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45 七宗罪(序)
作爲一座擁有悠久歷史的文化名城,菲爾德蘭一年中的大半時間都籠罩在一層厚厚地晦澀暗沉的陰雲當中,連空氣也是溼漉漉的讓人難受,只有快當夏季來臨的時候,來自西南海岸的溫暖季風纔會吹散這些塵垢,然後便是長達兩個月的陽光明媚的好日子。
不過在三月初的這時候,還不到享受的時間。
冬季寒冷的影響還未散去,又恰逢春日的陰雨綿綿,雖然菲爾德蘭的排水系統在整個斯臺普北部地區都是赫赫有名,歷經四百多年逐步完善的地下空間深邃浩大,網絡四通八達,能延伸到城市的各個地方,可還是難以阻止路面上、房屋頂積聚起無法迅速排掉的污水,沿着低處肆意橫流............
從屋檐、從路旁、從牆腳,從任何你能看得見的地方,以一種躲不掉的形式存在着。
行走在沿街小道的路人,不得不爲此緊鎖外套,佝僂身子,小心地躲避起來自頭上持續滴下地討人厭的淋漓,順便再讓過腳下的塊塊水灘,形色間總是匆忙而跳脫。
說實話,他們一刻都不想在這種糟糕的陰冷天氣下待在外面,腦子裡只想回到溫暖的室內,滿滿地吸上一口熱氣騰騰的暖湯,舒服下冰冷的身子骨。
這種情況下,很難會有人注意到那些堆滿了垃圾雜物、視線隱隱卓卓的幽暗小巷。
只要一想到污水橫流的小巷中那些潛藏在水跡下面分不清楚是什麼的髒東西,基本都會散失掉進去的勇氣。就算通過這裡的路途要近一些,也寧願是多繞幾步遠路,走更爲寬敞點的通道。
自然,也就沒有人發現,在這些平常很難兼顧到的城市陰暗角落,會發生某種對於整個菲爾德蘭、對於整個世界來說都是異常糟糕的事情。
一場恐怖大災難前的徵兆........
狹窄而黑暗的巷道中,一位年輕的流浪者蜷縮在由廢舊木板、紙箱組成的破爛房子裡。
他小心地不讓自己的雙手雙腿動作太大,以免一下子就衝破這種只要一用力就會失去遮擋效果的四面屏障。
畢竟,想在這種污水遍地的小巷中尋找到一塊合適的地方來建房子很不容易,能遮風擋雨又用擔心被水跡侵溼的乾燥地方很少。像他存身的這處。只有房子下方一小塊範圍稍顯乾淨,再往外,就是混合了大量垃圾的骯髒污水。
若是一個不注意,讓房子的部分倒在外面。那他可沒地方哭去。
以現下這種陰溼的環境想要烘乾。最起碼要個兩週的時間。更別說。經歷連綿陰雨的折磨後,這個時候能被找到的乾淨物件都已經是有了主人,除非願意跟別人打上一架。否則,沒有房子存身的他,根本別想熬到溫暖的夏天到來。
不過算起來,他還有另外一個住處可去,但身爲一個有格調、有內涵、有追求、有夢想的四有流浪者,他可不願意跟別的流浪者一樣,寄身在那些陰暗的地下臭水溝裡,待上幾十個晚上。
雖說這裡的環境也一樣顯得比較髒亂,但空氣、衛生狀況總還算不錯,只要注意一點,並不比正常的住所差多少。真要墮落到臭水溝裡,又跟那些喜歡到處亂爬的老鼠、蟲子有什麼區別,他可是嚮往着光明、自由、熱情以及音樂的有志青年,怎麼會喜歡那種陰暗污濁的地方。
何況,像他前段時間認識的幾個流浪者,這幾天都沒有看見人影,估計就是因爲這方面的原因......懶惰了。
然而,糟糕的現實往往不以理想的意願爲轉移,越不想發生什麼,它就越來什麼。
不知道從哪裡跑來尋求溫暖的一隻黑色野貓,突然渾身溼漉漉地鑽了進來。
在慵懶地打了一個哈欠之餘,近距離的一個抖身,直接將滿身的髒水甩了他一頭一臉,還把自己的夢想——一張指引着他費勁千辛萬苦跑來菲爾德蘭的搖滾音樂節海報打溼。
一陣熱血上涌,惱羞成怒的他再也顧不得什麼,猛地揮手去抓這隻討厭的傢伙.......然後,悲劇就這樣赤果果地發生了。
事實證明,喵星人很不好惹。
等他從溼透了的爛房子裡鑽出來的時候,不僅喵星人的毛都沒有抓到一根,身上還冷的直髮抖,怕是侵水感冒了。
阿切~!
有志青年難過地打了幾個噴嚏後,顧不得悲傷還沒到音樂節的時間就已經壽終正寢的房子,馬上從廢墟中努力翻出陪他一路走來的那把金屬吉他和音樂節的海報,好在最短的時間重新尋找下一份住處,現在可是很晚了。
可才一擡眼,有志青年就望見巷道盡頭那隻導致他失去容身之所的罪魁禍首........陰影裡,可惡的喵星人居然好整以待地舔着爪子,用一種極其輕蔑的目光望着自己,那眼神彷彿是在說“你就這點力量嗎,愚蠢的人類!”
有志青年並沒有注意到這隻黑貓的奇怪之處,面對一個陌生體型相差巨大的陌生人類,這傢伙居然從沒有流露過懼怕的情緒,因爲他現在已經被徒然升起的怒火填滿,一隻野貓也敢嘲弄他。
“我要讓你知道,敢惹怒我的小動物們都已經加入肯德基豪華午餐系列!”
只見淋漓的雨滴下,有志青年踩出一連串的水花,掄起吉他便衝向了喵星人,明顯要用這傢伙的鮮血來祭奠他的房子。
但意外出現了,兩者猝然分過之後,倒下的卻是體型更大的人類。
呯咚幾聲。
斷成兩半的吉他跌落在後面,有志青年的身體無力地跪在前面的污水中。拼命伸出雙手捂住被割開的脖子,好阻止鮮血的噴涌。但這樣的動作根本沒用,紅色的液體依然是從手指縫隙中大量流出。
他艱難地扭頭回去,難以置信地望着瞳孔已經從藍色變成紅色的黑色野貓,絕望地喊道:“呃.....這不可能,我一定是在做夢!”
直到身體斷氣,他都想不明白,一隻貓竟然只用爪子就能割斷吉他的緊密木質結構。要知道,這可是用桃花心木和楓木構成的高級貨,花了他幾乎的全部家當。就算一個成年人全力對着掄起刀片。都要幾下才能砍斷。
而在他死後不過多久,從小巷的入口步進來兩個身穿連兜帽帶衣服把自己包得嚴嚴實實的神秘人。
看見這一副黑色野貓貪婪吃着人肉的瘮人景象,他們居然沒有露出任何意外或是被嚇着的表情,反而表現的異常平靜。其中的一人更是讚道:“帕達裡克教授。【七宗罪】病毒的強化程度已經越來越高。只殺了不到二十個人,便讓力量只有人類八分之一的野貓力量增強到這麼多,這種強化的效果。足夠保證我們的計劃完美實施!”
落在後面那個叫做帕達裡克的人卻不太滿意,搖頭嘆息道:“不要高興的太早,弗瑞德林,它還不能完全適用在人類身上,現在談論計劃的成功沒有任何意義。”
“別懷疑自己,教授,還有三個月時間,我對你很有信心,就像之前我全力支持你的理由一樣,你是一個天才,又有一個強大的動力督促,你要相信,這個世界終究會是我們的,而你的妻子、兒子、女兒,也將會在完成計劃的同時,獲得足夠完成復活時所需要的力量。”
但見弗瑞德林邊說着,邊拿出個一頭沒有蓋子的金色奇異沙漏狀容器,走向屍體的位置。
隨着他的接近,黑色野貓彷彿是看見什麼非常可怕的東西,驚叫着退到一旁,並弓起身子發出淒厲的嘶吼聲。但直到弗瑞德林用手指插入到屍體脖子的傷口裡,彷彿魔法一樣牽引着鮮血成束倒灌入容器中,這個殺人如殺老鼠的變異野貓也沒有發起攻擊,反而是倒退着越避越遠,直欲離開這處小巷。
很明顯,對於受低級本能支配的動物來說,只有實力相差懸殊的時候,纔會出現這種連試探着攻擊的**都沒有的做法。
可事情並沒有如它所願的那樣去發展。
在逃開之前,野貓被帕達裡克閃電般伸出來的手掌抓住,像只真正的小貓一樣毫無反抗能力地呆在手上。在這動作中,擋住帕達裡克臉部的兜帽陰影漏開了一部分,可以望見,這人的眼睛居然呈現出一種詭異的綠色豎狀,像蛇一樣。
“希望如你保證的那樣......”帕達裡克用一種乾澀無力的聲音說道,重新進入到陰影裡的臉上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弗瑞德林卻根本不在意帕達裡克的質疑,他指着金色沙漏容器上層那個逐漸變少的血色漩渦,信心十足地笑道:“放心吧,帕達裡克,你看這不是又多了一小時,如果真的能夠成功,剩下的四十多萬小時很簡單就能解決。”
話音一落,血液化成的漩渦也剛好消失,下方的空間中兀然地多出了一顆細小如微塵的沙粒。
通過下方容器的金色反光,可以看見,他的眼睛也跟帕達裡克一樣,呈現豎狀,只不過顏色偏屬於暗黃,在昏暗的巷角燈光照耀下,散發出一種炙熱而危險的感覺。
等到兩人帶着野貓前腳剛離開,有志青年的屍體後腳便突兀地發生自燃,在迅速燃燒殆盡後,幽暗的小巷中只留下一股濃重的硫磺味道,還有那張沾滿了水跡的海報。
上面最中央的位置用幾個紅色大字寫着——【全城嗨爆,菲爾德蘭熱波搖滾音樂節,來自血液中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