紛亂的馬蹄聲踏破了小村原有的平靜。『
這些人身着各有特色的短衣,手裡拿着雜亂無章的兵器,並沒有一個統一的規劃,看似山賊盜匪,但卻比山賊之流要有序一些。
剛剛入屋的李欽凝神一眯眼,迅從他們右臂上綁着的綠色布巾認出了他們的身份。
“頗具武藝的烏合之衆,這當是杜伏威人馬。”帶着三人閃身於村尾草叢之中的李欽小聲的衝徐子陵和寇仲說道。
“從哪裡看出來!”徐子陵不解的問。
“應該是從這些人右臂綁着的綠色布巾裡看出吧。”寇仲輕聲回答。
“沒錯!”李欽微微點頭:“杜伏威出身黑道。黑道古時又被稱爲綠林,杜伏威反隋之後,爲了表示不忘根本,就給他的手下手系綠巾以示區別。”
“原來如此,那他們來這裡……”徐子陵和寇仲點頭,正想問他們來這小坡村究竟是做什麼的,便聽見哭喊聲和哀求聲從村落冒起。
李欽帶着幾人撥開草叢往外相看,便見那些兵丁在射殺幾頭吠叫的土狗之後,逐一破門入屋,將村裡的男女老幼都趕了出來。
一時間,雞飛狗走,呼兒喚娘,哭喊震天,令人心下慘然。
他們來者不善,接下來究竟會生什麼事情,已是可想而知的了。
徐子陵和寇仲連忙閉上眼睛不忍相看。可李欽卻不想他們如此逃避。
“瞪大眼睛看着……好好瞧瞧這些所謂的義軍是怎麼做的。我承認他們或許很有戰鬥力,破壞力很強,但要治理天下只靠這些人是不夠的。你看他們那凶神惡煞的樣子,你們就明白,他們是沒有前途的。”李欽清冷的話語在他們兩人的耳邊響起。
兩人被李欽這麼一說,頓時睜開了眼睛。只是睜開歸睜開,兩人的注意力依舊不敢完全放在那些被趕出來的村民身上。
他們也是戰亂造成的孤兒,對這些凶神惡煞的人有一種本能的痛恨,對那些遭遇苦難的村民自然而然的感同身受起來。
如果,他們有一身高深的武功他們當然可以衝出去主持正義了。
但,他們沒有……
看着這麼兇狠的漢子,他們心中也充滿了恐懼。
不過,他們知道自己的身邊還有李欽。
“師父,你可以阻止他們吧!”兩人祈盼的望着李欽。
“如果,他們做得太過分的話……”李欽沒有明白的答應下來,只說了一個限定條件。
然而對於這樣的限定,徐子陵和寇仲卻撇了撇嘴,沒有將之放在心上。
從李欽上一次出手的表現來看,他們曉得李欽對這方面的容忍點很低。
而以這些人眼下舉動來看,他們似乎很容易達到李欽容忍的極限。
“不作死,就不會死!”李欽說了那樣的條件,他們都放心了。他們知道李欽不會坐視不理。
得了安慰,那就繼續看下去吧。
兩人攥着拳頭,瞪大了眼睛。
此時,那些所謂的義軍已經把村裡的所有人都趕了出來。
小村的人口不多,也就兩百來號。這些人裡有幾十號是壯年男子,十幾個是半大小子,剩下的則是婦女、老人和兒童。或許是慣於自給自足的緣故,這個村落的生活應該還算可以,至少村落裡的老人還是比較多的。
兩百多人被幾十個神情兇惡的義軍用明晃晃的兵器逼住。村民臉上或悲慼或憤怒,不足而一。
此時一個頭目模樣的人在四個親兵的拱衛下策馬而至村民的面前。他揚鞭一揮,當下就有士兵上前,輕車熟就的將村民之中精壯男子挑出來,拉到一邊,用繩索穿了捆綁在一起。
拉伕役,這些義兵的舉動已經是很明顯了。
他們蠻橫無比,舉動粗暴,但凡有人想要反抗便被幾個人圍着,用馬鞭一陣狂抽。
村民中的那些母親妻子見到兒子丈夫被人拉去作伕役,出陣陣令人不忍卒聽的呼號悲啼。
可是那些所謂義軍則人人神情冷漠,氣勢兇悍,沒有絲毫惻隱之心。
“該死!”徐子陵和寇仲看得渾身抖,雙拳緊握。
李欽用餘光瞧他們,卻見他們臉青脣白,顯然是悲憤到了極點。
充伕役,上戰場,爲炮灰,死他鄉。
離家鄉,服徭役,這本就是平民百姓最爲害怕的事情,盛世里拉人都讓人驚懼無比,又何況此是戰亂之時呢。
“師父……”徐子陵小聲的叫喚李欽。
李欽沒有回答只是輕輕的搖了搖頭。
“唉……”徐子陵嘆息一聲,閉上了嘴。
那邊的義軍已經拉完了男丁,將自己的目光轉向了那些女眷兒童。突然,他勒馬停定,以馬鞭指着其中一名村女喝道:“你出來!”
“啊!”村民之中頓時一陣騷亂,但很快就被那些義軍拳打腳踢的喝止了。
隨着幾個渾身是傷的人倒在地上,人羣又恢復了平靜。
村女被拉了出來。李欽等人在草叢裡瞧得分明,只見那女子長得頗有秀色,身材豐滿,無怪那頭目心動了。
當下頭目從馬背上翻身下來,走到那村姑的身邊,低着頭圍着她轉了一圈,目光落到她胸前的豐挺之上,吃吃淫笑起來。
他輕佻的湊近了那村姑的面龐,似乎要直接親吻於她,村姑連忙避讓,面帶驚恐的看了頭目一眼。
“好香!”對於村姑的表現,頭目非但沒覺得是自己做錯了,相反還覺得很是有趣。
他朝着身邊的親衛點了點頭,當下就有一名親兵上前一把抓緊了那村姑的手臂,他們試圖控制她。
“祈老大,杜總管有命,不得**婦女,祈老大現在臨崖勒馬,仍來得及。”頭目正在陶醉着,但義兵之中一個年輕的漢子冷冷的開口勸阻道。
那名爲祈老大的軍頭冷哼道:“李靖你少管閒事,現在我是**婦女嗎?我是要把這美人兒帶回家去,明媒正娶,納她爲妻!哈!杜爺難道連婚嫁都要管嗎?”
“你……”李靖被祁老大這話應嗝了一下,卻是無言以對。
他正組織言語呢,卻將那村女突然低下頭去一口咬在抓着她的綠巾兵手背處。那綠巾兵吃痛放手,那村女便鼓動不知那裡來的氣力,狂奔出了重圍,朝着李欽所在的方向狂奔而來。
綠巾兵心中一驚,立刻邁步追來。前後有四人追在了她的身後。
看着那女子俏瞼上那悽惶的表情,躲在草叢之中的徐子陵和寇仲哪裡還忍得住,他們心中義憤涌起,一下子從草叢裡站起,顯露了身形。
徐子陵朝那女子揮手,“這邊,這邊!”
而寇仲這一手摸了一塊拳頭大小的石塊狠狠的朝那女子身後的兩名追兵砸了過去。
“啪,啪……”兩聲脆響暴起,兩名追兵胸口中石,只覺胸中一悶,氣息不通,頓時撲倒在地。
“你們兩個太沒用了。”後面跟上的士兵笑着嘲諷了中招的同伴一句,復又邁步朝徐子陵、寇仲這邊撲來。
此刻他們手中的兵器明晃晃的晃動着,口中出意味不明的呼喝聲,似乎在恐嚇徐子陵和寇仲這兩個菜鳥。
“師父!”看着士兵兇惡莫名的模樣,徐子陵和寇仲都有些被嚇着了。他們後退了一步,連忙叫喚李欽。
“來了……”李欽沒有運起身法只如尋常人一般邁步而出,兩三下越過徐子陵和寇仲的身子,繞過已經無力匍匐於地的女子,擋在了衆人的面前,直面幾名凶神惡煞的士兵。
“小陵、小仲,這幾天我只教會了你們如何養元調息,並沒有叫你們進攻的手段。如今我就在你們面前演繹一套簡單的刀法,你們可要看清楚了。”在衆人的身前站定,李欽留了一個背影給他們,令他們感到心安,隨即響起平和之語,則讓除了徐子陵、寇仲、傅君婥之外的人感到心驚。
有沒有搞錯,你赤手空拳的呢。還說要臨陣教徒弟……你以爲你是誰?三大宗師麼?還是天道宋缺?
一時間,他們都爲李欽的蔑視而憤怒。
“教徒弟,老子先劈了你。”兩名士兵咆哮着,舉刀朝李欽撲來。
“迎敵第一要素,儘可能和少數的敵人作戰!”對於兩個嘍囉的咆哮,李欽並未動容。不疾不徐的聲音清澈的響起,徐子陵和寇仲都瞪大了眼睛。
只見李欽踏腳於地,左腳在地上一鏟,旋即一腳踢出,一片沙土便劈頭蓋臉的朝右邊的那名士兵頭上撲去。
“不好!”眼見一大片塵土撲來,那名士兵擔心自己的眼睛不由自主的定住了腳步。
而他的一頓,卻把他身邊的同伴給暴露了出來。
這一刻,李欽要面對的只有一個士兵而已。
李欽當下錯步上前,一下子貼近了那人。
那人驚駭的舉刀朝李欽當頭劈下,卻見李欽把頭一撇,身子一讓,避過刀鋒,撞入他的懷內,一肘猛擊他的胸前。
“噗!”那士兵口噴一口鮮血,身體一軟就要倒下。
李欽一把撐住他的身子,從他手中奪下單刀,便將他放倒在地上。
原本李欽沒有刀。
但是現在有了。
李欽綽刀在手,定身看向驚愕的望着自己的士兵,一股氣勢在那的身上凝聚。
這是沙場的血戰之氣,衆人一陣恍惚,幾疑自己身處於屍山血海的戰場之中,心中震撼無比。
“這傢伙的實力不弱!”李靖心中暗呼。
祁老大也隱約明白了一點。
他正想開口提醒自己手下的軍士注意。
但軍士已然不管不顧的撲向前方。
儘管只有一個人,儘管對方是一個高手,可士兵依舊本能的選擇了向前而不是逃亡。
江淮之軍,有進無退!
這是老大杜伏威定下的軍策。每一次作戰之後,杜伏威都會檢查士兵們的身體,但凡有傷口在背後之人都會被他兇狠的斬。
因爲傷口在後,絕對是在逃跑中留下的。
這樣的人,杜伏威不容許他活下。
是以,江淮軍便在恐懼之中養成了遇敵必戰的習慣。
“殺!”士兵怒吼着,從喉嚨裡迫出的喊聲宣泄着他的憤怒與驚恐。
李欽的強大他也感受到了,但老大的規矩他不能不遵從。
他也很不甘心,但他也沒有辦法。
刀鋒揚起,化作一道亮光,畫出扭曲的弧線。
這是花刀,其用意就是讓人看不清它的進攻線路。
只是,這太差了!
李欽心中搖頭。
迎着士兵的刀鋒,李欽怡然不懼,口中教導徐子陵和寇仲的話語依舊從容:“刀是百兵之霸。所以用刀決不能猶豫,要有一股一往無前的氣勢,將面前敵人一刀兩斷的決心……就像是這一刀。”
李欽說着邁步一跨,手中的單刀如閃電一般擡起,舉刀頭頂,然後帶着無盡的殺意筆直的劈下。
刀法簡練無比,刀光沒有絲毫的變化,直上直下,就是一條直線。
這是一個連普通人都能作出劈斬。
但這樣簡潔的劈斬在李欽手裡卻另有一股令人心驚的氣勢。
一刀落下,鮮血四起。
那士兵連同他手中單刀都在李欽的一劈之下被斬斷。
屍體兩分,內臟血肉流淌一地,並在地上刻出了一道三丈長的直線。
“好可怕的一刀!”看着李欽這一刀的劈斬,所有人的臉上都顯出了震驚。
不過……
“不對!與其說這一刀可怕,倒不如說這個用刀的人可怕。”
有些眼光的李靖和傅君婥在驚詫之後,對這一刀有了與別人並不一樣的看法:
“單論刀招而言,這一刀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只是這個人(李欽)在揮刀的時候將其自身的精氣神都凝於刀鋒之上,所以才斬出了這等驚人的效果。”
“如果是我……我該怎麼破解這一招?”傅君婥在思考這一點。
被李欽強納爲侍女,傅君婥這些天對李欽雖然沒有那麼多痛恨,可心中依舊存了要打敗李欽的念頭。
留在李欽的身邊探查他的武功特性,爲自己和師父日後打敗他做準備。
這就是傅君婥眼下的最重要的任務。
爲此,她潛伏者,忍受着“屈辱”!
她這算是忍辱負重了。
和她不同,李靖心中存的卻是對李欽的好奇:“這人的刀法怕是已有宗師水準……江湖上什麼時候出現了這麼一號人物?”
和兩人各自的心思不同,祁老大這時候卻是有些抓狂了。作爲一個軍頭,手下的士兵被人如此“殘殺”他不能不有所表示,要不然這隊伍就不好帶了。
爲了自己的前途和自己的性命,祁老大還是指揮着手下的士兵向李欽動了攻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