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圖南營衛稍事休息一夜,王離隨即迎着龍陽君等人一同回返邯鄲,不過來時皆是快馬而來,速度自是快,回時大隊車馬,也就無法相比。
不過返回的速度未必就比快馬慢上太多,王離的騎兵此時還處保密期間,來時一應馬具都未裝好,尤其是馬蹄,騎馬趕路時既要節省馬力,這馬蹄節省也是重中之重,所以騎馬趕路也只是慢跑,一天行路也就是那般距離。
來時王離花費了不到三日時間,回返邯鄲,一行人則足足用了六日纔再返邯鄲。
快到邯鄲時早就有司禮府中一應官員前來迎接,王離先是依足了大禮將龍陽君安排到接待外國使者的館驛,然後再來安頓鄒衍和紀嫣然。
鄒衍卻也是國君親筆請來,雖是趙王請他的心思不純,但是不管如何,卻也得按照規格來接待,今日安排他休息,明日趙王還須接待會他一面。
不過這裡關於鄒衍和紀嫣然一行在邯鄲的落腳問題卻是由王離來解決的,王離將他們安排在昔日雅夫人在邯鄲的住所內。
說起來這也與趙王對鄒衍的估計不足有關,趙王只道鄒衍孤家寡人一個,沒做大安排,鄒衍的確是幾乎孤家寡人一個,可是紀嫣然卻是不同,她的家將部曲人數極多。
紀嫣然年紀輕輕就能涉獵諸子百家,還能精通劍術槍法,幾近全才,在這個知識傳承極爲封閉的年代,只想想就可知她出身不凡,不是石素芳、蘭宮媛之輩可比。
石素芳她們只是姬,她卻與秦清號稱雙絕,身份地位比之高出許多,琴清乃是巴蜀有名的大商賈,富可敵國。
而紀嫣然的身份與鳳菲類似,卻也是王室出身,鳳菲出自已經爲楚國滅亡的魯國王室,而紀嫣然出身越國王室。
七十餘年前楚國滅越,越國王室得以逃過一劫,此劫過後,越國王室一面南遷於閩地準備重立越國,在這同時,雞蛋也不往一個籃子裡放,宗族開枝散葉,一部主支北遷中原。
此時南方的閩越就是重建的越國,而紀嫣然正是越國王室北遷一支遺脈,而七十多年風雨,中原戰亂頻繁,北遷一支王室也幾朵波折至今只餘紀嫣然一人。
由於閩越國如今仍在,紀嫣然身爲越國北遷王室僅剩者,既是繼承了北遷王室的一切精華,同時身份也比之鳳菲這個亡國公主強的多,於各國也是極受尊重。
鳳菲歌舞團出名之後,她未決定下嫁於誰的時候,有鑑於她的美麗和名聲,誰也不知她未來會成爲哪位公卿貴族的夫人,所以尋常人根本不敢亂動。
可是當她準備嫁給韓竭的時候,齊國一個商人都敢與她爲難,而覬覦者更是無數。
這等事情可出在鳳菲身上,卻不會出現在紀嫣然身上,紀嫣然在魏國雅虎小築午睡之時,信陵君拜訪她也是依足了禮數,都等她醒來才拜見,此等禮遇,豈是因爲她的美貌?
此時紀嫣然來邯鄲,其家族部曲也是跟着她北來,王離一路上也看到了,浩浩蕩蕩拉出了幾百人的隊伍,比東周君的家底還雄厚的多。
這幾百號人有奴婢、有精銳武士護衛、有工匠、有學者客卿,其中能人輩出,若是家將客卿中無能人,哪有如今的紀才女?
其中且不說其他,就說工匠,戰國時期若論鑄劍最強者爲何人?便是邯鄲的鋼鐵大王郭縱也得豎起大拇指推說越國工匠。
紀嫣然的家將中就有得傳鑄劍技術的頂級名匠,尋秦一書中翔少龍後來的百戰寶刀就是由她家將所鑄。
非但是鐵匠,其他工匠大師無一不有,書中項少龍在秦國也玩過一回忽悠,整出一條黑龍來,製作黑龍的工匠也是紀嫣然的家將,當真是個個都不凡。
馬車緩緩在雅夫人昔日府邸停下,王離率先下得馬車,一旁早就得到通知的一干家奴早就將雅夫人府邸的大門打開。
“鄒先生,嫣然,請!”
王離單手一迎,鄒衍和紀嫣然陸續自車上下來,然後在他引領下進入庭院,引着他們參觀整個宅院,又有家奴帶着紀嫣然的家族部曲收拾行李,一一入住,並分配房間。
便是這般,一個時辰轉瞬即過,鄒衍卻是個極爲知趣的,略微參觀過後,便獨自去佈置自己的書房,給王離與紀嫣然獨留出了一個空間。
王離便與紀嫣然漫步在這雅夫人清新雅緻的小庭院中,身有佳人在側,王離難得的一言未發,只是漫步行走。
紀嫣然卻也未多說什麼,氣氛看似疏遠冷淡,卻出離的有股子默契在其間,不覺間穿過一道迴廊就到了那日王離羞辱趙穆所在的亭臺前。
王離站到水面旁,忽然頭與紀嫣然輕聲說道:“自那日嫣然酬我千里相邀相迎的劍舞,再見嫣然一雙瞳眸,我便知嫣然非同尋常女子,可惜生是女子,否則,便是信陵君也不及嫣然遠矣。”
“嫣然是個有大才之人,諸子百家、劍術兵法無一不通,此等才情,天下少見,而但有大才者,心中無不有大抱負,卻不知嫣然心中的抱負,王離可以得聞?”
王離說罷,一雙目光落在紀嫣然既清且亮的瞳眸上,只見紀嫣然一雙瞳眸無比幽深,箇中蘊含着一股洞徹世情的青光,舉手擡足不自然間現出一股常人難以言喻的慵懶。
紀嫣然的整體形象給人一種慵懶的氣質,這氣質看似尋常,實是非同尋常,一切只因她的慵懶來源。
這是一個才智極高的美人,王離與她一番讚美絕不是恭維,而是事實,在她眼中,這個世上已經很少有人和事能使她感到疑惑,身邊的一切都是無比尋常。
一個人太過聰明的結果就是這樣,很少有東西能讓她生出新奇而提起興趣,提不起興趣,就懶得去看,懶得去聽,最多就是禮貌。
這樣的慵懶,卻是懶出了氣質。
而一個美人聰明到這種地步,尋常人想讓她愛上自己幾乎不可能。只想想看,一個男人還未接近,她已經知道他心中的想法、想說的話、會做的事,一切都一清二楚,那是怎樣的情況?
魏國大梁人才彙集一堂,卻無一人能入她眼的,唯有少數話題能讓她稍稍提起興趣,也就僅此而已,就是這般,無數魏國公卿大夫優秀男兒在她面前一一碰壁,這才使她聲名越來越盛,也得了一個“石才女”的外號。
王離既是想要這樣一個美人,既知她是怎樣的人,自不會採取尋常男子的手法,各種追、求,不明她的本質,那便是追求到天荒地老都是空。
王離心中的紀嫣然是怎樣的人呢?冰雪聰明、女諸葛,這只是標籤,在這標籤後的實質,正如他所言,紀嫣然也是個有着大抱負的人。
有才能,有抱負,可是卻生錯了時代,這是她的悲哀,這使得她想要實現自己的抱負必須依靠男子來實現。
項少龍受傷後,紀嫣然曾經有過一句話:“她一生最大的願望是輔佐新聖人統一天下,使萬民不再受戰亂之苦。”
只此一言,便道明瞭許多事情。所以想抱得美人歸,入手唯有三處,一是能讓她新奇,二是抱負、三是有着能讓她欣賞之能者,這三者之間但得其一,就可納入她的選擇範圍之內。
而在原書中,項少龍是鄒衍口中的“新聖人”,同時於席間難得不爲她美色所迷,還能口胡一句“絕對的權力絕對的腐敗”,雖接觸不多,卻已然是她心中最入圍者,又是處於那樣一種情況下認識,方能與她結識,後來竟是紀嫣然倒追。
此時王離一言一行,無疑就是咬着這三點來攻略,勢要將此等既娛身心,又能助力的旺夫佳人納入懷中。
聽王離問及自己的抱負,紀嫣然並未直接回答,反倒美眸一轉:“這來邯鄲的一路,有關司禮的大才大德,嫣然已經聽得許多,也有親眼看到。”
“卻不知司禮的抱負是什麼呢?”
王離倒沒想到佳人反問,不過略微沉吟,隨即毫不猶豫的與紀嫣然回道:“我的第一個抱負是結束九州戰亂,輔這大趙一統諸國,重立秩序。”
“爲天地立心,爲生民立命,爲往聖繼絕學,爲萬世開太平,只此一言,足以道盡。”
王離絲毫未掩飾自己的想法,直與紀嫣然說道,聽得紀嫣然美眸一滯,只聽王離四句話,口中不斷喃喃重複:“爲天地立心,爲生民立命,爲往聖繼絕學,爲萬世開太平!”
張載以一言而流芳千古,此等句子之中所包含的氣意只讓紀嫣然眼前一亮,目光落在王離臉上,好一會才收回,然後又想着王離這個抱負只是其一。
第一個抱負就如此宏大,第二個抱負呢?紀嫣然心中頓時生出了從未有過的無限好奇,當即開口與王離問道:“這只是先生第一個抱負,那定然還有其他抱負,不知嫣然可以得聞?”
王離看了她一眼,這時氣氛有些微妙,紀嫣然原本還一聲聲司禮,此時話中不再把着司禮二字,而換成了先生,顯是先前那一句話,正合她心,與她相應。
而張載的名言同時也對她造成了巨大的衝擊,使得他形象也無限高大。看着紀嫣然此等神色,王離忽然嘴上一笑,一句更讓她震撼的話自口中說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