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芷若先是搖頭,又點點頭。
慕容復明白她的意思,若是可以,便順手爲之,若是事不可爲,也不強求。
這倒不是周芷若吃裡扒外,畢竟百年前那場大戰的慘狀,她也是從滅絕師太口中聽來的,並沒有親身經歷過,所以對俠客島也談不上多少恨意,只是她身爲峨眉掌門,肩上揹負了峨眉的一切榮辱。
若有機會,她自會報仇,若實力懸殊,徐徐圖之便是。
當然,若是換成白眉祖師在此,那又另當別論了。
慕容復微微搖頭,示意她不可輕舉妄動。
他在見識到俠客島的實力後,心中也是久久不能平靜,雖然早已儘可能的高估了俠客島,但到得此時才發現,仍是低估了許多,別的不說,就是那深不可測的龍木二島主,橫掃中原武林是沒有半點問題的。
更何況,俠客島暗地裡肯定還隱藏了一部分實力,具體是多少,猶未可知。
“諸位請坐”龍姓島主看了片刻,微微一笑,便開口說道。
羣雄一就坐,洞口處立有執事模樣的人端上菜餚,併爲羣雄斟酒,每人桌上四碟四碗,八味菜色,雞、鴨、魚、蝦,還有一些認不出是什麼名堂的素菜,煮得香氣撲鼻,誘人之極。
羣雄自從來到島上,飲食起居無不是小心翼翼,從不敢隨意飲食,通常都只吃自家帶的乾糧,但那麼長時間下來,乾糧早已吃盡,只好餓着肚子,此時聞得這香氣,均是腹中飢餓難耐,眼睛直勾勾的望着菜餚。
“諸位請!”龍木二島主聚起酒杯,在空中劃了個圈子,意在敬洞中所有人。
六大家族的族長及弟子,紛紛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中原羣雄舔了舔嘴皮子,心中各自嘀咕,“以俠客島的實力,若要害自己,直接出手也無甚反抗的餘地,這酒菜有毒也好,無毒也罷,反正也是個死,不若吃頓飽飯。”
“那些死囚臨斬之時,還有一頓斷頭飯可吃,想來這也就相當於斷頭飯了,不吃白不吃。”
“他們吃了都沒事,難道俠客島還單獨給我們下毒?不管了,先吃了再說。”
……
一時間,羣雄也是豁出去了,端起酒杯,一口喝乾,旁邊小廝又上前斟滿。
當然了,慕容復自不會有所顧忌,端起酒杯便嚐了一口,味道清清涼涼的,甚是好喝,衆女見他喝下,也就沒在遲疑,端起來抿了一口。
三杯酒後,龍姓島主撫須而笑,隨即拍了拍手,又有一羣僕役從內堂魚貫而出,各自手中端了個大盤子,約莫三尺見方,盤中放了十來個大碗,一手高高舉着,走路如風,但盤子卻是四平八穩,不見絲毫撒潑。
僕役先是給龍木二島主,六大家族族長上了一個大碗,又轉過身對着賓客席位,忽的鬆開盤子,雙手在邊上一拍,登時間,一個個大碗自行飛出。
羣雄大驚,這是什麼意思?卻見那大碗竟是穩穩落在各自桌上,頓時傻了眼,看了看熱氣騰騰的大碗,又看了看端盤子的小廝,不禁倒吸一口涼氣,一個端盤送水的小廝,竟有這般武學修爲,完全不敢想象。
慕容複目光落在碗中的熱粥上,熱氣,不,準確的說是氣泡,一個一個的冒將出來,一碗粥完全呈深綠之色,看着好不詭異。
本來臘八粥乃由蓮子、紅棗、龍眼乾等之類的大補之物煮成,即便各地配方略有差異,也不會太大,但眼前這碗,菜不像菜,草不像草,倒有些像是切成了細粒的草根,又像某種樹枝被壓成了扁條。
但不得不說,自從這粥端上來後,便散發着一股若有若無的藥味,聞起來頗爲舒適,猛吸一口氣,頓時有種心曠神怡的感覺。
不止慕容復,洞中所有人都注意到了,六大家族的弟子正襟危坐,目光灼灼的盯着碗中的熱粥,卻又不敢動彈,似在等候什麼命令一般。
而中原羣雄,則是表情不一,有的凝重,有的神往,有的已經用筷子蘸起一點來嚐嚐,他們早已聽說過這臘八粥的神效,當時還不怎麼放在心上,甚至還有人賭咒發誓打死也不會吃,但此刻親眼目睹,自然又是另一番景象了。
龍姓島主和善一笑,“諸位遠道而來,鄙島無以爲報,這碗臘八粥倒也算得一珍貴之物了,須用一種奇花‘斷腸蝕骨腐心草’熬製而成,喝下之後,能領略到諸多好處,”
“只是這花十年或是十一年纔開一次花,因此鄙島十年邀請一次中原武林同道,便是共享此粥,請、請,諸位請用,這粥要趁熱喝纔有效。”
說話間,他已擡起大碗,一手拿着筷子划着圈子,相邀諸人。
話音剛落,六大家族的弟子面色微喜,迫不及待的端起大碗,狼吞虎嚥。
中原羣雄面面相覷,終究還是有一些膽大之人,率先提起碗筷,嘗試着吃起來。
而再觀慕容復這邊,慕容復以及他身邊的諸女,碗中的熱粥竟然只剩下了一半,他們卻是不等龍木島主邀請,就已經吃上了。
當然,除了慕容復之外的幾女,自然是先將慕容復給的精血喝了下去,才吃粥的。
約莫一刻鐘過去,羣雄陸續落筷,偶有福至心靈之人,已經閉目打坐,周身勁力四溢,顯然大有收穫。
一些人見到其他人這般模樣,均知道這便是傳聞中的頓悟了,心中既是焦急,生怕這粥到了自己身上便沒了效果,又是暗喜,武功若能大進,便多了一分自保之力。
慕容復四下掃了一圈,又朝衆女看去,蛛兒和趙敏正閉目打坐,蛛兒臉上紅一陣青一陣,而趙敏臉上無甚異樣,但身上的內力波動卻是逐漸增強。
反倒是周芷若與小昭,二女與他一般,身上沒有什麼異樣,正茫然四顧。
慕容復哂然一笑,微微恍然,這粥是有些效用的,只是作用明顯有限,功力深到一定程度,便不再有效果,或者說收效甚微,像他便只是丹田一熱,真元蠢蠢欲動,便沒了後續。
大半個時辰過去,進入頓悟的人,已經清醒過來,無一不是滿含欣喜之色。
而那些沒有進入頓悟,甚至就連功力也未曾增長的人,已經完全失望了,不過他們倒也看出一些門道,知道越是功力淺薄之人,效果便越明顯。
“諸位,”這時龍木二島主同時起身,連帶着六大家族的族長,也站了起來,龍姓島主說道,“諸位臘八粥也喝完了,酒菜也吃的差不多了,咱們該說一說正事了。”
“來了,終於肯露出獠牙了。”羣雄心中均是如此想道。
只聽龍姓島主繼續說道,“有許多同道,一直很疑惑,俠客島每十年一次,宴請中原武林同道來島上作客,卻甚少有人回去,甚至請人之時,還以滿門性命要挾,在這裡,龍某一一給諸位做個解釋,諸位放心,待事情明瞭,諸位去留隨意。”
對這“去留隨意”四字,羣雄均是不以爲然,只想聽聽他到底要說些什麼。
“鄙島邀請諸位同道,原因有三,第一,鄙島每十年一開花的斷腸蝕骨腐心草,實乃武林中人夢寐以求的天材地寶,想必諸位方纔已經深有體會,當然,沒有受到好處的同道也不必沮喪,此事稍後會與諸位說明。”
“鄙島不敢獨享此奇花,因此每隔十年花開之時,會邀請部分中原同道來此同享。”
“說的好聽!”羣雄心裡均是嗤之以鼻。
龍姓島主頓了頓,說道,“第二,鄙島雖然孤懸海外,但起源於中原,也想爲中原武林盡一份責任,因此派人巡狩中原,賞善罰惡,爲善者、爲惡者,皆會接到賞善罰惡令,但那些罪大惡極、惡貫滿盈之人卻不在此列。”
“胡說八道!”忽然東邊一條大漢拍案而起,“姓龍的、姓木的聽着,我關西謝文豹在來俠客島之前,便已料理了後事,現在是豁出性命不要了,你們要殺要剮絕不皺一下眉頭,卻聽不得這些大言不慚的虛言,你們恃強橫行,動輒滅人滿門,實乃爲禍人間的畜生,還有臉說得這般光明正大,我呸!”
說到最後,對着龍木島主狠狠吐了一口口水。
“謝賢弟稍安勿躁,先聽聽這些骯髒之人會說出什麼冠冕堂皇的話來?”旁邊一老者皺了皺眉,勸道。
“是啊,我們都不急,你急什麼?”
“快坐下!”
謝文豹突然來了這麼一下,羣雄大驚,這可與他們事先商量的不太一樣啊。
謝文豹卻是梗着脖子,目光死死盯着龍木二島主。
“哼,真是放肆,你算哪根雜毛,豈容你如此詆譭我俠客島,更是對二位島主出言不遜,該殺!”六大家族弟子席上忽的站起一人,身着青衣,似乎是木姓家族的弟子,朝謝文豹喝道。
話音剛落,擡手便是一掌打出,一道青綠色掌力朝謝文豹飛去,看上去似乎有些軟綿無力,柔和之極。
但謝文豹卻是汗毛倒豎,心底陡然冒出一陣涼氣,心中清楚,這少年不怎麼起眼的一掌,竟是殺機凜然。
想要閃躲,但他前後左右都是人,只要自己一躲,必定連累他人,自己惹出的禍,又豈能禍害他人,當即運起全身功力,擊出一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