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無忌的面色凝滯住了,他的臉上僵硬,很久很久以後纔出現一種崩潰了的神色,一雙眸子圓瞪盯着婠婠,婠婠神色平靜而淡漠,望着衛無忌,四目相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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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相國寺山門前,君簫染一襲青衫,揹負長劍,手持摺扇,長身而立。
接到小沙彌的傳訊,急衝衝趕至山門前迎接的祿名封、翼九方含笑相迎。君簫染老遠望見祿名封的身影就開始笑了,未等祿名封開口說話,他就已經開口說道:“儒門最講究禮節,流書天闕貴爲儒門之重,亦更是如此。看來君某沒有來錯,也沒有料錯,祿先生果真開門親自來迎接在下了。”
“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君先生大駕光臨,祿名封自然要親自迎接,只不過不知今日君兄來此有何貴幹,是來談論學問、武藝,還是其他呢?”老遠,祿名封就整理身上的服飾,面上帶着淡淡微笑,莊重走上前,開口說道。
君簫染笑了,望着祿名封那睿智而深沉的眼眸,道:“我本不願來,但卻不得不來,我若不來,祿自然會去登門拜訪於我,與其讓祿兄登門拜訪來消耗在下府邸的美酒佳餚,破壞在下的花草院落,不如由君某登門造訪混上一餐溫飽,擾一擾大相國寺的清淨,如此豈不划算??”
祿名封還在笑,但笑容卻明顯已經不如剛纔那邊輕鬆溫暖了,這笑容中帶上一抹抹不去的凝重神色,祿名封伸手作出了一個請的動作,語氣依舊帶着恭敬神色,道:“的確划算,在祿名封眼中不管在哪裡談在何時談以什麼方式談,只要將事情談論清楚,其他事情都不重要!君先生,你選擇在大相國寺門口談,還是大相國寺內談?”
君簫染又笑了。他輕搖着摺扇,眼睛眺望這莊嚴肅穆的大相國寺,道:“聽聞大相國寺的素齋不錯,今日前來。怎能錯過呢?”
祿名封點了點頭,吩咐身旁的翼九方去告知大相國寺的大師傅準備素齋,翼九方深深望了君簫染一眼隨即離去。等翼九方離去之後,祿名封望着君簫染,問道:“君兄還有什麼要求嗎?”
君簫染也不客氣。道:“我與祿兄談得這件事可不是小事,因此我想請慈航靜齋的師妃暄師仙子,大相國寺的空禪大師爲旁聽者,畢竟這件事情和慈航靜齋與大相國寺都密切相關。”
“可以,祿某這就去安排,君先生,請!”祿名封再次伸手作出請的動作,而這一次君簫染沒有提出任何要求了,一步一步走入大相國寺內。
走到山門前那一塊石碑時,君簫染停頓了一下。輕嘆道:“本爲逍遙身,奈何染紅塵,今日入佛門,從此不染塵。”
祿名封在前領路,視線卻並未放開君簫染,他不懂君簫染,一直以來他都不懂君簫染,他甚至都猜測不出君簫染的心思,君簫染在他的心中一直以來都是一位非常深不可測之人,一直以來都是。此時此刻他只知道一件事情:君簫染此時來大相國寺即將要說出一個驚天動地的秘密。而這個秘密既有可能與七月初三那日左遊仙之死有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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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自認爲你已經很瞭解君簫染,而實際上在你自認爲你很瞭解君簫染的時候被,你已經陷入了君簫染爲你設計的陷阱之中,因此你終究還是辜負了君簫染的期望。你終究還是小看了君簫染。”望着心神臻至崩潰邊緣的衛無忌,婠婠淡淡說道,她絕對不是一個喜歡在別人傷口之上傷上撒鹽之人,但她也不介意在別人的傷口上撒鹽,至於是否撒鹽則得看她的心情而定。
此時此刻她的心情很好,因此她原因作出這種事情。
衛無忌的面上已經沒有任何感覺了。那並不是痛,而是沮喪,而是自嘲。終於,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衛無忌才慢慢開口說道:“我自然我自己的邏輯推測沒有任何破綻,但實際上而言,我卻只是站在我自己的角度認爲我的邏輯推測沒有任何破綻,而站在君簫染的角度,我的邏輯推測還是破綻百出,我終究不如他,他也不愧是我的師伯。”
婠婠心有所感,嘆道:“唯有可以做到對任何事情都冷眼旁觀之人才能真正具備佈局天下,圖謀蒼生的資格!你不具備,而他卻具備了,因此他是鬼谷子,你不是。”
衛無忌很少統一眼前魔女的說法,但此刻卻同意了,輕嘆道:“以天下爲棋本是一件極其困難的事情,而我這師伯卻做到了更加困難的事情。他不但以天下爲棋,而且將自己當做棋子對弈於天下!身在棋盤中,而心在棋盤外,冷眼旁觀,對弈破局,最終置之死地而後生,這的確是我們歷代鬼谷子之風範。”越說,衛無忌的眼眸越來越明亮,剛纔沮喪似乎隨着這一段領悟竟然漸漸消失了。
婠婠有些不可置信望着衛無忌,她相信人在承受打擊之中可以很快的站起來。她相信人承受嚴重的打擊後還可以站起來,但她卻不可置信人在承受了毀滅性打擊之後,竟然還可以在一盞茶還不到的時間內這麼快振作了起來。
衛無忌似乎想起了什麼,他半點都沒有注意到一側婠婠那驚訝的神色,此時此刻的衛無忌心中似乎都沉浸在一件什麼事情的思考之上,終於過了很就很久,衛無忌忽然拍手跳了起來,淚水一下涌出的眼睛,一副癲狂模樣說道:“我明白了,我終於明白師伯這場佈局了,我終於明白了,不過爲什麼,他爲什麼要這麼做,爲什麼!我不明白,我不明白!”
明白,不明白。
一側的婠婠望着神色癲狂的衛無忌,她已經糊塗了,難道她知道得關於君簫染的計劃難道還不是君簫染的真正計劃,亦或者說那隻不過是君簫染真正計劃的一部分,極少的一部分。
可怕的君簫染,恐怖的君簫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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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相國寺內,一處涼亭,就是剛纔師妃暄與祿名封爭論的那個涼亭。涼亭之中人已經到齊師妃暄、祿名封、空禪大師以及君簫染。
隨後菜也已經到齊,而後還有素酒!
素齋素酒,可見待遇不輕。
君簫染慢悠悠品嚐着石桌上的素齋,連連稱絕,稱道果真名不虛傳。不過卻沒有一人映襯君簫染的話語,此時此刻無論是師妃暄、祿名封還是一側手捏佛珠的空禪大師都只是想知道君簫染到底想說什麼。
如果說師妃暄、祿名封、空禪大師三人只是將氣氛弄得更加凝重的話,那站在涼亭外一直握着刀站在君簫染背後的翼九方則給君簫染帶來一股沉重的肅殺之氣。
不過面對這一切君簫染卻半點也不在乎,他一點也不在乎,也不注意。此時此刻倘若翼九方拔刀對君簫染出手,君簫染全身上下都是破綻,沒有半點防備。
似乎君簫染根本不知道他已經做好出手的準備,似乎君簫染早就已經斷定他翼九方不敢出手一樣。
也不知過了多久,君簫染虛拍了拍肚子,放下木筷,掃了三位一副鄭重神色的師妃暄、祿名封、空禪大師。前面兩人倒還好,第三位的空禪大師卻有幾分沉不住氣了。君簫染可以見諒,畢竟現在大相國寺上下人心惶惶而且已經有六名弟子落在陰癸派之手。
而今已是七月初六,即將到七月初七。
一旦約定時間已至,那那羣被擒拿住的大相國寺弟子就將人頭兩分,因此由不得不空禪大師不得不着急。
君簫染輕聲嘆了口氣,拿起桌上的摺扇爲自己扇風,深深師妃暄一眼,慢慢說道:“早在師現在登門拜訪那一刻在下就已經知道了,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佛門講究因果,任何事情都有因有果,我種下了昔日之因,那自然就當結下今日之果。只是君某卻沒有想到昔日種下之因卻是如此大的因,結出這般果實,因此我本不願意來,卻也不得不來。”
沒有人說話,四雙眼睛都盯着君簫染,等待君簫染繼續說話。
君簫染果真沒有辜負他們的厚望,繼續說話了,而且還是說得一句石破天驚的話語:“斬殺左遊仙,本以爲是在下作出得最精妙絕倫的一件事情,但卻沒有想到這件事情卻會大相國寺、慈航靜齋惹上這麼大的麻煩,因此我也不得不出現了。”
一語落地,果真石破天驚。
沒有人想得到,就算有人想到了,但也絕對想不到君簫染竟然如此簡單直接,沒有帶上任何委婉詞彙說出了這樣一段話,承認了魔門八大高手之一的左遊仙便是死在他的手中。
這句話落地之後,一片寂靜,沒有人說話,這一段時間內,沒有人知道自己應該說什麼話語,有什麼話語可以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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癲狂,也不知道癲狂了多久,衛無忌再度理智了下來,他望着眼前這位絕色女郎,忽然冷靜了下來,說道:“婠婠姑娘,此刻想必你非常想知道我師伯全部的計劃是什麼。”
婠婠沒有否認,點頭笑道:“如此精妙絕倫的佈局,自然沒有人可以拒絕知道這其中的結果。”
衛無忌點頭道:“不錯,的確沒有人可以抵擋得住這份好奇心!不得不承認我師伯的確是一位天才,一位令我們自愧不如的天才,他是一位比起我師傅還要偉大的天才。”
天才,天才,天才!
原本就是天才的衛無忌不利社連續用了三個天才形容自己未來的對手君簫染,這言語之中沒有任何掩飾對這位師伯的尊敬欣賞佩服。
婠婠此時此刻更加好奇了,君簫染的全部計劃,這次計劃君簫染又將得到了什麼,實現了什麼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