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應看就是因爲這個才陷入思考,他也曾經領悟過劍意,而且還是很讓他自豪的誅絕劍意,他自己的解釋就是‘天意當誅,我意即絕’,當時,他甚至頗爲自戀地認爲,這是非常完美的劍意,但是,當這一絲純粹得如同沒有任何雜質的水晶一般的殺意出現在他的心靈之中,方應看彷彿在看了太多的韓國人造美女之後,突然間發現了一個沒有任何雕琢的天然美女之後,他纔有種撥開烏雲的感覺,甚至讓他有了一種這纔是真正應該屬於我的!
方應看有些混亂了,之前領悟的誅絕劍意雖然已經被‘聖痕血印’封印,但是關於誅絕劍意的記憶卻並沒有消失,因此,這樣的記憶和如今領悟的這種不知名的純粹的殺意,如今在他心靈之中產生了衝突,一種是他得意的代天行罰,一種則是他以西方白虎殺意爲目標催眠產生出來的純粹得沒有半點雜質的殺意,讓方應看非常的迷茫,他不知道該如何選擇,隱隱地他有種感覺,這一次的選擇,將會產生極其嚴重的後果,一着不慎就將是滿盤皆輸的結果,對他而言,輸就是死,絕無半點轉圜餘地。
只是,方應看雖然有亞歷山德羅斯-莫格萊尼這樣的聖騎士指導,但是,畢竟其體系有着很大的差異,而且,他與亞歷山德羅斯相處的時間太短,亞歷山德羅斯對於很多東西都沒有深入的研究,因此,方應看在修煉方面,只是一個剛剛踏入修煉大門的菜鳥。
“老七,我輩修士,常言道修道修心。就是因爲,我們修士雖常常把替天行道掛在嘴邊,甚至將其奉爲金科玉律,實際上,我們修士本身就是最大的逆天反道者!我輩修士想要長生不滅,想要與日月同輝,想要超脫生死輪迴,這一樁樁,一件件又哪個不是要悖逆天意。逆轉天道?”
“因此,對我們來說,修道即是修心!因爲,我們所要面對的最大敵人,不是什麼邪魔外道。我們真正的敵人是天意,是天道!也就是我輩修士所面臨的諸般劫數,你若是想要修行,想要修道,想要長生不滅,超脫生死輪迴,那麼。就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練出一顆無畏無懼,萬劫不磨的道心!”
就在方應看的思慮陷入混亂之際,一直站在後面觀察的田不易突然插口說道。
這番話是田不易用道法。直接衝進此時已經不見不聞的方應看心靈之中,而同時傳入的,還有一副畫面……
那是一個神采飛揚,一身素白布袍的青年。昂首挺立,手執一把通體碧綠。宛若無暇翡翠的長劍,不閃不避,一路向前,整個人就像他手中的那把碧綠長劍一樣,鋒芒絕世,無可阻擋,而他所面對的是成百上千的面色猙獰,兇戾狠毒,一身異族服飾的邪魔外道,可是,這個青年卻是神色平靜,就連眼神都是淡然若水,以一敵衆,哪怕手中碧綠長劍如同一道碧綠狂龍,將這些邪魔外道的重重包圍衝出了一條血路,但是,他的身上仍然有了大大小小的傷痕,一身素白的布袍,已經被鮮血染紅,但是,這個青年卻是毫無畏懼,甚至就連腳步都沒有停下,竟然是一路向前,生生衝進了一座宏偉、粗獷、古老的神殿內,隨後,這個年青人仰天長笑,手中碧綠長劍猛然一震,猛地向前衝了出去,任憑那些古怪的法器或是法術打在身上,整個人就像怒海狂濤中的一葉扁舟,隨時都有覆滅之危,但是他卻在這怒浪狂濤中,飛騰而起,化作一隻海燕在狂風暴雨,怒浪狂濤中恣意飛舞,最後這個青年拼着一隻左臂被砍斷,而他本人卻藉此機會衝到了那蠻荒大殿的內部,在其正中的牆壁上,綠光飛舞,留下了‘萬劍一’三個大字之後,狂笑道‘魔門四宗不過如此!’,隨即,這年輕人碧綠劍光以着更加狂放的姿態,又衝了出去,最後只留下滿地的死屍,以及那蠻荒大殿牆壁上碩大的‘萬劍一’三個狂絕傲絕的大字。
雖然田不易沒有告訴方應看這個青年是誰,但是看過《誅仙》小說的方應看,卻是非常清楚,這個人就是引發《誅仙》小說的源頭之一----青雲門絕世劍神萬劍一!這位萬劍一乃是田不易的師兄,驚才絕豔,青雲門四大劍訣之一的斬鬼神劍決,在他的手中,當真是劍斬鬼神,縱橫無敵,那蠻荒神殿是魔門總堂所在,其地位與青雲門的通天峰玉清殿一般無二,但是,萬劍一卻敢闖入蠻荒神殿,在其牆壁上留下萬劍一三個大字後,又轉身離去,其威名就算詐死隱遁,數十年後仍然可以讓諸多魔道高手聞之色變,甚至要在知道其死訊之後,纔敢狂言放浪,發泄心中的恐懼,可想而知,這位萬劍一何等厲害。
田不易所說的話,其實只是老生常談,對於讀過諸多仙俠小說的方應看而言,那些話當真再熟悉不過了,但是,如今這番話配合田不易傳來的這幾幅畫面,再聯想他所知道的《誅仙》,心中不禁有了一絲的明悟,那萬劍一縱橫天下,所向無敵,威名之盛,即便在傳出死訊數十年,仍然讓人聞之色變,但是,這樣一位絕代高手,卻寧可詐死隱遁,隱居青雲門祖師祠堂,過着單調至極的簡樸生活,這已經不單單是力量的強大,而是他心靈的強大,對萬劍一而言,一劍光寒十四州,拔劍四顧心茫然的那是他,而早晚進香,灑水掃地,隱居祖師祠堂這也是他,只要他的心沒有變,那麼,他依然是那個劍斬鬼神,縱橫無敵的萬劍一!
方應看突然想到了一個現實世界很有意思的故事,其所講的是,禪宗六祖慧能到廣州法性寺,恰好聽到兩個僧人辯論風幡,一僧曰風動,一僧曰幡動,六祖慧能接口說道,“不是風動,不是幡動,是你那麼心動!”
事實上,這個故事當初方應看只是覺得好玩,並不瞭解其中所包含的‘萬物皆虛無,一切唯心造’的大乘佛法真意。
而現在,方應看卻有些明白了,想要鍛造出田不易所說的一顆萬劫不磨的道心,就唯有自認自己爲永恆不動的真理,就像傳說中釋迦牟尼誕生之時,橫豎走七步,一手指天,一手指地說‘天上地下,唯吾獨尊’一樣,將自己視爲唯一,其他一切皆是虛無,之所以萬物萬相,那都是自己心中無盡念頭化生。
想到這裡,那關於誅絕劍意的記憶陡然間變得虛幻薄弱,轉眼之間,就被那純粹的殺意斬滅,隨着那誅絕劍意的記憶消失,方應看不禁長長的出了一口氣,他終於明白了,那誅絕劍意卻是自己心中畏懼,不想承擔責任,仍然認爲殺戮是一種罪孽,因此,便假借天意誅殺,然後,將自己變成替天刑罰,拒絕承認自己殺人的事實,反而認爲自己只是一個行刑的劊子手,事實上,這只是一種自我欺騙,也正因爲這樣,才導致了明明是自己領悟的劍意,可是,自己卻難以操控自如的尷尬局面。
而現在就不同了!
這一絲比照西方白虎真意催眠而生的殺意,純粹無暇,它就是單純的殺意,沒有任何的雜念,也沒有任何的束縛,就像是一把開了封的刀,這把刀本身並不能殺人,只有方應看心中升起殺唸的時候,這把刀纔會出現在他的手中。
對於現在的方應看來說,這世間萬物沒有不能斬殺的,既然只是自己心中雜念所化萬相,那麼,自己自然可以隨意斬殺,有罪如何,無罪又如何,不過是心中念頭所化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