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禽老人乃是江湖上不世出的奇才,學貫百家,拳掌雙絕,就連王動也聽過他的大名,是以霍天青雙拳一動,便將這一路拳法認了出來。
天禽派共有十三種拳法,每一路拳法都已是江湖上第一流的絕學,尤以‘風雷九式’爲尊,昔年天禽老人以此拳法縱橫武林,罕有敵手,更是打出了‘九式齊出,天下無敵’的威名。
霍天青是天禽老人之子,一身武功也得其真傳,此時盛怒之中,雙拳疾若狂飆,拳風震盪,更是帶起鬱郁風雷之聲,每一拳出,當真有着驚天動地之力,苦非親眼所見,只怕誰也難以相信斯文秀氣的霍天青霍大總管,竟也能發出如此剛猛的拳法。
如此凌厲暴烈的拳法,舉世之間,也找不到幾個人可直面其鋒。
王動卻偏偏就是其中一個。
他不閃不避,身法如飛絮,隨風盤旋,翻手就是一拳凌空罩下。
大伏魔拳法。
兩人一上一下,一天一地,王動凌空下擊,一拳之勢當真是打出了崩山摧城之威。
只聽轟然一聲巨響,他一隻拳頭已分別同霍天青雙拳各自轟了一記,兇猛暴烈的勁氣排空而起,恍如烈烈風沙。
霍天青身形一顫,腳下堅硬的青石咔嚓咔嚓碎裂開來,竟踉蹌着倒退數步,他面上掠過一抹驚震之色,實難相信對方內力竟雄厚到如此境地,只是一拳竟將他風雷九式的雙拳擊潰。
這座小樓,陸小鳳並不陌生,因爲小樓的主人便是霍休。
陸小鳳從善如流,伸手就是一推,推門就開。
花滿樓道:“你一向都不是沉默寡言的人,平時要想堵上你那張嘴,簡直比要你戒酒還難,但是上山的路上,你卻一句話不說,是不是在擔心?”
王動微‘咦’一聲。
那一點點的燈光是從山上一座小樓中透出的,花滿樓,陸小鳳兩人已站在樓前。
王動微微一怔,輕嘆道:“何必!”
“天禽神爪?!”王動脣角一掀,同樣化拳爲爪,五指齊出,一記九陰神爪凌空抓出。
陸小鳳就左轉過去,轉了幾個彎後,走上一個石臺,迎面又有個大字“停”。
王動轉過頭。看着上官飛燕。上上下下看了好片刻,才道:“你以爲他自殺是爲了你嗎?”
“無怪乎天禽老人得享盛名,一身之力,身兼百家武學,確是了得之極!可惜你霍天青雖得了他的真傳,終究還差了些火候!倘若天禽老人復生,或許還能與我一戰,可惜!”
王動道:“以你的武功,再有五、七年火候,必是一個極好的對手!我爲何要殺你!”
隱含蕭殺的氣息,繚繞指間。不論聲勢,威力都絕不在霍天青天禽神爪之下。
她怎也想不到,世上竟有男人狠心打她?
上官飛燕吃吃笑道:“不是你,難道是我?”
凌厲氣勁中,王動五指一進一探,奇異無比的錯入霍天青爪法的空隙中,哧哧數聲,霍天青手腕血光裂起。
剎那之間,兩人攻勢已至,在半空中奇快無比的互換了十幾記,只聽得金鐵交鳴之聲不斷響起,五指生寒芒,寒光閃爍之間。勁氣嗤嗤裂破。
王動確是破不了,但他卻可以擋。
“鳳雙飛”乃是天禽老人一身所學中的精華,猶如‘天外飛仙’之於葉孤城,都已達到招法中的巔峰,幾乎再無破綻可言。
一聽到這個聲音,陸小鳳臉上笑容更勝,他已聽出這個聲音並不是霍休。
陸小鳳一眼瞧去,目光卻忽然凝住了。
她甜甜笑了一聲。張開雙臂,抱住了王動的腰。
霍天青心頓時沉了下去。
陸小風道:“我不停又怎樣?這裡有一百零八處機關,每一處機關都能要人十條老命!一百零八處加起來就要一千零八十條命!你有沒有一千零八十條命?”
霍天青吃了一驚,正要變化爪勢,驀然胸口發冷,銳利的氣機噴吐而來。
“那裡的酒不好喝,陸兄若是要喝好酒,還得勞煩到這邊來。”
陸小鳳就停了下來,花滿樓當然也跟着停下,卻忍不住問道:“你爲什麼忽然停了下來?”
砰!
王動輕嘆一聲,並指一點,如劍擊出。
但是他對這個聲音也絕不陌生。
霍天青胸口立時被一股尖銳的勁氣擊中,劇痛涌來,身形倒退,胸前已多了一道血淋淋的血洞。
王動淡淡道:“我打你!只是想告訴你一件事,你沒有你想象中那麼聰明,別人也沒有你想的那麼蠢!就像現在,你明明已恨我恨不得要死,又能拿我怎樣呢?”
“好!”霍天青臉上浮現詭異而又奇怪的笑容,突然反掌一擊,猛地拍在了自己的胸膛上,穴竅碎裂中。人已直挺挺倒了下去,面上仍帶着那古怪的笑容。
王動五指一化,勁氣噴出,直面其鋒。
他已施展渾身解數,將一身所學毫無保留的用出,自覺對方也絕不好受,卻不想在這激鬥之中,對方竟還能從從容容的說話。
他正要伸手去端酒碗,忽然之間,石室左側的牆壁緩緩移動,露出了一道暗門,其後是一條長長的石階,也不知通向什麼地方,一個聲音從其中傳了出來。
隨即。她嘆息之色消失,精緻的臉蛋上浮現甜甜的微笑,盯着王動,明亮的雙眸中閃動着崇拜與仰慕,“但我的眼光卻果然是沒錯的,你比我想象中的還要厲害得多,我知道霍天青已是少見的高手,但你殺他,卻並沒有用多少的力氣!”
這裡既然可能就是青衣第一樓,王動又在這裡,那麼霍休的嫌疑自然也就被排除了,不管如何,自己的朋友不是青衣樓主,他總是要鬆一口氣的。
他話音未落,石臺已經在下沉,沉到了最底部,眼前豁然一亮,出現了一間六角形的屋子。
駢指一刀,刀鋒破空,只聽砰然聲響,霍天青鳳雙飛的攻勢已被截住!他厲喝一聲,翻手又是一記小天星掌力。
“好一個鳳雙飛,果是絕妙!我也破不了這招!”王動笑了一聲,身形倏然凝住,已是駢指如刀,一刀劈出,“但我何必破它!”
豈料霍天青突然之間,身形再度消失不見,人已到了王動右肩後,左手五指齊並如鳥嘴,啄向了王動脖頸,右手戳向他的腕脈。
硃紅色的門是閉着的,門上卻有個大大的字“推”。
霍天青冷哼一聲,身法展動,拳頭一開,化拳爲爪。一爪抓攝而去。
他才認爲霍休洗脫了嫌疑,沒想到一轉眼又見到了霍休。
王動身形疾電般一閃,一指如劍。化光點殺。
……
血洞雖淺淺只有半寸。霍天青面上卻是再無一絲血色,呆愣了好半晌,才澀然道:“爲什麼不殺我?”
王動身形一凝,道:“現在你依然不改變想法麼?”
珠光寶氣閣閻府後面有一座山,山並不高,山勢卻很拔秀。
上官飛燕嫣然道:“我纔不管別的男人是爲了什麼而死,我只知道,現在我的一切都是你的。”
“不錯,這就是鳳雙飛!”
王動卻是反手一揮。一巴掌抽在了她的臉上,上官飛燕頓時如滾地葫蘆般跌倒在地,一張俏臉上滿是錯愕之色。
“我早就知道王兄乃是慷慨之人,從不肯虧待朋友!既有好酒,怎能缺了我陸小鳳?”
這對他的打擊,簡直是比殺了他還難受。
大吼一聲,霍天青拳掌交錯,勁氣如虹,但是就在這一瞬間。王動一指已至,“啵”一聲脆響,勁氣砰然碎裂。
這一着變化看來雖簡單,但招法變幻之間,卻蘊藏着連綿後招,數十上百種精妙變化,每一個變化都是奧妙無窮。
“不管是誰,若被廢了九成真力,還被囚在牢中,都不會太好的。”
大門打開,出現了一條寬而曲折的甬道,轉了好一會兒後,前方的石牆上又出現了一個大大的字。
陸小鳳看了口氣,道:“我很好,但是你看起來卻不太好。”
王動身形一閃,趨近霍天青身前。又是一拳擊出,這一拳看來平平無奇,與霍天青那霹靂雷霆一般的聲威更是無法相比,偏這平平無奇的一拳。卻已將霍天青拳法後續的變化盡數封死。
被廢了九成真力?陸小鳳更爲疑惑,霍休的武功之高,沒有人比他更瞭解,天下間還有誰能廢霍休的武功?他正要再問,花滿樓已身形一閃,衝出了石道,到了另一間石室中。
勁氣轟飛中,兩道青影也是再度激鬥在了一起,以快打快,以強對強,頃刻之間,已互換了五十招。
他大笑一聲,已朝暗門邁入,走過長長的石階,眼前突然多了一個石牢,牢中似乎還有個老人,這老人只穿了身洗得發白的青衣。
“你以爲你便勝了?”霍天青冷笑一聲,突然向後一扭腰,雙臂微張。以一種奇怪的姿勢施出了一招,身形如瞬移般閃射而至。雙手一上一下,錯手擊出,幻出百千殘影。
幾乎是本能般,霍天青身形一移,五道寒芒裂過。胸口青衣碎裂。閃現五道血痕。
花滿樓道:“我只有一條命!”
王動忽然道:“我沒有殺他。”
石牢中的老人擡起了頭,目光卻有些渙散,還有些呆滯,盯着陸小鳳看了半晌,忽然咧嘴一笑,“陸小鳳,你好!”
陸小鳳淡淡道:“我擔心什麼?難道我還有什麼好怕的麼?”
陸小鳳笑了笑,道:“看來聽話的人總是有些好處的,至少還有人請我喝酒。”
上官飛燕不知何時也走了出來,一身衣裙迎風飄揚,也是輕嘆道:“你已經放過了他,他卻自己殺了自己,這個人倒還真是個傻子。”
陸小風道:“因爲這裡有個停字。”
唰!
花滿樓道:“叫你停,你就停?”
陸小鳳閉上了嘴,徑直朝小樓走了過去。
一時間,王動竟也無法拆解其中的奧妙,身形一閃,一邊朝後飛速倒退,一邊道:“昔年天禽老人獨上峨嵋,金頂鬥掌,大敗胡道人,用的便是這一招嗎?”
這個聲音的主人就是王動。
…………
花滿樓微笑道:“你當然不會怕什麼,但你卻擔心這小樓便是青衣第一樓,你也擔心青衣樓的主人就是霍休!因爲不管這麼說,霍休都算是你的朋友。”
一個“轉”字指向左側。
霍天青越打越是心驚,他繼承了天禽老人的真傳,一身武學可說兼容百家之長,不論拳法,掌法,指法,爪法乃至劍法,刀法都有過人之處,可是這短短几十招內,他連換十幾種武功,不論掌法,拳法……對方竟都是齊頭並進,與同類武功應對,似乎非要跟他爭鋒相對一般。
青影一閃,王動身法直進,剛柔並濟的兩股掌力破空擊出,已與霍天青小天星掌力碰撞在了一起。
上山數裡,就可以看見點點燈光,燈光在黑暗中看來分外明亮。
整間屋子空空蕩蕩,只有一張石桌,桌上擺着兩碗酒,旁邊有一個“喝”字。
五指嗤嗤生風,裂破氣流,每一指都尖銳如劍,噴吐鋒銳的氣息。
霍天青暴喝一聲,雙臂又是一振,便如插上了翅膀的鳳凰,身形一扭,又是一記鳳雙飛,閃射而來。
簡簡單單的一手,竟是妙若毫巔,其中的巧妙,已非言語所能形容。
陸小鳳笑了笑,“巧得很,我也只有一條命!既然我們都沒有一千多條命,倒不如聽話一些,他們要我轉就轉,要我停就停,我這麼聽話,別人又怎麼好意思來對付我。”
這個老人竟然就是霍休!
“霍休?!”
陸小鳳立即跟了過去,果然便瞧見了王動。
這一間石室中,遍地都灑着鮮花,精緻的雲錦鋪滿地,一張金碧輝煌的王座矗立在中央,王動就坐在王座上,朝他微笑舉杯。
王座下,竟然還有一個少女,正埋頭爲他揉腿,陸小鳳雖然瞧不見少女的面目,卻總覺得有些熟悉之感。
“飛燕?!”花滿樓愣了片刻,忽然道。
埋頭服侍的少女,忽的擡起了頭,嫣然道:“我早就說這人的鼻子比狗還要靈,就算眼睛看不見,但卻一定聞得出我在這裡的,看來果然沒說錯。”(未 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