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社的捷報終於傳來了,整個洛陽城先是一愣,旋即便歡喜起來
。各種本該是在春節裡才進行的慶典,卻在此時不管不顧的進行起來。去寺廟還願的人也多了,據說城外的白馬寺香火比平時多了九成有餘,令人在震撼之餘,又有些理所當然。
畢竟在這些日子裡洛陽城被流言侵襲,早已被壓抑得太慘太慘。眼下的他們,迫切需要一個泄渠道。
當然,這些是百姓所能做的事情。至於朝廷上的那些官員,在聽到了長社的捷報之後,他們在欣喜之後,卻是清一色的表情凝重。因爲他們明白隨着這個攪動一潭死水的消息傳來,很多事情都必須進行改變了。
先……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改變賦予那些剛剛派出的宦官們的職責。
原本朝廷以爲那些將軍在外久戰無功,是一種罪過,是需要責罰的。所以皇帝在宦官的煽動下派出了宦官,前往前線視察。
這視察只是一個名號,真正的目的卻是訓斥那些將軍。這只是第一步,接下來便是宦官回報將軍如何如何的不堪。皇帝肯定會因此而憤怒,進而替換前線的將領。
如此宦官們便有了可以插手的機會,他們可以派出那些對他們“友好”,向他們“進貢”的將軍。
至於這些將軍有沒有本事,宦官們就不怎麼在乎了。他們是宦官,是跟在皇帝身邊服侍的人。就某種意義而言,他們可以做到將皇宮與外界隔離,讓皇帝知道他們想讓皇帝知道的消息。
雖然這樣對皇帝來說很可憐,但“隔絕內外”這件事情,無論是大臣還是宦官都在做——沒有人願意讓皇帝知道他所統治的這個國家究竟是什麼樣子的。因爲一旦皇帝知道真相,那他們就會很多利益受損。
爲了利益而欺瞞皇帝,這便是朝廷上的大勢。
而在這個大勢至少,大臣士子和宦官之間的區別,便在於大臣士子爲了他們自己利益好歹還是會做一些事情的,他們還需要名聲來養望。
而那些宦官或許是因爲本身以沒了根,沒了希望的緣故,沒有多少學識的他們,做事大都沒有底線,除了要錢還是要錢,令人厭惡不已。
當初,揣動皇帝責罵前線的便是他們,那時大臣因爲也很不滿前線的不動作而沒有阻止。
但是現在……
因爲前線傳來了捷報,所以再讓宦官去斥責前線的將軍就變得不是那麼合適了。
“勝利者是不受譴責的……”這是某個牛逼轟轟的鋼鐵先生說的話。
這句話在這個大漢還沒有出現,可是大家本能的認爲,在前線打了勝仗的情況下,再苛責他們實在是一件過分的事情。這些事情是需要糾正的,大將領軍在外,是萬萬不能在他們無錯的情況下給他們氣受。
軍人都是很有力量,很有火氣的人,朝廷也怕他們因此而出什麼事情。
“必須要安撫他們。雖然黃巾賊還沒有平定,可這一戰到底是一個轉折,我看到了滅賊的希望。所以我希望陛下能夠根據時勢爲這一戰的有功人員加官進爵,安撫這些作戰將士的心。”在捷報傳來之後,朝廷召開的第一場朝會之上,有人如此向皇帝建議道。
“必須要安撫他們。雖然黃巾賊還沒有平定,可這一戰到底是一個轉折,我看到了滅賊的希望。所以我希望陛下能夠根據時勢爲這一戰的有功人員加官進爵,安撫這些作戰將士的心。”在捷報傳來之後,朝廷召開的第一場朝會之上,有人如此向皇帝建議道。
“這不合規矩……”有人提議,便有人反對:“平亂有軍功,該加官進爵,這我並不反對。只是這軍功應該在平亂之後在進行酬勞。如今黃巾未平,後面說不定還有變亂,你現在談這個未免太早了一些。而且,皇甫嵩和朱儁兩位將軍已經是位高爵顯了,若是因爲這一場戰鬥的勝利就給他們加冠進爵,那他們等徹底平定叛亂之後,功勞更大,我們又該如何封賞呢!”
“論官職,皇甫嵩和朱儁只是中郎將而已……論爵位,兩人也不過是亭侯……這爵位很高麼?”對於那人的反對意見,前面的人似乎早已做好了相關的功課,他在對方的話語聲落下之後,迅的予以批駁。
這話一說,將一切都擺在了明面上。
中郎將是高官麼?自然是高官……比兩千石是俸祿,在大漢的品階的確算不錯了。但他不是頂點,只能算是中層偏上一些的官職。在中郎將之上還有秩爲兩千石的將軍職,其上還有僅次於三公級別的四徵四鎮,還有更高的前後左右將軍,還有大將軍、驃騎將軍、車騎將軍……重也算不得無法封賞。
而爵位,在兩人的亭侯之上,還有鄉侯,還有縣侯……這也都是可以封賞的。
是以,對前面反對之人所說的理由,在場的人只要稍微想一想便覺得這事情實在是太不靠譜。
不過大多數的官員在沒有得到已方派系指示時大都抱着事不關己的想法。
他們靜靜的看着,任由眼下互相對峙的兩人進行爭論。
此時,他們已經明白,這件事乃是皇甫嵩一系和宦官一系的爭鬥。
提出要對前線封賞的人顯然,皇甫嵩這一系的,而反對這個意見的人卻是宦官這一系的。
不過似乎因爲背後還有其他的原因,所以眼下他們只是大聲的爭論,還只是對事論事,卻沒有牽扯到更多的事情。
“這件事有些奇怪啊!”看着兩人真的面紅耳赤,而旁人卻從容沉靜的模樣,有些不明所以的大臣對此也隱約有了幾分明瞭:“莫非他們已經有了成見?奇怪究竟是誰有這麼大的手筆將兩邊都打理好了?這……”
他們想着,腦海裡不由自主的浮想起最近在傳聞中經常出入各式宴會,貌似挺活躍的一個人:
“好像他就是從左中郎將那邊出來的吧。這些天他好像拿出了不少新奇的玩意,與車騎將軍和大將軍兩邊都打得火熱。
大將軍那邊算得上是士族,車騎將軍則和宦官的關係很好。如果是他在這裡面穿針引線的話,那這樣的結果也是可以想象的了。”
“唔,看來今日的這個議題也是走過場罷了。”大家心裡都是明眼人對此自然清楚的很。
於是,大家坐視着。終於,在沒有更多人橫生枝節的情況下,雙方的爭吵到底有了結果——不斷的爭吵令皇帝皺起了眉頭,最終皇帝開了金口:“既然你們各持己見,那我看你們就各退一步吧。封賞是可以,但封賞不能太過。”
皇帝說着用手託着自己的腮幫子思索了一下說道:“進皇甫嵩爲都鄉候;封朱儁爲鎮賊中郎將,進爵西鄉候;曹操由都騎尉而兼領濟南相,秩兩千石吧!至於那個義兵領劉備……”皇帝說着頓了頓,臉上隱約有些疑惑:“未知此人是何出身?我隱約好像在哪裡有聽過。”
“啓稟陛下!”聽了皇帝的疑問,宗正劉寬閃了出來,躬身回答:“劉備此人乃是漢室宗裔,其祖乃中山靖王劉勝之子劉貞。劉貞之後,流落至涿郡已然數百年了。
劉備之祖父,劉雄曾爲東郡範縣縣令,劉備之父劉弘也曾爲地方吏員,皆成與過出力。
劉備少年早孤,十五時,師從北中郎將盧植,後因家境不堪而綴學。其以編席販履爲生,侍奉母至。
及黃巾亂起,劉備以其結拜兄弟的資財爲基,招募義兵,破幽州、青州的黃巾軍,立下了不少功勞。前些日子,幽州刺史劉焉舉薦劉備爲孝廉,陛下想必因此而有所耳聞。”
“嗯,果然是這樣……”皇帝想着認可的點了點頭,他的臉上露出了歡喜的笑容:“沒想到我大漢宗室的人才還是蠻多的。這也是我大漢國運鼎盛的體現。宗正,按照劉備在宗族裡的輩分,我該稱呼他爲……”
“陛下,若按宗族續譜而言,他當是您的同輩……”劉寬擼着自己頜下的白髯巍顛顛的說道。
“同輩?他比我小,那應該算是我的弟弟了?真是一個豪傑啊。”皇帝臉上的笑容更盛了:“劉備既然在盧植門下學習過,那想來他的本事還是有的。既然如此,在如今局勢危急的情況下,就特許免了他的考覈吧。嗯,依照孝廉爲官規矩,在加上他立下了如此軍功,我想加封他爲奉車都尉,秩比兩千石吧。如今鎮壓黃巾軍有望,正好讓各州郡將其義兵人數報上來,依軍功賞官,以補缺漏,收其兵馬整頓軍勢,以除後患。”
“這……”聽見皇帝的第一個命令里居然飽含了那麼多門道,一貫將皇帝視爲庸俗的大臣們不由得愣了一愣,旋即苦笑起來。他們知道這個命令傳下去必然會牽扯到很多人的利益糾葛,可用“官職”來換“私兵”這樣的事情在他們看來怎麼也不算有錯。是以,他們一下子也沒有提出什麼反對意見。
這件事,就這樣被確定下來。
當下,就有侍郎將皇帝的旨意記錄下來,迅的揮墨成文,寫就一篇。這一篇旨意在經由皇帝的賞閱之後,便被交給身邊的宦官,由宦官安排黃門準備頒佈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