的很慢,所以很疼。
他的心在抖,但臉上卻安靜的像六月裡的平湖。
薛狐悲沒有說話,只是哼了一聲。
但索命仙童的臉色卻變了,他還在笑,只是笑的已經不是那麼自然,嚥了口口水,生硬道:“二爺當然不會聽你的挑撥離間,我爲諸葛出力,原本就是二爺防備事敗安排的一條退路。如今三個天魔已經死了,我以後當然就忠心於二爺了,與其當六扇門的一條狗,當然不如跟着二爺稱霸武林。”
薛狐悲哈哈大笑,很欣賞的看着索命仙童,扶須點頭道:“說得好!在這江湖混,武功再高,也不如跟着一個好主子。我這把年紀了,早晚要死,到時候我的霸業總要有個接班人,你只要安心跟我辦事,有你享用不盡的好處!”
他想了想,笑道:“我看不如你就當着他的面,拜我爲義父,斷了他挑撥離間的心,咱爺兩殺了他之後,合力縱橫江湖如何?”
索命仙童聞言大喜,想也不想就噗通一下跪倒在地,大聲道:“義父在上,請受孩兒大禮!”
說完他就咚咚咚磕了三個重重的響頭。
索命仙童害怕薛悲狐殺他,這幾下已經極盡忠心之勢,磕的又重又響,地面上都留下了血印。
但是明明只磕了三個頭,卻有四聲咚的聲音。
在索命仙童磕完第三個頭,正要擡頭的時候,薛狐悲微笑着舉起了鐵柺仗,重重朝他的後腦砸了下去。
咚!
這一下真重,真響。
這一下最重,最響!
索命仙童的臉上還掛着諂媚的笑,但吭也沒吭一聲,腦袋一下子就被打爆,和一個爛西瓜似得,紅的白的流了一地。
他撅着屁股跪在地上,身體彎的像一座拱橋,然後軟軟的癱了下去,癱軟在血泊裡,看起來就像是個沒有腦袋的傢伙。
“他果然跟對了一個好主子。”蘇陽嘆道。
薛狐悲卻看着索命仙童的屍體冷笑道:“雷小屈不能生育,把你從小養大,教你功夫,把你當成真兒子一樣看,你都能出賣他,何況我這個義父呢。”
蘇陽道:“更何況你同樣不喜歡有人和你分享製作和控制藥人的方法,所以你今天回來,本就是爲了殺他的。”
“說的對,但也不全對。”
薛狐悲搖頭道:“你本就是姬搖花的貼身護衛藥人,雷小屈第一面看見你和姬搖花在一起,還以爲姬搖花派你來助他,我卻不同,姬搖花是我從小帶大的,她什麼心思,我當然知道。早在半年前,我就已經發現了她不太對頭,想要除掉我們幾個。”
“所以從那時候開始,你就在暗中逐個喚醒藥人,爲藥人灌輸你的意志,同時安排這個索命仙童接觸諸葛,最後利用姬搖花攻打北城的時機,多管齊下,借力打力的一舉除掉了其他三個天魔。”蘇陽道。
“不錯,但依舊不全對。”薛狐悲哈哈大笑道:“攻打北城本就是我給姬搖花提出的建議,甚至冒充飛仙在江湖裡露面,混進前來支援的隊伍裡也是我的主意,否則她整天和藥人在一起,我怎麼有機會去喚醒他們,怎麼能讓索命仙童偷出你和巫賜雄送給諸葛呢。”
蘇陽沉默片刻,點頭道:“姬搖花死的不冤枉。”
“當然不冤。”薛狐悲道:“自從她生出了敢於背叛我的心思之後,她就已經該死了,其實她一直不知道一點,四大天魔之首,這個名頭是我讓給她的。”
“她是四大天魔之首,所以四大天魔的任何罪行,江湖中人都會算在她的頭上,你養她教她,只不過是爲了找一個擋箭牌。”蘇陽道。
薛狐悲大笑道:“不錯。但是我沒想到,姬搖花在遇到你之後...”
蘇陽冷冷的打斷了他,道:“我和姬搖花之間的事,我已經不想知道了。”
“哦?”
薛狐悲意外道:“我一直以爲你是個很重情義的人,姬搖花雖然最後已經不行了,但終究是爲你而死,你居然不想知道你們之間到底發生過什麼?”
“一個故事的主角如果已經不在了,那麼這個故事無論是什麼內容,都已經註定了是殘缺的。那些已經過去的事,沒有了她的存在,我已經不想再去探究。”
“探究這些的確已經沒有意思。”薛悲狐道:“但索命仙童有一點說的很對。”
“什麼?”
“四大天魔之中,武功最高的是我。”薛狐悲道:“我從授姬搖花武功開始,就至少已經隱藏了一半的實力。”
蘇陽道:“你有一點也說的很對。”
“什麼?”薛狐悲問。
“她爲我而死,所以我欠她一條命。”蘇陽道:“欠人的東西,總是要還的。”
“你準備怎麼還?”薛狐悲的眼睛已經眯了起來。
蘇陽一字一句道:“用我的命,去拼你的命。我們兩之間,總要留下一條命去還給她。”
“真巧!”薛狐悲鼓掌笑道:“我們想到一塊去了,我也不想知道你爲什麼被喚醒後還能擁有自己的思想,我老了,不想去探查太多的秘密,習慣用最簡單的辦法解決問題,只要殺掉你這個變數,那麼一切都將恢復正常。”
“那你就不應該先殺索命仙童。”蘇陽道:“至少你還有一個幫手。”
薛狐悲搖頭道:“難道你沒有看出來,我殺他,是因爲你根本不是我的對手。”
他忽然笑了,眼神中閃爍着得意的光彩,道:“你犯了一個錯誤,不該挑唆我殺了他的,他活着,我反而要分神提防他,說不定你可以逃得掉。”
蘇陽沒有說話,他緩緩從懷中取出了一個包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