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上一次熒惑之石下落,已經過去八百二十六年,趙高早已推算出熒惑之石會在甲子日墜落東方,而熒惑之石的下落,必然引起天下震動,他事前已經派我取得了熒惑之石。”
“所以,得熒惑之石者就位俠魁,神農令是你發出的?”勝七看向吳廣。
“不,當然是趙高發的。”吳廣道:“我掌握神農令,就等同羅網掌握神農令,熒惑之石下落,趙高是一定不會放過這樣絕佳的機會的,他想要借熒惑之石削弱農家,於是借我的手,發出了神農令。”
“原來不是始皇帝想要農家自相殘殺。”勝七凝眉。
吳廣緩緩搖頭:“始皇帝內心裡是不希望任何勢力威脅帝國的,農家十萬弟子,和墨家,儒家一樣,乃是始皇帝的心腹之患。
尤其是公子扶蘇不能繼位,十八子胡亥的能力讓始皇帝夜不能寐,這些強大的江湖勢力,更加成爲始皇帝想要消除的對象。
只是這些勢力影響極大,包括朝堂上的人,都不贊同貿然對墨家儒家和農家三大勢力動手,始皇帝才猶豫不定。
但是始皇帝實際上早已有了動作,之前圍剿墨家機關城,數百年的墨家中樞毀於一旦,就是體現始皇帝的意志。
後公子扶蘇親到小聖賢莊,始皇帝的意思其實是找儒家的錯處,借題發揮,像除掉墨家一樣除掉儒家。
只可惜,或許是扶蘇公子宅心仁厚,或許是儒家隱藏得好,並沒有被抓到什麼把柄,恰逢狼族犯邊,蒙恬被調往邊關,儒家的事就此作罷。
除了墨家與儒家外,就剩下天下第一大勢力,擁有十萬弟子的農家。
始皇帝恐怕做夢都在擔心農家,擔心農家威脅胡亥的帝位,只是現在南方任囂趙佗剛剛平定嶺南,包括南越劍林在內的勢力,都是不穩定因素。
狼族犯邊,蒙家軍被牽制在北方,現在大秦帝國最精銳的六十萬軍隊,都無法調來中原,這個時候,是不該貿然對農家動手的。
所以始皇帝也沒下對農家動手的命令。
不過熒惑之石這麼好的機會,趙高豈會放過,他需要借熒惑之石削弱農家。這個目標是與始皇帝一致的,始皇帝之所以沒有對農家動手,是擔心力量不足,但是假如趙高能四兩撥千斤,始皇帝只會樂見其成。
歸根到底,這次對農家動手,是始皇帝默許,體現的是趙高的意志。”
勝七雖然一身橫肉,劍法也是力量型劍法,但他並不笨,只是因爲他獨來獨往,消息來源少,所以吳廣說這些,他都是第一次聽。
“趙高這麼處心積慮對付我農家,對他有什麼好處?難道他沒聽過一句話,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嗎?
農家,儒家,墨家是帝國心腹大患,他羅網難道不引起始皇帝忌憚?胡亥那小兒真有那麼差,連墨家儒家都對付不了,又怎麼駕馭農家?始皇帝會想不到這一點嗎?
趙高就不擔心倒了我們儒墨農三家,他羅網也會被拋棄?”
“始皇帝快死了,他做不了這麼多事。”吳廣道。
“嗯?”勝七凝眉看向吳廣,有些不可思議。
秦始皇,橫掃八荒,一統六合的君王,從大秦帝國建立那天起,這個帝國就被打上了“始皇帝”的標籤,帝國既始皇,始皇既帝國。
在大秦子民眼中,包括勝七這樣的人,不管憎恨不憎恨秦始皇,都彷彿覺得這個人會一直存在一般。
現在竟然出現“死”這個字,對勝七來說,好像一座恆久的高山,突然要倒塌了一般。
“始皇帝的頭痛又犯了,根據羅網的消息,陰陽家的雲中君已經無計可施,那個始皇帝新封的帝國第一煉丹師,也就是現在蚩尤堂堂主楊東,煉製的丹藥雖然能緩解始皇帝頭痛,但是治標不治本,並且會讓始皇帝的病更加嚴重。
趙高日夜服侍始皇帝,對他的病情最爲了解,應該撐不了多久了,到時候大秦帝國就會變天。”
吳廣長吐一口氣,秦始皇就好像壓在這個世界的大山,現在他要死了,就好像頭頂的大山要消失了一般。
“所以,始皇帝最多也就能對付墨家,儒家和農家,對羅網,他已經力不從心,他唯一能做的,應該是讓影密衛與羅網互相制衡,再加上李斯的朝黨,三足鼎立,可保胡亥江山。”
“也就是說,現在急切要對付農家的,是趙高,他爲什麼如此急切?農家與羅網有何仇怨?”勝七不理解地道,他平日也有很多疑惑,但他不會問其他人,因爲他不信任,現在見到吳廣,他終於可以問出來了。
“沒有仇怨,不過關係到一個人物,昌平君。”吳廣道。
“又是這個人。”勝七皺眉。
“沒錯,根據羅網的消息,農家實際上是昌平君留給扶蘇的靠山,只是隨着前任俠魁失蹤,這件事只有兩個人知道,一個是田猛,他已經死了,另一個人不得而知,但不是朱家,朱家或許聽到過風聲,但他並不是昌平君委託之人。
包括俠魁和田猛在內的三個人,當年受昌平君委託,他日可助扶蘇成帝位。”
“笑話,農家十萬弟子,能白白去幫扶蘇當皇帝?”勝七不屑道。
“如果是下神農令呢?”吳廣道。
勝七默然不語,如果下神農令,那還有什麼說的?只要是他勝七認的俠魁,這個神農令下來,他勝七也會服從。
“也就是因爲前任俠魁失蹤,神農令落在我這,這道神農令纔沒有發出去,反而變成了得熒惑之石者就任俠魁。
但是誰能保證失蹤的俠魁不重新出現?誰能保證除了田猛外,另一個人不站出來維護這道神農令?亦或者消息走漏,有其他堂主知道了這道神農令?
任何一種可能出現,扶蘇就算不能得到十萬農家弟子,數萬也是有的,到時候扶蘇就可能借以登臨帝位,君臨天下。
而這,恰恰是趙高最不願看到的,趙高不知什麼原因,一心扶持胡亥那個白癡繼位,這在朝中是公開的秘密。”
“所以,這次趙高才抓住機會,借熒惑之石引動農家六堂互相殘殺?”勝七道。
吳廣點頭:“不過他並不知道,真的熒惑之石,在他發出神農令以前,已經被我換走,他日農家六堂到九龍臺祭天,發現他們的熒惑之石是假的,必然引起一場血雨腥風。
待烈山堂和神農堂殺得兩敗俱傷,我們再拿出真的熒惑之石,加上我在羅網集聚的力量,我們就是俠魁。”
吳廣的目光深邃地望向遠方,顯然,這一天他已經等待很久很久。
勝七凝眉看着吳廣:“兄弟,我素聞趙高心思縝密,這個人機關算盡,陰鬱無比,你在他的眼皮底下換走熒惑之石,又集聚羅網勢力,趙高難道就一點沒察覺?”
吳廣笑了一下:“這就得問這塊熒惑之石了。”
吳廣看着手上的熒惑之石,石頭閃動着黝黑的神秘光芒,婉轉的紋路,好像裡面隱藏了一個世界一般。
“趙高擁有一種極爲高明的催眠之術,我看不清門派,不過仔細想來,除了當年的蜀山,恐怕沒有人擁有如此強大的催眠術。”
“當年的蜀山?”任何江湖人士提到“蜀山”這兩個字,都知道這兩個字意味着什麼,術出蜀山,天下之術幾乎皆源於此,曾經的蜀山,是足以撼動九州的勢力,上古大巫時代更是左右天下。
“我也不確定,不過無論趙高出不出自蜀山,他也是一個極爲神秘的人物,來歷絕不簡單,他在我進入羅網第一天起,就對我做了催眠術,讓我無條件服從他的命令,實際上他也做到了,羅網內有無數高手,都是被趙高催眠術影響,對他忠貞不二。”
“那現在怎麼會……”勝七疑惑地看向吳廣。
吳廣冷笑一聲:“這就得歸功於趙高讓我去取熒惑之石了,我拿到熒惑之石後,就慢慢變得清醒,逐漸從趙高的催眠之術中解脫出來。最後完全擺脫了他的控制。”
勝七吃了一驚,接過吳廣手上的熒惑之石:“你是誰,這塊石頭竟然能破解趙高的催眠術?”
趙高的實力如何,沒人見過,勝七也不清楚,但是羅網麾下有多少高手勝七是知道的,包括驚鯢,玄翦在內,這些人都甘心聽從羅網命令。
可是就算是陰陽家的催眠術,也未必能催眠玄翦這樣的高手。
而趙高卻辦到了,除了萬術之祖蜀山,勝七想不到還有誰有這麼強大的催眠術。
可是就是這樣強大的催眠術,也被熒惑之石解除,那麼這熒惑之石到底是什麼?
“我不知道爲什麼會這樣,也不知道熒惑之石裡面到底是什麼,這塊來自熒惑的石頭肯定不簡單。
但是我認爲現在最重要的是得到俠魁之位,始皇帝一死,天下必然大亂,只有手上有實力,才能在亂世分一杯羹,熒惑之石可能有醫療的功能,但比起俠魁之位來,都不重要,不是嗎?”吳廣道。
勝七點頭,他這些年一直懷着仇恨度日,無一日不在想着殺了田蜜,拿回自己的魁隗堂堂主之位,現在兄弟回來了,連俠魁都近在眼前,一個區區的熒惑之石又有什麼重要?
“何況。”吳廣微微一笑:“我們以熒惑之石當上俠魁,熒惑之石還是我們的,到時候我再來看看這是什麼,也不遲。”
“好。”勝七拔出巨闕劍,看着劍身上霸道的紋路,手指在冰冷的劍刃上滑過。
“這麼多年,這一天終於要來了,我要讓田蜜知道,我勝七曾經失去的,一定會親手拿回來。到時候,我要讓這個女人死無葬身之地。”
“哐”地一聲,巨闕劍狠狠插進大地,寬大的劍刃在夕陽下好像一座墓碑,打着金黃色光芒的兩個人,並肩而立,好像天下都已踩在腳下。
……
楊東和千曉婷回到蚩尤堂落腳的地方,雲瑤和端木蓉在照顧曉夢,曉夢現在氣色更差了,不過卻是醒着的。
楊東皺了皺眉,按道理,曉夢不該醒來的,現在無緣故的醒來,絕對不是一件好事。
“楊東,有辦法治療曉夢姐姐了嗎?”雲瑤看到楊東立即上前詢問,眼睛裡閃動着晶瑩的光芒,顯然她抱了極大希望。
看到雲瑤這樣的表情,楊東只能點頭。
雲瑤立刻一喜。
“雲瑤,你先出去,我有話跟曉夢說。”楊東道。
雲瑤點頭,端着手中的盆子,拿着毛巾出去了,端木蓉和千曉婷也跟着離開。
“楊東,你回來了。”曉夢看着楊東,虛弱地道:“我知道你剛纔是安慰雲瑤的,其實沒關係,只要你記得答應我的……”
“不。”楊東打斷曉夢的話:“我說的是真的,至少有很大的希望,你師父應該能救你。”
“我師父?”曉夢疑惑地看向楊東。
楊東點點頭:“之前我一直把你師父忘記了,其實你的傷,並不是普通的傷勢,是神識域首創,因爲你的神識域沒有打開,在強行發出神識刺時,出現了腦域波動,以至於混沌狀態的神識域破損。
這種損傷,比打開神識域的人神識域受損更嚴重,一般醫術連神識域都接觸不到,更別說是你這種傷勢,所以我師父她沒辦法。
但是我師父沒辦法,你師父一定是有辦法的,因爲他自己就有神識。
我認爲,神識域只是醫家沒有接觸的一個領域,如果接觸到了這個領域,治療起來也應該不難,所以我覺得,你師父會神識,一定就有醫治神識域受創的辦法。”
“也就是說,現在我們要回去找我師父?”曉夢道。
“恩。”楊東點頭:“來得及的。”
曉夢眼神中閃過一抹異常,但是楊東沒有發覺,沉默了好一會,曉夢道:“就算打開神識域的人,也不一定能治療啊,就像你,你不是也打開了神識域麼?”
“我和你師父不同,我打開神識域是偶然,我到現在對神識的理解也不全面,但是你師傅不一樣,對神識域一定是理性的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