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許久不見,別來無恙啊。”慕容復笑着說了一句,一邊讓開門口。
黃裳一時也顧不上追究慕容復爲何會出現在此,此刻他最關心的還是孫女的病情,當即閃身進到房中,待看清黃穎羞澀中帶着幾分甜蜜的模樣時,他不禁愕然,難道孫女沒有發病,而是在房中跟這小子做了什麼事?
“穎兒,你的寒毒……”黃裳說着伸出一手給黃穎把脈,過得片刻才鬆了口氣,心有餘悸的說道,“還好還好,穎兒你可真是嚇死我了。”
他是真的有些後怕,本來這段時間他掛心孫女的病情,已經很少外出,一直在書院守着她,生怕寒毒突然發作而他又不在身邊,但昨日卻被王重陽叫進宮去,又正好遇到慕容復重創了林朝英,他不得不留下助其療傷,一直忙到今天晚上才得以抽身,沒想到差點因此斷送了孫女的性命。
想到這他若有深意的瞥了慕容復一眼,“從今天起,爺爺哪也不去了,就算天塌下來都不管啦。”
慕容復聞言心中一動,這老頭莫非在暗示我什麼?
倒是黃穎面露愧疚之色,黯然道,“爺爺,天命不可違,順其自然吧,多活一天與少活一天也沒什麼分別,您不要再爲我耗費功力了。”
自從十多年前她寒毒第一次發作,爺爺便一次次的將功力給了她,以致這些年功力無所寸進,甚至還有倒退的跡象,每次出手替她鎮壓寒毒之後,都會精疲力盡,老態盡顯,她真有些害怕說不定哪天爺爺走在她前頭,那是她極其不願面對的事情。
“丫頭胡說什麼!”黃裳聞言立即變了臉色,“區區功力算得了什麼,沒了還可以再練,更何況你爺爺我活了這麼多年,早就賺夠了,哪還在乎這些身外之物。”
黃穎還待再說,慕容復卻是忽然開口道,“你們有完沒完,區區九陰絕脈罷了,有我在此,哪有這麼容易死。”
說話間他來到牀前,瞪了黃裳一眼,“還有你這老頭,想要我出手就直說,不用演這種苦情戲。”
黃裳面色微窒,他固然有意要慕容復救治黃穎,但先前所言也完全出自肺腑,白髮人送黑髮人不管在哪都是人間悲劇,他就算拼了老命也不會讓黃穎在他先死,但到了慕容復嘴裡卻成了演戲,這個人當真是沒心沒肺。
慕容復嘿嘿一笑,朝黃穎說道,“你放心,我不會讓你死的。”
說完又看了黃裳一眼,那意思明顯是在說,老頭,咱們找個地方聊聊!
黃裳立即會意,交代了黃穎幾句好好休息之類的話,便與慕容復一道出了房門。
客廳中,二人分賓主落座,黃裳支退下人,目光在慕容復身上打量一陣,忽然間單手一揚,慕容復周身一緊,一隻雪白陰森的白骨爪印在他頭頂上方凝聚,一抓而下。
慕容覆被着突如其來的一幕嚇了一跳,手中反應不慢,並起劍指向上點出,登時間,金光四溢,白骨爪印頃刻碎裂,消失無蹤。
“老頭,你要恩將仇報?”慕容復破去爪印,面色立即陰沉下去,一手緊握天劍,目光死死盯着這個狡詐如狐的老頭,不用懷疑,只要對方說出一個“是”,他便會立即使出雷霆手段。
黃裳眼皮一跳,這一瞬間,他有種被什麼兇獸盯上一般,心底涼氣直冒,急忙訕笑道,“別誤會,我只是想試探一下你的功力罷了。”
隨即他眉頭微凝,“你的功力怎會退步這麼多?”
慕容復面色稍緩,淡淡道,“出了些變故,不過無傷大雅,現在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
黃裳知道他不想多說,當即轉移話題,“你真有把握治好穎兒?”
慕容復微微一笑,“這就要看你能付出什麼代價了,本公子一向尊崇等價交換原則,想要得到什麼,就必須付出什麼。”
“你……”饒是黃裳活了這麼大把年紀,心境上早已古井無波,聽到這句話後也不禁三尸神暴跳,差點一口老血噴出來,孫女都已經快是他的人了,他竟然還要講條件,這人怎會這麼無恥?
“你……到底有沒有一點兒良心?”黃裳憋了良久,終於憋出這樣一句話來。
慕容復心裡也有那麼幾分慚愧,不過眼下他不知道這老頭的態度,若他跟林朝英聯手對付自己,那可是大大的不妙,當然了,無論如何,最後他還是會將黃穎治好,現在只不過想要黃裳投鼠忌器,最不濟也保持中立。
愧疚歸愧疚,慕容復臉上則不動聲色,淡淡道,“我可以保證一定能治好黃姑娘,其過程我不方便多說,如果你不信那我也沒有辦法。”
這話若是第一次見慕容復時,黃裳自然是絕不會相信的,但數月前他向襄陽城的郭靖夫婦打聽過,得知十年前慕容復曾帶着一個同樣患有絕脈的小女孩去找他們,而現今那小女孩還活得好好的,正是兩年前聽香水榭驚鴻一現的慕容雪。
所以黃裳纔會如此輕易相信慕容復真有治療絕脈的辦法,現在唯一不確定的是,當年慕容雪不過是六陰絕脈,而黃穎卻是九陰絕脈,而且經過這麼多年的強行壓制,一旦爆發必是石破天驚,同樣的方法未必還能有效。
他不是沒有想過請王重陽和林朝英幫忙,強行打通孫女體內的絕脈,但這是下下之策,不到最後時刻他不敢用這種辦法。
沉吟良久,黃裳開口問道,“你有幾成把握?”
“八成!”慕容複目光閃了閃,給了個十分保守的答案。
但這話聽在黃裳耳中,卻是掀起驚濤駭浪,他與王重陽商議的辦法,也纔不過一成不到的把握,慕容覆信口便來個八成,不由認真打量他幾眼,“你確定?”
關於抱朴子長生術,慕容復不想多提,事實上利用雙修秘法救治黃穎這種事他也不好說出來,只能認真點頭,“八成是保守估計。”
黃裳深深看了他一眼,“好,老夫就信你一回,你想要什麼?”
慕容復心頭微喜,“你應該知道我來臨安府的目的,兩個條件。”
黃裳微微點頭,“你說說看。”
“第一,屏兒的下落,第二,不管我在臨安城做什麼,你都不得插手。”慕容復乾脆利落的將條件說出來。
黃裳聽後渾濁的老眼微微閃爍,半晌後才苦笑一聲,“你這兩個條件看似簡單,卻真將老夫難住了。”
慕容復眉頭微挑,只聽他緩緩解釋道,“其實老夫也是昨日才知道你被引到臨安城的事,並不知道那位屏兒姑娘的下落,至於第二點,老夫也不能答應你,穎兒的生命固然重要,可對老夫來說,宋庭皇室比我們爺孫二人的命都重要。”
看得出來,他這話透着無與倫比的堅定,若慕容復真的站到宋庭皇室的對立面,比如刺殺皇帝,他絕不會放任不管的。
對此慕容復也早有幾分意料,因此稍一沉吟後便改換了條件,“如果我只對付林朝英呢?”
黃裳猶豫了下,模棱兩可的說道,“穎兒如今寒毒頻發,老夫已經向皇上告了假,在家陪她半個月時間。”
慕容復明白他話中的意思,不過僅僅這樣還不夠,想了想他又說道,“你與林朝英共事多年,對她瞭解頗多,應該不難查出屏兒的下落吧?”
“這……”黃裳翻了個白眼,儘管同爲皇宮供奉,但分工明確,幾乎不在同一時間輪值,最關鍵的是林朝英住後宮,那地方即便是他和王重陽也不能亂闖,又怎會知道林朝英將人藏哪了。
慕容復見此臉色一沉,淡淡道,“你不會覺得隨便一句保持中立就能讓我付出大代價救人吧?我也不瞞你,如果林朝英再不交出屏兒,我什麼事都做得出來,你應該清楚這句話的份量。”
黃裳心中一跳,以慕容復的性格,還真有可能將整個皇宮都血洗了,他有天劍在手,身後還有一股極其不弱的勢力,人海戰術對他來說根本不管用,想當初在俠客島上,那麼多武林高手都被他一劍給擺平了,儘管當時衆人已是油盡燈枯,但也不是輕易可以拿下的。
想到這他登時有些頭疼起來,林朝英和王重陽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招惹誰不好,偏偏要去招惹慕容復。
“好吧。”默然片刻,黃裳終是嘆了口氣,“老夫儘量幫你找,有一點你可以放心,林供奉此人外表冷了點,心地是善良的,她抓人只是爲了引你到此,既然你來了,她便不會傷害那人,說不定現在已將那人放了。”
慕容復不置可否的點點頭,沐劍屏的情況他最清楚,四肢無法動彈,肯定還藏在宮裡,心念一轉便說道,“事不宜遲,那咱們現在就進宮救人吧。”
黃裳呆了一呆,完全跟不上慕容復的思路,現在談妥了條件,不是應該先救治穎兒麼?
慕容復自然不難看出他心中所想,微微一笑直言道,“我不是很信任你,況且你不知道屏兒的情況,她全身骨骼盡碎,四肢癱瘓,即便那林朝英沒有害人之心,但屏兒也可能因爲多拖一些時間而陷入危難之中,我必須先救她出來。”
黃裳登時無語,心中又將林朝英與王重陽罵了一遍,事實上他並不知道這一次的事完全是林朝英搞出來的,王重陽根本沒有參與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