綰綰走了。帶着李欽告訴她的情報,走得很是充匆忙。
在她之後,陸陸續續有人找上門來。這其中大部分都是些無關緊要的人——或許他們自認有點本事,但在李欽眼中他們都是沒什麼用處的人。不過,李欽也沒有不理會他們,只是淡淡的笑着,虛與委蛇將他們應付過去。
一波一波的人過來,一波一波的人離去。雖然說得都是一些寒暄客套,毫無營養的話語,但人們彼此之間的認識,都是從這樣的寒暄開始的。
迎來送往之中,竇建德的手下大將劉黑闥來了。這是一個二十七、八歲的灰衣漢,背插單拐,形相威武中卻又不失文秀的氣質,虎背熊腰,只看外型已教人心折。
李欽知道竇建德是北方有數的羣雄,其實力十分強勁,若說近期牽制李密,遠期牽制李唐,竇建德無疑是自己在北方最好的盟友。
李欽當下與其接着,客套的說了一陣,便直接問起了對方的來意:“劉兄來此有何貴幹?”
“我想購買飛馬牧場的戰馬,以及元華兄手中的兵器。”劉黑闥並沒有虛言粉飾,而是直截了當的說出了自己的目的。
“戰馬和兵器?劉兄從哪裡得到消息的?”李欽詫異的望着劉黑闥。
“是從小仲那邊。他說元華兄願意提供火器和戰馬!”劉黑闥老老實實的回答了。
“這個寇仲!”李欽暗叨一聲,眼睛微微的眯起:他有些理解爲何寇仲會給劉黑闥做出這樣的許諾了。
竇建德在北方的存在無疑是威脅到了李密和李唐的後方,更擋住了突厥南下的路。和劉周武、樑師都這樣完全聽從突厥吩咐,甘爲突厥走狗的人不同。和李閥那等與突厥亦有千絲萬縷的關係一樣,竇建德可是相當堅持漢統的人。
對於這樣的梟雄,李欽還是相當佩服的。儘管知道以後自己若是要一統天下,肯定還會和他們對上,但李欽依舊決定支持他們一把。
“我可以提供給你們五千匹戰馬和五千杆火槍和二十萬發子彈以及相關的火藥。另外提供給你們二十門五百斤的火炮……你看怎麼樣?”李欽思索了一下,說出自己能夠提供的東西。
“這真是太好了!”劉黑闥歡喜起來,激動的站直了身子。
“不過我有些奇怪……”李欽淡淡一笑,問出了自己的疑惑:“你們不是在北方麼?怎麼會缺少戰馬的?”
“我們和突厥人交惡,所以……”劉黑闥搖了搖頭,臉上露出一絲感傷,“夏王在北方的處境不是太好,從幽州的羅藝,到南邊的李密,再到西邊的李唐、劉周武和樑師都……沒有一個勢力是和我們交好的。”
“他們在你身邊,怎麼會想到與你們交好呢?只怕他們都想着要吞併你們呢。”李欽說出了事實。
“這麼說也是!”劉黑闥苦笑起來。
“我願意幫你,也是因爲你離我們比較遠。遠交近攻,這個法門,你們應該知道的。”李欽說得也很直接。
“我知道!”劉黑闥臉上的苦笑越發深沉了:“你還真直接。”
“呵呵!我看劉兄是豪傑,想來令主夏王也不差。對於這等豪傑英雄,我可不會虛言粉飾啊。”李欽淡淡的一笑:“這本就是一望可知的。你只要想一想就知道,我爲什麼會這麼做了。”
“這麼說也是啊!”劉黑闥豪爽的一笑:“先解決掉面前的敵人,若有可能,到時候在爭霸天下,各憑各的本事吧。我可不會怕你們哦!”
“嘿,我也不需要你們害怕!”李欽淡淡的說着,言語間倒充滿了無盡的李欽自信。他這邊話音才落,那邊卻又猛地想起一件事情來:“對了,你那邊有海港吧!”
“有的。”劉黑闥輕輕的點頭。
“那到時我用海船將你要的東西送到你手上好了。”李欽微笑的說道。
“這可行?”劉黑闥詫異的瞪起了眼睛。
“放心吧!這樣的事情我很有把握的。”李欽拍着胸口保證道。
“那就拜託你了!”劉黑闥歡喜起來。他和李欽又說了一會話,便轉身告辭了。
送劉黑闥出門遠去,李欽正想邁步返回客棧,卻猛地被人攔下了。
“你就是李元華?”來者的聲音很是悅耳。
李欽擡頭髮現攔住自己的是一個女人,一個十分漂亮的女人!.
只見這女子穿着一套非常講究的黑色的武士服,還以黑帶子滾邊;外披紅綢罩衣,說話時露出一排雪白齊整的牙齒,嬌小玲瓏,玉容有種冷若冰霜的線條美,而她的臉孔即使在靜中也顯得生動活潑,神態迷人。有種令人初看時只覺年輕漂亮,但愈看愈令人傾倒的奇怪氣質。
“不錯!”李欽點頭,卻又有些不解,“我好像不認識姑娘……”
“你是江南的霸主?”
“當初劍敗宇文化及的青屍客就是你了?”
“你手裡有長生訣?你會五行真氣?”
“聽說你用五行真氣治好了天下第一巧匠魯妙子的舊傷?天魔功的傷痛你都能祛除,那其他真氣所傷的陳年疾病,你應該也能治療罷?”
這一個女子一上來,就噼裡啪啦說了一個不停,問題一籮筐的拋出,還不等李欽有所回答,便一手拉住李欽的手:“還在這裡待着做什麼?走,去我家!”.
“額……”面對這麼一個自顧自的女子,李欽額頭見汗,心中大呼受不了,他知道這一個女子誰了。
“獨孤閥就是這樣邀請客人的?”李欽略帶一絲不滿的看着少女。
他心中明白,這少女既然已經找到這裡,那說明自己讓手下在城裡發出的消息已然流入他們的耳中。
“啊?你知道我誰?”少女伸出如蔥如玉一般的纖細白指點了點自己的鼻子,瞬間有了一剎那的驚訝。
“當然,你不是獨孤家的千金——獨孤鳳!”李欽淡淡的說道道,“你是爲了你姥姥尤楚紅而來是嗎?她早年修煉,傷肺了肝肺,落下來了哮喘的毛病!久不得志,武功也一落千丈,以至於如今……你們也是病急亂投醫了。”
“那麼你果然能夠治療了?”獨孤鳳眼睛一亮,“只要你可以治療好我的姥姥,你就可以得到我們獨孤閥的友誼!”.
現在四大門閥之中,除了已經死傷大半算是被滅門的宇文閥之外,就以獨孤閥混得最爲不如意了。
獨孤閥因爲獨孤皇后,與隋朝之間的關係,實在是太密切,以至於當初在江都不得不保楊廣。如今楊廣一死,李閥已經是有着割據關中,擁強秦之姿而觀天下之意,又是有着慈航靜齋幫忙造勢。嶺南的宋閥,天高皇帝遠,是最大的潛力股!
只有他們獨孤家,人才不濟不說,家裡的一柱擎天,還是尤楚紅。可尤楚紅又是有病在身,這樣引得不少人窺視獨孤閥。
當然獨孤閥也有另外的選擇,那就是西進關中投靠李閥。畢竟,獨孤家的女兒,也是李唐的後族,李淵的母親便是獨孤家的四姐。
但獨孤閥眼下乃是在洛陽,洛陽又被王世充所控制,想要西進並不是那麼容易的。
而且作爲天下有數的大門閥,獨孤閥原本是和李閥並列,如今又要投靠人家,獨孤閥的沒面子也有些掛不住。
若非到最後,獨孤閥也是不願如此。
可畢竟也是一條門路,所以他們心中也有了相應的準備。
那就是設法繼續和李閥聯姻。
這也是高門大閥必備的手段了,而聯姻的人選,就是落在了獨孤鳳的頭上。獨孤閥有意將獨孤鳳嫁給李建成,如此“慘事”甚有主見的獨孤鳳,自然不願。爲了她自己,也爲了自己的家族,她當然希望自己的姥姥能夠好起來。
李欽手中有情報,對此門清得很,自然清楚獨孤閥的局面!
不能讓獨孤閥投靠李唐。
李欽很輕易的做出了這樣的決定。畢竟以他的心思,已然是將李閥當做了敵手,當然要想法削弱對方的實力。
而想要削弱對方的實力,則有兩個途徑,一個是設法交好獨孤閥,令其爲已所用;一個則是徹底的打壓獨孤閥,令之走向崩潰。
對待獨孤閥,究竟是要用前一種方法,還是要用後一種方法,李欽還沒確定。
所謂先禮後兵,李欽打算試探一下,順便看看獨孤家究竟是怎麼想的。
當下,李欽便施施然的跟在獨孤鳳的身後來到了獨孤府上。
作爲四大門閥,獨孤閥人口鼎盛,上一代之時,更是出過姐妹兩皇后,其勢力自然不一般。
然而繁華過後,就是落寞。盛極而衰,自古皆然。由於獨孤閥和北周、大隋的之間關係,過於密切,在改朝換代之時,每每遭遇打擊。
雖然獨孤家的女子也嫁過宇文閥的人。但那時兩代之前的事情了,到現在他們和宇文閥之間的情分也淡漠得可以。宇文閥視他們爲楊廣的走狗,江都兵變一起,十餘位獨孤閥的親信大臣,門閥弟子腦袋落地。
若不是李欽攻伐江都迅速,很是救下了一批,只怕他們在江都的力量都要完蛋了。如今的獨孤閥,可是受到了重大的打擊,但門閥的底蘊,也不是的其他暴發戶可有比得上的。
有一句說的好,只有富貴三代之後,纔會出貴族,這並不是沒有道理的。
雖然都是高閣庭院,可獨孤閥佈置十分雅緻,表面看去不見奢華,但總於低調之中蘊含淡淡的貴氣。
獨孤鳳將李欽引到宅邸大廳中坐下,命下人奉上茶湯,便匆匆忙忙跑到後院去請尤楚紅了。
“你就是李元華?”李欽正端茶輕抿,便聽見一個充滿威儀男聲響起。他擡起頭來,便見一個氣勢十足的男子,一步步走來,步伐豁然是用的是碧落紅塵,其步伐之中,隱含奇門遁法,顯得奇妙異常。
此人架子大開大合,氣息奔騰,甫一露面就將氣機遙遙的鎖定了李欽,顯然是來者不善,“你雖然是被稱作江南霸主,可終究也只是寒門卑士,我獨孤閥乃高門大姓,卻不是什麼人都可以登堂入室的!”
李欽笑笑,對於這些門閥世家的手段,知道十分的清楚——好言請人過來,偏生要來一個下馬威,這是怕我不肯盡心爲她醫治麼。
李欽嘆息,心下並不贊同這一點。他並非真正寒門,乃是來自於後世,對當代門閥心中種種莫名其妙的高傲,總是有些看不慣。
當下他沉默了,直接給這男子來了一個軟釘子。
這一個男子在李欽身上吃了個閉門羹,頓時大怒不已。他擡手並指,兩根指頭化爲劍勢,直接朝李欽的胸前點來。這一套招數,豁然是獨孤閥的絕技——碧落劍法,顯然他打定主意要給李欽一個好看了。
“哼!”李欽冷吭一聲,端坐於位,卻是一動不動,任由對方的劍指點在自己身上,好似閃避不及一般。
這讓來者心中歡喜,他以爲江湖傳言失實,李欽的水平也就這個樣子了。
他獰笑着,終究還是知道些許規矩,手上的力道先收了三分,只是嘴上的言語還不住的找份:“哼?一介偏安一隅的亂臣賊子,也敢來我獨孤閥賣弄?”
他以爲自己戳破了李欽的牛皮,心下歡喜。
但他的話說得太早,也太滿了。
只聽得“咔嚓”一聲清脆響起。他便感到自己點在李欽身上的劍指,莫名其妙的一滑,旋即便在一股強大的旋轉之力下勁力,當場折斷。
“這……這是天魔力場?你是陰葵派的人?”他驚呼着,也沒有喊痛只是,錯步跳開,臉上顯出鄭重其事的凝重。
“少見多怪,我這不過是將五行真氣往復輪轉而成的五行力場。乃是堂堂正正的道門功夫,哪裡是什麼天魔力場可以比擬。”李欽哂然一笑,嘴角微微翹起,似乎在嘲笑來者的孤陋寡聞。
“你……”來者面子掛不住了。隨即凝神運氣,打算再次出手。
可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一聲聲咳嗽之音:“夠了,峰兒還不住手?”
李欽擡頭,只見到了一個手持龍頭杖的精爍老婆子在獨孤鳳的扶持之下,帶着莫大的威嚴走了進來,“你也是最爲一閥之主,豈可以如此的魯莽,怠慢了貴客?老身在這兒,爲他向閣下道歉了!”
“不敢!”李欽連忙站起,朝老婦人拱手。
同時也細細的大量她:但見她白髮斑斑,身材佝僂。一對眼睛被眼皮半掩着,像是已經失明,臉上佈滿深深的皺紋,身上卻有着十足的貴族派頭。
這老婦身穿黑袍,外被白綢罩衫,前額聳突,兩頰深陷,而奇怪地膚色卻在蒼白中透出一種不屬於她那年紀的粉紅色。
這怕足有一百歲的老婦人身量極高,即使佝僂起來亦比嬌俏的獨孤鳳高上半個頭,如若腰背挺直的話,其高度比李欽還要高出許多。
這正是獨孤閥的第一高手——尤楚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