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平之坐在桌旁,正在暗想衡山城劉二爺金盆洗手,來了這許多江湖客人,說不定就能打探到自己父母的下落,若是機緣巧合之下,能尋得一位功夫高強的前輩拜師學藝,學得高強功夫報仇雪恥,那就再好不過了。
如今的他,已經不對家傳的辟邪劍法再抱什麼指望了。
茶館外忽然響起一陣吱吱呀呀的胡琴聲,順着二胡聲擡眼望去,只見門外雨檐之下,不知何時來了個唱戲拉琴的老者。這老者身材瘦長,臉色枯槁,披着一件青布長衫,洗得青中泛白,形狀甚是落拓。
胡琴聲一轉三折,悽苦蒼涼,似乎含着道不盡的悲傷往事,正所謂雨中聽悲音,家破人無蹤,林平之更覺心酸,眼圈一紅,險些落下淚來,急忙低頭假裝飲茶。
就在此時,忽然肩膀一沉,被人從一邊重重的推了一把,就聽身邊有人道:“喂,駝子,這位子能讓給大爺不?”
他擡頭一看,身邊不知道什麼時候站了個青年男子,正惡狠狠的瞪着自己,男子手裡端着一隻青花茶碗,腰上一邊插在一柄樣式普通的長劍,另一邊掛着一隻酒袋子,看樣子也是個尋常的江湖人物。
林平之怒道果真是牆倒衆人推,人倒黴喝口涼水都塞牙,自己這裡好端端的喝茶,卻又被這漢子無故的羞辱。
要是放在以前,即便知道只武功不行,也不能任由別人欺負,可如今父母下落不知,又有青城派在搜尋自己,於是咬咬牙,壓住心頭怒火,站起身來一聲不吭的低着頭就要走。
這位欺負林大公子的漢子,自然是蘇大公子,三江派蘇二爺了。
見林平之要走,蘇陽卻呵呵一笑拉住了他,道:“跟你鬧笑呢,這麼大張桌子,一個人坐反而孤單,都是江湖人,相逢即朋友。”
林平之面上不露喜悲,只是搖頭道:“這位爺看錯了,小的就是個殘廢,又不會武功,哪裡算得上江湖中人。”
蘇陽卻道:“小哥的話倒也不完全對,不會武功也未必就不是江湖中人,只要還有爭名奪利,只要還有人心險惡,便是在江湖之中。至於武功這種事嗎,天下之大,高手遍地,我看你根骨也算不錯,難道還怕沒得學?”
果然,這句話準確的命中了林平之的要害,他重新坐了下來,眼中放光,有些激動的問:“這位兄臺,我的確想學武,只可惜沒有門路,不知大哥可否教我?”
蘇陽淡淡一笑,搖頭道:“我是不行的,不過你看着,這裡有個人卻行。”
林平之聞言,下意識的朝茶館裡的人望了一圈,這裡江湖人士衆多,卻不知蘇陽說的是誰,於是又望蘇陽,眼神裡盡是疑惑。
“你這傻小子。”蘇陽指了指腳下的地面,笑着問道:“這是哪?”
林平之傻乎乎的說:“茶館啊。”
蘇陽耐着性子繼續問道:“這茶館在哪?”
林平之理所當然的脫口而出:“衡山城啊。”
蘇陽一拍大腿:“對啊,在衡山城裡,你想學功夫,還有第二家嗎?”
林平之這才恍然大悟道:“哦,兄臺說的莫非是衡山派?”
蘇陽忽然壓低了聲音,幾乎就是湊到林平之耳邊,小聲道:“正是。我雖不是衡山派的,卻有個法子,可保你拜入衡山,而且還是嫡傳弟子,就看你有沒有這膽子了。”
衡山派在福威鏢局眼中簡直就是武學殿堂一般,若是真能進入衡山派,林平之自然是一萬個願意,便是上刀山下火海也願意幹。可轉念一想,這人與我素不相識,怎的會這般好心,於是謹慎問道:“閣下到底是誰,爲什麼幫我?”
蘇陽早就知道他有此一問,點頭沉聲道:“我姓蘇,單名一個陽字,你便是林平之吧?”
林平之整個人如遭重擊,心頭大震!他化妝之後照過鏡子,覺得便是父母當面也未必能認得出來,眼前這人如何得知自己身份,莫非他是青城派弟子,暗中一路跟蹤自己而來?
想到此處,手便摸入懷裡握住了短劍劍柄,心道是禍逃不過,我今日和青城的賊子拼了!
蘇陽揮了揮手,道:“你休要驚慌。我與你父鎮南兄乃是忘年交,聽聞你家鉅變,特來相助。只可惜對付你父母的人武功太高,我也不是對手,但你拜入衡山門下後,你師傅自然會爲你出頭。”
說罷解下腰間酒壺仰頭喝了一大口,將全身功力灌注在右手食指拇指,捏住桌角用力一掰。
有了“神功之力”加持,三江內力已然被原先高出一籌,又加上精神之力和嗜酒如命效果,蘇陽這一下已然不容小覷,咔嘣一聲輕響,梨花木的桌角頓時被硬生生的掰下來寸許厚的一塊。
這一下便是要告訴林平之,我雖然武藝不如你仇人,但想殺你卻是不難,不必用什麼詭計,更沒必要誆你進入衡山派。
林平之神情幾番變化,最後看向蘇陽的眼神中已然不像之前那般戒備,顯然有七分信了,但卻並沒有什麼欣喜,反而搖頭苦悶道:“哎,拜入衡山派,哪有如此簡單!前輩若是有心幫我,還請去洛陽金刀王家幫我傳個信,請我外公施以援手,晚輩就感激不盡了。”
林平之心道衡山擇徒極爲嚴格,而五嶽劍派和青城派互通聲氣,又怎麼會一個毫不相干之人去得罪朋友?
又見蘇陽打扮普通,年紀也不大,想來即便是和衡山派有關,最多也就是個普通的弟子,不會是什麼核心人物,因此並不信他。
“我自有辦法,你附耳過來。”蘇陽神秘一笑。
林平之見他把握十足的樣子,便湊了過去,想聽聽這人到底有什麼主意。
蘇陽指着那桌正在談論莫大先生武功不如劉正風的人,小聲說道:“你去那桌,給那個叫囂的最兇的傢伙一記耳光,罵一句放屁,打的越狠越好,罵的越真摯越妙,而後立刻去門口那拉胡琴的人面前跪下,什麼話都不要說!他不開口,你也不開口!他走到哪,你跪到哪,我包你能進衡山!”
林平之聽完,第一反應就是大呼上當!那桌人都是江湖漢子,自己若是上去就動手,還不被大卸八塊了?
但見蘇陽的表情極爲認真,不像是說笑,又看了看門口那個拉胡琴的老者,忽然想到了父親曾經和自己談論天下高人中,似乎衡山幾位高人的確都是擅長樂器的,只是事隔日久,已然記不太清楚了。
他轉念又一想,若是真有機會拜入衡山門下,而自己卻因爲怕事錯過了這機會,耽誤了救父母的時機,日後再想尋得名師報仇雪恨,只怕難於登天,到時候和死了又有甚區別?
想到此處,他一咬牙,霍的站了起來,大步走到那名正誇誇其談的漢子面前,擡手便在對方臉上狠狠扇了一巴掌,然後大聲怒斥道:“放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