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三章 生與死 唯一絕對的自由
兩分三十六秒,這本應非常短暫的時間在此時卻顯得是實在太過漫長。
主神預備時間內的隔離保護膜在這一刻根本就是一個無法突破的牢籠,如果蕭嵐和鄭吒選擇了動手就必須撐過這一段時間,在十一個養殖者反應過來的圍攻下撐住不死,他們這時候還沒有任何趁手的武器在手......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任務!
所以他們兩個才一直壓制着自己,期望那女人能夠多拖延一點時間,若是能拖延到主神解除保護膜的話他們甚至有可能在逃竄之餘帶着她逃走。
但是想靠她的話基本是不可能了,因爲接連失敗而惱羞成怒的萊因哈特沒理由繼續忍受這個女人,要拖延時間的話只能由其他人來接手——
另外四個新人也是沒法指望了,其中一個實在是冷靜的過了頭,對不管是萊因哈特那樣子擋住子彈還是即將上演的暴行都沒有表現出什麼精神波動,無動於衷的就如一個毫無感情的機器人一般,另外三個一開始還躍躍欲試的想要來個英雄救美,但是在萊因哈特表演了那一手彈指神通後他們鼓起來的氣勢頓時就全泄了個精光。
(到頭來,還是要靠自己啊......)
幽幽的嘆了口氣,蕭嵐站起身來清了清嗓子。
“隊長,我覺得你有必要聽一下......我的意見。”
他的突然出聲讓所有人的事先都聚焦到了他身上,在一陣譁然的私語聲中,前方的萊因哈特也慢慢的轉過了頭來。
“倉矢?”叫出了蕭嵐僞裝的化名,眯着眼將蕭嵐死死盯住的他深深吸了口氣,“說吧,但我衷心的希望你不是在浪費我的時間。”
不耐煩的語態加上那依舊處於爆炸邊緣的情緒,都毫無疑問的訴說着一個事實:如果你不能讓我滿意,後果由你自己承擔!
蕭嵐並沒有被這恐嚇和威脅嚇到,抿了抿嘴的他在臉上保持着一個讓人沒法挑剔的微笑。
“鐵血戰士這部電影我有仔細的看過,關於這十九人難度,我有一個應該沒錯的推測......”
拖延時間是蕭嵐的真正目的,但是假話是沒有辦法真正引起人的注意力,所以他很有必要的打算拋出一個很重要的關鍵信息,惡魔隊的成員們即將獲得也肯定會獲得,但是尚未獲得的情報——鐵血戰士將如上次《黑色星期五》的傑森一樣無法被精神力者給搜索到。
然而沒等蕭嵐把這個情報說出口,他突然感覺到自己的意識之中闖入了一股思緒,一股無比強盛、激烈、並且異常複雜的思緒。
驚訝,歡喜,希冀,困惑,遲疑......如此變幻了數十次後,最終化作了一個堅定的決心。
(等等,這是——)
這股熟悉又陌生的複雜思緒闖入,是恰恰的撕碎了蕭嵐意識中那一層朦朧的窗戶紙,巧合一般的喚醒了他記憶中沉睡的一個片段。
昏暗倉庫裡的絕望求救,乾淨利落的血腥絞殺,不解風情的無視,還有那被送出的還剩三發子彈的手槍......
這個清甜的聲音,這個身處危機關頭也依舊堅強的意志,還有手中那蕭嵐曾經觸摸過的改造手槍——
那個女人,銘湮薇......是她!
蕭嵐總算記起來了。
在他被一羣警察給圍堵住之前,在那個廢棄倉庫裡,他確實是順手救下了的一個差點被一羣混混給輪了的女人。
只是......爲什麼她會也到了這個地方,而且還具有如此的天賦?
蕭嵐不知道,也來不及知道了。
從那思緒化作的最後決心之中,他清晰地讀取到了一個意念:
「謝謝,對不起。」
然後——
“砰!”
在萊因哈特因爲蕭嵐的出聲而轉過頭的空隙之間,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從她身上轉移開的短暫時刻,這個女人舉起了手中那還剩一發子彈的手槍,堅定地頂住了自己的太陽穴並毅然的扣下了扳機。
(什、什麼——!)
待察覺到一絲異常的萊因哈特轉過身去,他和鄭吒他們一起看到的就只有那槍口的火光一閃。
在時間定格的最後一刻,這個女人對着看過來的所有人悽慘的嫣然一笑,不知是對他們的諷刺還是恩賜自己的解脫。
下一瞬,那枚零距離發射的子彈帶着死亡的螺旋從她的太陽穴穿入,在大腦的軟體組織中翻滾爆裂後帶着炸裂的氣流從另一端射出。
只一槍而已,她的腦袋就被打得半邊粉碎了開來,白的,紅的,黃的,各種組織一下子全都噴了出來,所有人都愣愣看着這個美豔女子緩緩倒地。
自殺,沒有一絲猶豫的自殺。
在認出蕭嵐的那一剎那,銘湮薇驚訝過、迷惑過、更歡喜過,她是無比的期待這個穿着黑風衣帶着黑墨鏡的男人會如從前一樣再一次的拯救她於危難之中。
但是她很快就發現了自己的錯誤,這個奇怪的隊伍裡形勢比她想象的要惡劣得多,那個她曾以爲強大的不可一世的男人表現的猶如一個日本人一樣卑躬屈膝,甚至連那個像吸血鬼的傢伙叫出來的都是“倉矢”這個日本名字。
在現實世界裡特地追查過蕭嵐訊息的銘湮薇清楚地知道這個男人那場單挑近百武警的“輝煌”戰役,她無論如何也不相信這個在那種毫無希望的情況下也沒有放棄的男人會對別人屈服——
那麼,應該就是隱忍的謀劃吧?
如越王勾踐臥薪嚐膽一般,迷惑住敵人再伺機的送上必殺的致命一擊。
敏銳的直覺感知到蕭嵐僞裝笑臉下的那掙扎的波濤洶涌,銘湮薇突然間悟了。
原來,是自己拖累到了他......
原本或許完美的計劃,因爲無法違背【對罹難者伸出援助之手】的原則而出現瑕疵,她不知不覺的就已經成爲戰術上的關鍵漏洞。
名爲銘湮薇的存在在這個時候應該做什麼呢?
一直以來都很準確的預感告訴了她答案:
——解脫自己——
生與死的價值對於人來說是相等的,自己選擇的死是唯一絕對的自由。
她的死,可以使她免於遭受女人最痛苦的災難,沒有人會對一個腦袋炸開的女人再產生性趣;
她的死,能夠讓蕭嵐不再受到來自良心的折磨,不再違心且沒有了破綻的計劃纔會真正完美;
她的死,還足以激勵完成一切準備的蕭嵐他們,以震撼的鮮血與死亡來奏響復仇的靈魂樂章。
既然她的死是那麼的正確,她沒有理由猶豫也不能猶豫。
但是那心中的一絲不甘,將要沉入永遠黑暗的恐懼,來不及淌下就已經消失的淚水......那又是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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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了......爲成全別人而死,這下欠的情份大了。
另外,有人在說心境的......
確定的過去已經無法改變,你再無法接受也不會有一點變化——所以不會因爲過去而迷惑。
未定的未來卻可以由自己掌握,視線所及之內皆從本心。
“我的女人被輪被殺,我不允許再見到這種情況!受難的人一個就夠了,我要阻止這種惡罪惡的發生!”
“我的女人被輪被殺,我要見到女人都輪掉殺掉!憑什麼只有她才受難,我要其他人都遭受這種痛苦!”
一種起因,兩種結果,善與惡的區別。
違心的事做多了就成了順心,那是因爲“心”已經變了。
見到惡而不作爲,心善則留破綻,但如果一心向惡就完全相反。
人的成長,心就是從“遵從理想”變爲“遵從現實”。
一開始爲了理想不顧一切但是屢遭現實的殘酷,所以逐漸變的遵從現實,那時候理想反到成了違心的選擇。
正常環境成長的人都是心本向善,看見惡無視惡加入惡最後就成了惡。
收第一筆賄-賂做點違心事時總會良心不安,但第二筆第三筆下來,良心就開始被狗吃了——“心”已經變了。
回到正文。
鄭吒本心如何?毫無疑問還是“善”,看到強-暴會殺掉男人,或者連女人一起殺稱作解脫,但是絕對不會加入到其中賦予“惡”。
揹負罪惡,而不是製造罪惡。
蕭嵐,自然也是善,他能平靜的看待無法改變的過去,但是視野所及內尚未確定的未來卻無法無視。
因爲自己的不幸,所以要讓其他人更加不幸——他們兩個都不是這樣的人,至少對受害者不是,不然鄭吒也不會仇恨所有養殖隊。
至於博愛...可憐人自有可恨之處,而且他們行善的方式有點過激——
並不是拯救,而是賜予平靜的安寧死亡......
你活着就是個錯誤,既然活着是受罪,那麼就乖乖去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