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龍城是什麼人!
他有很多名頭,無論哪一個拋出來都能在江湖上引起一番震動,論武功更是幾十年前當之無愧的天下第一,在場衆人,無有不知,即便如同天山童姥等人,算起輩分來在此人面前也不敢託大。
而這位無名老僧,居然就是慕容龍城?
那一年,是四十三年前。
蘇陽一直在想,那一年究竟發生了哪些事?
那一年,距離趙匡胤鼎定天下,杯酒釋兵權已過數十年,大宋已根深蒂固;
那一年,大理黃眉老僧護送一位京官從汴梁回山東老家,青豹崗偶到慕容博母子,母子二人身着重孝,卻不見棺木;
那一年,少林寺藏經閣多了一個和尚,能安排人入少林藏經閣重地的自然不是普通人,慕容龍城偏偏和少林當代掌門靈門大師相交匪淺的;
那一年,少林和慕容家便有了一絲默契,兩方一直暗中深交,纔有後來玄慈深信慕容博謊言,輕率帶人伏兵雁門關之戰;
那一年,大理無量山洞之中,有個女娃子呱呱墜地,後來嫁到了江南王家,長大後卻和慕容家極爲不睦;
那一年,西夏的一個叫做鳩摩智的小和尚無意之中學到了小無相功,從此一帆風順,成爲吐蕃國師;
總而言之那一年發生了很多事,而所有的事後面都能看見一個人的影子。
慕容龍城。
慕容博慕容復一時之間也呆了,尤其是慕容博。坐在蒲團上,怔怔的看着無名老僧。道:“你,你是我父親?不,我怎的不認識你?”
無名老僧呵呵一下,左手打在慕容博右肩,右手搭在慕容博左肩,雙臂微微發力,之間手臂的袖子裡就像鑽進了一隻大老鼠,忽然鼓了起來。然後鼓包順着右手手臂飛快的移動,竄過肩頭,來到左手手臂,續而消失不見。
“這是斗轉星移心法!”慕容博驚道。
“正是,容貌能變,武功卻是騙不了人的。”老僧道。
無名老僧微微點頭,對蕭峰笑道:“慕容復武功雖不如你。相差卻不太大,你們乃是一等一的高手,若非斗轉星移,我又怎能同時受你二人一擊?”他指了指自己的胸腹:“你看,便是你一掌降龍十八掌我也斷了兩根骨頭。”
剛纔慕容復和蕭峰聯手一擊,老僧不躲不閃。輕鬆接下,後來蕭峰單獨攻擊,一掌斷了他幾根肋骨,就是因爲斗轉星移的原因,否則天下之大。任憑武功再高之人,就算能勝過他們。也不可能同時輕鬆接下這兩人暴怒之中的一擊。
形勢突然發生變化,蕭峰萬萬沒料到這人居然是自己大仇人的祖先,也不知說什麼好,只道:“那是你沒有和我正面放對,否則我不如你。”
“蕭大俠真英雄也!你年紀輕輕武功便有此造詣,來日不可限量。”他又對慕容複道:“我剛纔所言,佛法需和武功相匹配,修佛家武功,先修佛法,這一節,你可聽明白了。”
慕容復見父親尚未承認此人是自己爺爺,但看父親表情,也是極爲疑惑,他既不好下跪行禮,也不能不敬,於是抱拳道:“可在下修煉的並非佛家武功。”
老僧道:“這便是你武功不如蕭大俠的原因了,斗轉星移本不再降龍十八掌之下,你卻連丁春秋的毒功都轉不了?歸根結底,你心中戾氣重了,胸懷不夠開闊,又怎能容的下漫天的星斗?其實佛家佛理,儒家的浩然英雄正氣,道家的大道,本都是一回事,你心中無浩然正氣,武功自然不如蕭施主,便是練上一輩子,遇上他的降龍十八掌,也是無可奈何。”
“心有多大,舞臺就有多大。”蘇陽笑道。
老僧朝蘇陽點頭示意,道:“公子聰慧無比,老僧佩服!”他的目光停留在蘇陽的臉上,感嘆道:“公子便是逍遙派祖師轉世吧?”
“我要是沒猜錯,你也是逍遙派的人吧?”蘇陽道:“還是她們兩人的啓蒙師父?”
“不對,雖然幾十年沒見,但我師父容貌和他絕不相同!”李秋水道。
慕容博也道:“正是,大師雖然會我家的斗轉星移,但我父親的容貌我卻不會忘記!”
老僧嘆了口氣:“逍遙派武功練到後來,容貌和祖師越來越像,我若是不換一張尋常的臉,怎能在少林寺中安度晚年,安心修習佛法?”
“你是那個毀容的大和尚?”少林寺玄寂大師忽然叫道。
“玄寂大師,你那年只有十六歲,還是個小沙彌,常常來藏經閣看書,那年我毀容入寺,恰好由靈門大師安排在藏經閣,見你每每看的都是佛經,心中便想,你將來必然是一代高僧,幾十年過去了,果然如此,可喜可賀。”
玄寂大師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慚愧,小僧這些年寺中俗務纏身,竟然忘了大師,後來尋過大師幾次,以爲大師已然圓寂了。”
“這也怪不得你,逍遙派武功可生肌膚,換容貌,我入寺之時乃是毀容之人,不到十五年,便又重新長了皮肉,你自然認我不出。”老僧道。
他又對天山童姥道:“行雲,八荒六合唯我獨尊功太過霸道,有違天理,乃是逆天而動,這番話我早就和你說過,那時你聽不見去。其實就算你師妹沒有對你下手,早晚也要走火入魔。”
“你,你當真是師父?”天山童姥驚道。
“你師姐這麼一番加害,其實倒是因禍得福,八荒六合唯我獨尊神功有了缺陷,便不會再糟天妒。”他看了看蘇陽,接着道:“等祖師神功大成那日,可助你恢復如初,從十一歲開始,和常人無異,正常生長。”
“還有秋水。”他朝李秋水招了招手,道:“那年你還小,三個弟子之中,我本是最喜歡你,但也害了你。”
“害了我?”
“我雖然爲師,但和無涯子年紀相差放佛,無涯子博聞強識,無所不通,我們常像朋友般談天說地,我知他心中並不喜歡你,而你心中愛慕無涯子,跑來向我哭訴,我卻暗中撮合你倆,甚至交你以死相逼,纔有了無量山洞的一場孽緣。”老僧道。
“雖是孽緣,但也不算害我。”李秋水道。
無名老僧搖搖頭:“但之前有一事,你卻不知,你可記得你年幼時,曾隨我去過西夏?”
李秋水點點頭。
老僧道:“西夏國王本是我舊交,圖謀復國之用,當年你雖然年幼,可已經是絕色無雙,西夏小王子一眼就看上了你,向我求親,我應允他十五年之後,送他這段姻緣。可我深知你的性子,絕不能強逼,於是便先撮合你和無涯子,因爲以你倆的性格,即便在一起,也絕不能長久,一旦無涯子對你冷淡,你必然要用激烈手段報復,甚至心灰意冷,作踐自己。”
“這麼說,我當年加入西夏,是你安排的!”李秋水恍然大悟。
“正是,你只要稍一回想,便能發現你和無涯子鬧翻之後,其中有太多巧合,西夏小王子正是得我的示意,才能乘虛而入迎娶到你。”
“還有明王,你可記得,當年傳你小無相功之人,曾經和你說過什麼?”
鳩摩智沒想到這裡還有自己的事,愣了一愣,回憶道:“記得,那人臨走時,讓我立下重誓,我武藝大成之後,定要交好江南那慕容氏,非但不得傷害,反而要相助慕容氏。”
老僧點點頭:“這些年,你雖然有自己的目的,但終究也算沒有違背誓言,我在此多謝你了。”
李秋水微微蹙眉,長嘆道:“無論如何,我和師兄也算有一段孽緣,西夏王子雖然短命,與我只有三年夫妻姻緣,可從始至終,卻從未負我,更是敬我愛我,對我猶如天人,師父這番事我不怨你,只是你爲什麼要這麼做?”
“爲何?”無名老僧哈哈大笑:“爲什麼?蘇公子,你可知我是爲什麼?”
蘇陽道:“佩服!無涯子號稱天下第一高人,佈下珍瓏棋局,下棋之人,無不深陷其中,而閣下卻輕描淡寫之間,以天下爲棋盤,衆生爲棋,只稍一佈局,便帶動江湖數十年大勢,一旦天下有變,或有內憂外患,慕容氏便可乘勢而起,於中原腹地發一支奇兵,靈鷲宮率三十六洞七十二島江湖人物擾亂天下,西夏吐蕃發兵相助,你慕容家便能與大宋會獵中原,光復大燕江山指日可待。和你一比,無涯子的珍瓏棋局,簡直就是小孩子的玩具。”
“這番謀劃雖然看似輕描淡寫,但花了我二十年心血,才能舉重若輕,而公子卻一眼識破,真乃異人。”老僧合十道。
“只可惜人力有時窮,終究不如天算!”蘇陽道。
無名老僧點點頭:“正是如此,我本以爲自己算無遺策,但誰能料到無涯子被丁春秋打落懸崖,秋水和行雲兩人結下生死大仇,江湖中又有蕭峰大俠出世,吐蕃國師學了武功之後,心思也不似當年。”
“你說八荒六合唯我獨尊神功是逆天之功,我看你想以一人之心裡,算盡天下,左右世間,那纔是真正的逆天而動。”蘇陽道。
慕容復此時對無名老僧的身份再無懷疑,不等老僧開口,立刻道:“父親,爺爺,就算如此,但我祖孫三人聯手,天下又有何人可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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