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雖然算不上日夜兼程,但也是每天早起晚睡趕路,一路上風貌漸漸改變,剪去金錢鼠尾蓄起頭髮來的人漸漸增多,恢復漢人衣冠的也是同樣如此。
祁彪清,常氏兄弟等人卻是看的眉開眼笑,個個臉上都歡快了許多,趕了幾天路之後終於按捺不足,也都換了明時服飾,剪去了頭上的金錢鼠尾,蓄起了頭髮。
一路行了十多天,許樂又不是喜歡故意拿捏別人的人,因此衆人都和他混的熟稔了,言談之間也少了許多忌諱,就是那個總是喜歡冷言冷語說些不合時宜的話的祁彪清也同樣如此。
唯有一點衆人有些不太瞭解,那個整天蒙着大半個臉的女人不知爲何總是看許香主不對勁,時不時地就冷冰冰地說上一句,雖然每回許香主都能笑嘻嘻地回上一句把她氣個半死。既然雙方這般不和,爲何還要一起上路?
進了雲南境內,氣候頓時大不相同,一路上綠樹紅花,空氣宜人,讓人的心情都好了許多。這一日到了昆明城下,只見城內城外都是明時服飾,男子人人蓄髮,再無一個金錢鼠尾。時不時兵丁騎着快馬駛過街道,往來文書絡繹不絕。
一行人進了城中,來回瞧着這街市也算繁茂。許樂對祁彪清等人道:“先找個客棧住下,接下來再慢慢商議。”
祁彪清應了一聲,低聲道:“吳三桂那狗賊在雲南大肆捕殺咱們天地會的兄弟,對咱們天地會行事作風頗爲熟悉,咱們先不要聯繫此處堂口的兄弟,等得了《四十二章經》再說也不遲。”
“既然有這種考慮,那這件事至始至終都不要驚動此處的兄弟了,咱們辦好事情就走就是了。”許樂說道。
祁彪清拍馬前行:“這樣最是安全,我去前邊將客棧定好,先行一步了。”
衆人才要前行,猛然聽到身後一聲招呼道:“許香主,你也到雲南了麼?”
許樂愕然回頭望去,只見一箇中年尼姑帶着兩個頗爲靚麗的姑娘正在衆人馬旁望着自己,許樂翻身下馬:“原來是師太,不知師太爲何也來了昆明?”
說話的正是九難師太,在他身旁卻是兩個又懼又恨地看着許樂的兩個小姑娘,阿琪和阿珂。她們兩個人的準情郎葛爾丹和鄭克爽都被許樂殺掉了,因此都是瞧着許樂面色不善。
阿珂更是湊到了九難師太耳邊低聲道:“師父,你怎地認識這個惡賊?”
“什麼惡賊!你越發沒有教養了!”九難厲聲訓斥了她一句,又低聲說道,“許香主精通先天八卦之數,有經天緯地之才,又殺了鰲拜和韃子皇帝,是大英雄大義士,由不得你這般無禮!”
九難更是惱怒:“鄭公子是誰?”
阿珂頓時驚覺自己失言,連忙低下了頭去,再也不敢做聲。
許樂笑道:“師太,相別之後已有月餘,何不一起去前面坐坐?”
“許香主有請,我自然願意。”九難師太點頭應道。
常氏兄弟等人下了馬,跟在許樂身後慢慢地牽馬前行,葉小荷也下了馬,和許樂並肩而行。
九難師太見她這毫不客氣的模樣,有些吃驚:“這位又是何人?”
“這是在下的一位知交好友,叫做葉小荷。”許樂又對葉小荷道,“這位是九難師太,是我認識的一位長輩。”
九難聽了,心中頗爲受用,又見許樂的確年紀不大,自己也的確當得起他的長輩,心中更是有些觸動:若是當初那些小輩有一個有這般年少英才,我大明也不至於落到如此地步。
葉小荷和九難見了禮,衆人說着客氣話,不一會兒祁彪清回來稟報已經找到了一家住得下衆人的客棧,衆人便跟着他一起去了。
進了那客棧,常氏兄弟和祁彪清等人都和九難不熟,又等於許樂的下屬,因此都尋了藉口各自回房休息。許樂和葉小荷陪着九難師太,阿珂和阿琪兩人本來也不願相陪,無奈九難師太硬要她們跟着。
“師太,這兩位姑娘估計也是累了,讓她們休息去罷。”許樂起身爲衆人都滿上茶水,笑着說道。
九難師太道:“阿琪,你下去罷。阿珂,你留下,說說你和許香主究竟有什麼恩怨?”
阿珂瞪大雙眼,有點恨恨地瞪着許樂說道,不發一言。阿琪倒是說話了:“師父,這件事情是我親眼見到的,這個姓許的不僅是朝廷統計的要犯還是個濫殺無辜的大惡人!”
“胡言亂語!”九難霍然站起來,看着兩個徒弟說道:“那一日的光景我看的清清楚楚!還以爲我什麼都不知道嗎?阿珂被個採花賊暗算了,許公子遇見了有些不放心,因此跟着那採花賊一路跟了過去,又見那什麼蒙古王子,便設計讓他們自相殘殺,然後殺了那蒙古王子等人,這等事情便是惡人嗎?”
“倒是你們兩人!一個跟那個蒙古王子不清不楚,另一個又口口聲聲地說什麼鄭公子,怎地這般不知自愛!須知你們還是沒出閣的姑娘!一個個結交了不三不四的朋友,就這樣不分好歹起來,我便是這樣教的你們兩人?”
“阿琪,你回房反思去!阿珂,許公子救了你的清白,去向他道謝!”
九難這一通發作,猶如狂風暴雨一般,駭的阿琪和阿珂都是不敢作聲,心內都是委屈和憤憤不平:這個許樂明明只是個濫殺無辜的惡賊,師父爲什麼要這麼維護他?
九難又呵斥一聲,阿琪恨恨地瞪了許樂一眼,轉身去了,阿珂低着頭,話語從牙縫裡一點點地蹦出來:“多謝許香主搭救之恩。”
許樂笑了笑:“師太,這等話就不要再說了,讓她下去休息吧。”九難這才點頭,讓阿珂下去休息。
“師太,近來一切安好?”許樂問道。
九難師太有些心不在焉:“出家之人,哪裡來的安好?不過是有一日便過一日。”
“剛纔那姑娘命格甚是奇特,原本該在大富大貴之家,甚至險些便有公主之尊。”許樂靜靜地說道,葉小荷不由自主地按了一下桌子,心道,這死騙子又開始忽悠了。
九難師太訝然:“她該在大富大貴之家我倒是知道,怎會有公主之尊?難道是他父親該是皇帝嗎?”
“師太知道她的生身父母嗎?”許樂問道。
九難師太遲疑了一下:“此事十分重要嗎?許香主能夠知道我心中所想之事嗎?”
“那件事本來就是滑稽荒謬,師太不必再想了。”許樂回答道。
九難皺了皺眉。沉吟一下低聲道:“許香主既然知道了一些,那我也就不再相瞞,阿珂的父親正是平西王吳三桂,母親乃是陳圓圓,我這次來昆明,正打算派阿珂過去讓他們父女相殘,然後告知吳三桂真相,讓他後悔莫及,痛悔終生。”
“師太,我還是那句話,這件事十分滑稽荒謬,你不必再想了。”
“這話怎麼說?”九難面色有些難看起來,許樂兩次說了她自以爲高明的計策十分滑稽,她心中自然不舒服。
許樂爲她分析道:“一來,阿珂的三腳貓功夫,一個侍衛就可以擒下她,根本不可能有機會和吳三桂父女相殘。二來,現在吳三桂和滿清韃子拼的你死我活,正該他們去狗咬狗,咱們要是出手,豈不是幫了滿清韃子?”
九難臉色扳了起來:“難道我竟然無法再找吳三桂報仇了不成?”
“師太,此時卻不是報仇的機會,何必爲了一時的痛快,讓滿清韃子得意?更何況,阿珂的母親固然是陳圓圓,父親卻不是吳三桂,你這樣設計又有什麼用?”許樂說道。
九難駭然失聲:“什麼?”
“阿珂的姓氏該是姓李,想來該是李自成的女兒,吳三桂倒是被戴了好大一頂綠帽子。”許樂說道。
九難恨聲道:“好好好!好的很!原來竟是他的女兒!”顯然是想起了被逼死的崇禎皇帝,對李自成的恨意自然更強。
“另外,師太,剛剛測算李自成並未死,師太不妨在陳圓圓住處查訪些時日,或許能有驚喜。”許樂平靜地說道。
“許香主,此話當真嗎?那惡賊真的沒死?”九難寒聲問道。
許樂點了點頭,九難霍然起身:“好!我這便去陳圓圓住處查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