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林朝英心裡十分不舒服,事實上她並不會真個動手傷害沐劍屏,可慕容復這廝實在不會說話,開口便威脅要她付出百倍千倍代價,如果現在收手,豈不是表明怕了他,她本是心高氣傲之人,哪裡受得了威脅。
場面一度僵持下來,王重陽本想打個圓場,但一想到慕容復那狂妄自大的模樣,還有林朝英的倔強和不擇手段,他暗暗嘆了口氣,乾脆作壁上觀,免得兩邊都不討好。
“小子,你可不要後悔!”終於,林朝英深深吸了口氣,壓下心裡的惱怒,好聲勸誡道,“慕容家退隱山林也是一件好事,至少不會落得全族皆被夷滅的下場,你要知道,人心向宋,一旦到了天下羣起攻之的時候,不管你背後有多少勢力,灰飛煙滅也只是旦夕間的事。”
慕容複目光微閃,隱隱覺得她的話意有所指,但具體是什麼,他一時還想不通,“那本公子是不是要感謝你,保全了慕容家?”
林朝英認真的看着他,“謝倒不用,只要你少做點孽就算對我的報答了。”
“……”
慕容復無語,也不知道這老女人是不是故意氣他,不過要他發誓帶着慕容家歸隱山林,那是不可能的,心念一動,冷笑着反駁道,
“我只知道,人心思定,天下烽煙四起,百姓深處水深火熱中,這個時候,不管誰給他們一口飯吃,一個安定的生活,他們便會向着誰,但無論如何也不會是醉生夢死、毫無作爲的趙宋朝廷。”
“你……你……”林朝英瞬間被戳到了軟肋,一手顫抖的指着慕容復,你了半天也沒你出什麼來。
“好了,”慕容復一擺手,一副不欲多說的模樣,“本公子明確告訴你,慕容家寧願玉石俱焚,也絕不會退出天下逐鹿,今日之事到此爲止,限你們三日之內將屏兒完好無損的送到本公子面前,否則你們就會知道什麼叫‘末日降臨’。”
王重陽嘴角狠狠抽搐一下,欲言又止,最終無奈的翻了個大白眼。
慕容復說完後深深看了牀上昏迷不醒的沐劍屏一眼,一把吸起地上的天劍,拉着曲非煙就要轉身離開宮殿。
此時他是不得不退,一來他現在的情況很不樂觀,先前功力反噬只是暫且壓下去,時間長了後果殊難預料,二來他也不敢過分相逼,萬一把林朝英逼急了,傷了沐劍屏,那可就追悔莫及了。
“想走?哪有這麼容易!”林朝英陡然厲喝一聲,長劍一轉,裹挾着一連串的劍花刺嚮慕容復。
慕容復似乎早有意料,反手連揮兩劍,瞬間劃出一道十字劍氣,無數勁氣蜂擁匯聚,劍氣迎風狂漲,頃刻間便漲到了丈許大小,正好迎上林朝英的劍。
林朝英方纔情急之下用了實招,此時人在空中,招式已老,根本變招不及,慕容復的十字劍氣她只能硬抗,可事實上她的狀態也不比慕容復好多少,未必能抗下來。
這時王重陽出手了,他自然不可能坐視林朝英有危險而不顧,只見他右手並起劍指,凌空連點數下,登時間,數道凌厲無匹的劍氣激射而出,虛空發出一陣尖嘯,緊接着便見那令人心悸的十字劍氣頃刻間土崩瓦解,碎成七八截。
就在他鬆了口氣,想要開口說點什麼時,忽然間狂風大作,那些破碎的劍氣竟然沒有完全消散,而是變成無數更加細小、凌厲的劍氣。
王重陽眼角急跳,心中暗罵一聲“陰險”,當即長身而出,一把扯着林朝英的手臂,飛身後退。
這一切說來話長,其實從林朝英暴起出手到現在也不過彈指間工夫,慕容復冷冷看了手忙腳亂的二人一眼,臉上閃過一絲譏笑,身形漸漸消散。
林朝英緩過勁來,長劍輕顫,磅礴內力透體而出,將所有劍氣擊散,她身形一動便要追出去,忽然腳步一頓,回頭望着一動不動的王重陽,“你幹什麼,還不快去追?”
王重陽微微搖頭,“朝英,算了吧。”
“你說什麼?”林朝英一愣,還道他忌憚慕容復神鬼莫測的功夫,急忙說道,“那小子功力反噬肯定傷得不輕,這是除掉他的大好機會!”
“我是說這件事就算了吧,咱們不管了,那小子不好惹,更何況我還答應過不與他爲難。”王重陽解釋道。
此言一出,林朝英瞬間炸毛,指着他的鼻子罵道,“你是不是老糊塗了,在大是大非面前,個人言諾算得了什麼,我就問你一句,去不去?”
王重陽臉色掙扎了一下,最終還是搖頭,“不去。”
“你!”林朝英大怒,“懦夫!沒用的老東西,你……你混蛋!”
罵了幾句似乎還不解氣,手中長劍刷的一下刺了過去,王重陽不去,她就算追上慕容復也拿他沒辦法,只好將氣撒在王重陽身上了。
王重陽心中一跳,險之又險的躲開,口中解釋道,“朝英,大丈夫修身治國平天下,不管大是小非,都該以身作則,如果事事不擇手段,最終只會弄巧成拙,得不償失。”
“少廢話!有種你就堂堂正正的跟我打一場。”林朝英正在氣頭上,連慕容復的話都拿來用了,說話間又補了幾劍,只是這劍招怎麼看都有些氣急敗壞的意味。
王重陽心中無語,以她現在的狀態,哪裡會是自己的對手,不過他知道,如果真個出手事情只會更糟,女人不管到了什麼年紀,都是一樣的不講道理。
金福宮,純福帝姬的寢宮中,趙金玲望着臉色淡如金紙的慕容復,“你……去哪了?怎麼傷得這麼重?”
說話間她不着痕跡的瞥了曲非煙一眼,慕容復是被她扶回來的,這兩個人什麼時候勾搭在一起了?
慕容覆沒有多說,“給我個安靜的地方,我要療傷。”
他的傷勢此前一直都強壓着,離開皇城司後突然爆發,迫不得已之下,他只好到這金福宮來療傷了,實際上他還沒有完全信任趙金玲。
趙金玲心念急轉,臉上除了擔憂還是擔憂,沒有半點異色,“跟我來吧,我有一個密室,平時閉關用的。”
說着她來到偏廳中,輕輕轉動書櫃旁的一個燈臺,書櫃緩緩轉動,露出一個矮小的通道,“就是這了。”
但見慕容復並沒有當先進去的意思,趙金玲心裡隱隱有幾分不舒服,率先走了進去。
密室不大,兩丈見方,鑲滿了夜明珠,光線有些灰白,透着幾許冰涼,夜明珠就是這點不好,讓人感覺不到暖意。
慕容復四下掃了眼,密室中只有一張石牀,確實是一處尋常閉關之所。
趙金玲不着痕跡的擠開曲非煙,將慕容復扶到石牀上,口中問道,“是誰傷的你?”
慕容複目光微閃,淡淡道,“你師父。”
其實這事也不難猜,整個皇城中有本事傷到他的人寥寥可數,趙金玲只要不是太笨,一定能夠猜到,所以他也沒有隱瞞,將皇城司的事簡單說了一些,最後又試探道,“你不會去告密吧?”
趙金玲登時心中一緊,“怎麼可能,你好好療傷,需要什麼藥材儘管說,我可以去父皇的寶庫裡拿,裡面有很多珍藏。”
都說女生外嚮,這話一點都不假,這才一晚上,她不但忘了師父,連父皇也出賣了。
慕容復心中泛起一絲愧意,暗罵自己多疑,臉上露出一抹柔和的笑意,“謝謝,我只是功力反噬導致的經脈錯亂,內息暴走,這種內傷尋常藥石無效。”
聽得“謝謝”兩個字,趙金玲忽然有種想哭的衝動,自從認識慕容復以來,他一直將她當做奴隸一般看待,稍不如意就是一頓鞭打加各種羞恥折磨,一句溫柔的謝謝,根本就是妄想,現在突然聽到這兩個字,心情之複雜難以言表。
也不知是太過激動,還是做了太久的奴隸,此時趙金玲心中陡然竄出一個念頭,她要更加賣力的討好慕容復,最好能永遠栓在他身上,什麼帝姬身份,什麼榮華富貴,什麼尊嚴高貴,統統都是浮雲,只有跟在他身邊纔是真的。
“那我能做什麼嗎?只要能幫助到你,我都願意。”趙金玲急切的說道。
慕容復聞言怔了一怔,不大明白她怎麼會突然間有那麼大變化,人還是那個人,但已經沒了先前那種高貴冷豔、頤指氣使的氣度,有的只是溫柔如水和毫不掩飾的關心緊張。
沉吟良久,慕容復開口道,“我倒有一門秘術可以讓你配合療傷……”
他嘴脣微動,後面的話沒有發出半點聲音,顯然改用了傳音入密。
趙金玲聽後俏臉通紅,嬌嗔道,“你……你怎麼還會這種下流功夫!”
“你們在說什麼悄悄話?”曲非煙好奇的望着二人,隨即看向慕容復,“什麼秘術你說出來,我也可以幫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