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定了帶着嶽不羣繞圈子的注意,王動便不再考慮所謂的方向問題,往往是今日去東,明日去西,再後天則變爲北了,兜得嶽靈珊是暈頭轉向。
她最初還暗地裡琢磨着留些標記,好讓嶽不羣追蹤,可是轉悠了好幾天後,她自己都徹底糊塗了。
一晃就是十數日過去了,江湖上一條勁爆的消息漸漸傳開,成爲了最近武林中的爆點,說是青城派餘滄海掃滅了福威鏢局,派門人據佔了林家基業,甚至就連林震南夫婦也被擄了去,一路押送入川。
王動聽了這消息,頓時奇怪了!
自己已經給林平之出了主意,沒道理青城派這麼快就攻下了福威鏢局啊?
稍微一打聽才知道原因,那林震南先是打算向青城請罪,以自己的性命抵償。
青城派則是不管不顧,打殺一通,各個擊破,等到福威鏢局死傷人數數十後,林震南這才慌了神,再一次出了昏招,遣散門人子弟,自己則帶着家人往洛陽投奔而去,結果被青城派來了個守株待兔,輕輕鬆鬆就捉了去。
“靠,這貨還真是爛泥扶不上牆啊,話說也是武林中打滾了幾十年的老江湖了,竟然還這麼天真?真是自尋死路!”
在王動看來,林震南以其說是一個武林人士,倒不如說是一個地地道道的商人,一切都喜歡以生意的方式來解決,卻忘了自己身在江湖,一着不慎,致使家破人亡,取死有道也。
這一日奔馳了好幾個時辰,還沒有抵達最近的城鎮。
“當日一別,想不到今天還能相逢道左,林公子,看來你我果然有幾分緣分啊,卻不知是你的好運還是厄運……。”王動笑了笑道。
她總覺得王動有時候腦子有病,說的很多話,她都聽得不太懂。
“這麼快?”嶽靈珊很不滿。
這段時間以來,他經歷了家門鉅變,雙親被擄,雖則連番打擊,眼力卻成長了不少。
嶽靈珊古怪的看了那乞丐一眼,眼睛猛的瞪圓,吃驚道:“你、你、你難道是林平之?”
“十兩怎麼夠?我借你一千兩。”
王動不置可否的說着。
以往行走江湖,只以爲所謂一流高手也就跟自己爹爹林震南一般模樣,而他自己在江湖上也應是對手不多,可隨後見了林震南連餘滄海一弟子都敵不過,他才恍然驚醒,明白到了何謂井底之蛙,只知坐井觀天。
一念之間,心中無比的苦澀,林平之苦笑幾聲,“我也沒想到還能見到閣下,不過現在就請你不要再稱我林公子了……。”說着話,他扭開了酒壺,狠狠灌了一大口酒,又一左一右雙手捏了兩個饅頭,大口大口的啃食起來。
踏進了數十米外的一片林子裡,林平之一屁股靠着一顆大樹坐下,呼啦呼啦將幾個饅頭啃完,又咕嘟咕嘟的灌着酒,喝完喘了口氣:“還有沒有?”
方纔他飢腸轆轆,本欲入店乞食,卻偶然瞥見了王動,嶽靈珊兩人,林平之出身世家,錦衣玉食,心中有股紈絝公子哥兒氣,此際落魄至此,自慚形穢,卻是不願讓“熟人”看見,連忙躲避。
“驛道之上,不方便說話,我們且到那邊林子裡去說吧。”
“嶽姑娘,你吃好了麼?”王動不以爲意,“好了的話,咱們就繼續上路吧。”
但不論她是滿意還是不滿意,她都沒有決定權,只得聽從王動安排,卻見王動站起身來,讓老闆打包了幾個饅頭,一壺酒!
“我在看世事無常,花開花落,昔日豪門貴公子,今朝道旁行乞人!”王動擱下了竹筷,斟滿一杯酒,握在手中,一飲而盡。
王動一拉繮繩,馬蹄聲漸漸慢了下來,踱步到了那乞丐身邊,他隨手將包裹一拋,丟了過去。
到了過午時分,王動也有些累了,便在驛道旁一家小飯鋪打尖休息。
這乞丐確然就是林平之,當日林震南夫婦被青城派擄走,他卻僥倖逃離,只是逃得匆忙,身上一分銀兩也無,又怕被青城派認出形跡,當即就扮作了乞丐,一路行乞過去,打算就這般入川,再想辦法上青城救自己爹孃。
兩人再次縱馬奔馳,不及片刻,在拐角處再次看到了那個乞丐,那乞丐回頭看了一眼,有些慌亂的躲閃到了驛道一旁,低頭束手站定。
馬道上的小店自然不可能有什麼好酒,但王動卻甚是喜歡品味那其中苦澀的滋味兒。
“沒有了!不過林兄若是缺銀子的話,王某倒是可以借你一點。”王動栓好了馬,拍了拍這匹馬的脊背,笑道:“這馬可是相當不錯,林兄當初那麼豪爽的就送給了我,現在區區一點銀子,借你應急倒也無所謂。”
那乞丐先是吃了一驚,伸手一抓後,感到有些熱乎,才知是饅頭加一壺酒。
“莫名其妙。”嶽靈珊哼道。
嶽靈珊隨着他的目光看了過去,只看到一乞丐,奇怪道:“你在看什麼?”
“嗯?!”
噠噠噠……
王動目光在那乞丐的背影上一頓,驚咦一聲。
那乞丐有氣無力的朝飯店走了過來,似乎打算乞食的樣子,只是張望一眼後,忽地渾身一震,俯着身子低着頭快步離去了。
林平之嘆道:“既然如此,就請借我十兩銀子吧。”
酒菜上齊後,才享用了片刻,驛道南側晃晃悠悠走來一衣衫襤褸,形貌邋遢,面上污垢滿布的乞兒。
聽了這話,林平之心中一驚,以爲王動想擒了他向青城派邀功,擡頭看時,卻見王動面上含笑,並無出手的意思,他心下一安,隨即暗暗苦笑,以自己的功夫,就算對方有歹意,自己又能怎麼樣?
王動隨手自袖袍裡取出了一張千兩銀票,丟給了林平之。
“多謝。”林平之深深看了王動一眼,拱手道。
“銀票俗物而已,生不帶來,死不帶去,有何好謝的?”王動靠在一棵大樹上,悠然道:“且問林兄一句,我那日所言,斷得可準?”
林平之苦笑道:“悔不聽閣下所言,我只恨自己沒有好生堅持,更沒有勸動爹爹……事到如今,我爹我媽全都落入了青城派手中,卻是悔之晚矣,憑我一個人力量,想要從青城派搶人?”他滿臉頹然。
“或許還不晚。”王動忽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