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龍門客棧這個世界裡,李俠客最爲佩服的就是邱莫言這個江湖奇女子。
在所有人中,她是最爲純粹的一個人,周淮安是爲了報恩,賀虎、鐵竹等人是爲了貪財,金鑲玉是在最後關頭髮現屬下被殺,纔開始協助周淮安對付東廠,目的是爲了報仇,他們這些人之所以跟周淮安站在一起,都有着各種各樣的理由,唯獨邱莫言沒有什麼理由。
可能一開始是爲了情,但是當週淮安“移情別戀”跟金鑲玉上牀的時候,邱莫言在傷心之下,依舊是選擇送孩子出關,而不是負氣而走。
她在那個時候,依舊選擇了俠義爲先,個人感情放在了後面。
本來楊宇軒的兩個孩子跟她沒有半點關係,可她在對周淮安失望之後,依舊捨命護送出去,可見她的俠義心腸。
所以李俠客覺得邱莫言值得佩服,他不佩服邱莫言的功夫,而是佩服她的人品。
邱莫言李俠客口出狂言,看不起周淮安,又看不起賀虎、鐵竹,反倒佩服兩名解差,本就感到好奇,現在見他最佩服的人竟然是自己,這一下大出所料,臉上一紅,神情微微慌亂,伸手接過李俠客遞來的酒碗,低聲道:“李兄謬讚了,我可擔當不起!”
她本來對李俠客抱有極大的警惕心理,但是聽了李俠客這番話後,對李俠客的敵意消散了不少,將一碗烈酒一飲而盡,哈了一口酒氣,對李俠客笑道:“好酒!”
李俠客道:“本來就是好酒!”
此時金鑲玉扭扭捏捏的走了過來,趴在李俠客背後,看向邱莫言等人:“老爺,這是您的朋友麼?”
李俠客哈哈一笑,在金鑲玉身上拍了一下,道:“也算是朋友吧,你可別打他們的主意,還有,快把菜端上來,人家風塵僕僕,累了一天了!”
他說到這裡,對邱莫言等人道:“這樣吧,幾位如果不方便的話,那就把酒菜送到房間裡去,省的在外面拋頭露面被人窺視。如何?”
邱莫言緩緩點頭:“有勞李兄費心了!”
李俠客道:“小事一樁,不用客氣!”
他從懷裡摸出兩塊銀錠,遞給旁邊的解差:“兩位解差大哥,趁着現在天還不晚,你們拿了銀子,快點回家去吧。我在這裡有幾隻駱駝,你們一人牽走一頭便是,遠離這個是非之地吧,離開的越早越好!”
兩位解差一臉茫然,被李俠客帶到客棧外面,一人送了他們一隻駱駝,讓他們離開了龍門客棧。
在條件允許的情況下,還是儘量少死一些無辜的人,真要是亂起來,客棧附近恐怕會死不少人。
目送兩解差離開之後,李俠客方纔返回客棧,剛進門,金鑲玉便迎了上來,悄聲道:“老爺,原來這些人的頭目是個女人,這女人是你的小妾麼?”
她酸溜溜的道:“好像還有幾分姿色呢!”
李俠客看了金鑲玉一眼,彎腰將她抱起,笑道:“人家心有所屬,你難道還看不出來麼?”
金鑲玉摟住李俠客的脖子,扭動身子道:“心有所屬?除了老爺之外,她難道還能看上別的男人?”
李俠客在她身上拍了一下,道:“我區區一個武夫,有什麼好看的?”
金鑲玉咬着嘴脣道:“我看着哪裡都好看!”
她說這話的時候,臉蛋微紅,就連心跳都比平時快了許多,說完之後,摟住李俠客,將腦袋貼在了李俠客的胸口處,輕輕道:“在我眼裡,你比誰都好看!”
李俠客笑了笑,將她輕輕放在地上,道:“陪我出去走走!”
兩人走出客棧之後,李俠客手指藍天大漠:“金鑲玉,我早晚會想這大漠中的風沙一般,經過這裡,但是最終還會離開這裡,龍門客棧不是我最終駐留之地,我也不喜歡在沙漠附近生存。”
金鑲玉笑道:“我知道!”
她抱住李俠客的虎腰,將身子依偎在李俠客懷中,輕聲道:“這片大沙漠無情無義,從大漠裡生存的人也都是無情無義,老爺,你是見過的最有情的人,因爲你真的把人當人,而不是物品。”
李俠客嘆道:“只有自己不是人的人,纔不把別人當人。”
現場安靜了下來,過了好一會兒,金鑲玉才問道:“老爺,這個邱姑娘就是你要等的人麼?”
李俠客道:“她是其中一個。邱莫言他們帶來了兩個小孩子,你讓人好好照看一下,不要出什麼事情。”
金鑲玉吃吃笑道:“原來老爺跟這位邱女俠連孩子都生出來了!”
李俠客聞言大笑,旋即正色道:“此人是兵部尚書楊宇軒的一雙兒女,邱莫言把他們從東廠人的手中救了出來,這樣吧,你準備一下,送他們幾個出關。”
金鑲玉臉上變色:“兵部尚書?東廠?怎麼牽扯到這麼大的人物?”
龍門客棧地點偏僻,但是消息卻很靈通,無論是中原還是塞外的事情,都能在客棧裡打聽的到,金鑲玉對楊宇軒的名字並不陌生,也知道他被東廠陷害殺死的事情,當然,她對東廠更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就連龍門關的閆千戶,平日裡囂張跋扈,可是一說起東廠來,也會慎言慎行,不敢多加褒貶,忌憚非常。
現在聽到這邱莫言得罪了東廠,而楊宇軒的兩個孩子就在客棧裡,不由得金鑲玉不緊張:“老爺,要不我現在就送她們離開算了!”
她這個時候倒沒有想過對邱莫言黑吃黑,也不再想什麼索要錢財敲竹槓,現在只想着趕快把這個麻煩弄走,省的爲自己招災惹禍。
李俠客見她這麼緊張,好笑道:“你現在讓她們走,她們也不會走。”
金鑲玉好奇道:“爲什麼?有活路也不走?”
李俠客道:“因爲他們的領路人還沒來!”
金鑲玉更奇怪:“他們的領路人是誰?”
李俠客道:“你會見到他的,若是我所料不差的話,他也快到了!”
此時天色已經漸漸暗了下來,氣溫開始降低,這大沙漠,白天熱的要死,晚上卻又冷的出奇,越來越多的商旅們彙集進入了龍門客棧。
女扮男裝的邱莫言不知何時走出了龍門客棧,來到了不遠處的沙丘上緩緩坐下,一根笛子被她橫放在嘴邊,輕輕吹奏起來。
這笛聲一般都是悠揚婉轉居多,但是被邱莫言吹奏起來時,卻流露出一股慷慨激昂的味道來,猶如沙場點兵,將軍下令,當真有一種金戈鐵馬擒王殺敵的壯志豪情。
李俠客大讚:“醉裡挑燈看劍,夢迴吹角連營!邱姑娘,這便是破陣子吧?好笛子!好曲子!”
金鑲玉道:“好笛子?我看是人好,笛子纔好吧?”
邱莫言看了李俠客一眼,懶得回答,放下笛子看向遠方,期盼的神色從眼角眉梢裡流露出來,就連一向冰冷的表情,此時也變的溫柔了許多。
片刻後,笛聲再次響起,這次卻是吹的嗚嗚咽咽,悠揚婉轉,如泣如訴,只是一根笛子,卻好像被她吹奏出了萬千中樂器才能發出的聲響來,在這沙漠中聽着這曲笛聲,讓人的心神都爲之動搖了起來。
李俠客躺在沙丘上,金鑲玉伏在他的胸口,邱莫言在不遠處吹笛,更遠處大漠無垠,長河孤煙。
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就連龍門客棧裡的商旅盜匪們也都變得安靜,這笛聲如同有魔力一般,好似一股清泉,灌注進了衆人乾涸的心靈,竟然讓人一時間捨不得不聽,就連吃飯的幾個人都放下碗筷,屏氣凝神呆呆而坐。
一切都安靜了下來。
等到夕陽即將全部落下的時候,隱隱約約的駝鈴聲從不遠處的沙丘響起,邱莫言倏然起身,笛聲隨之斷絕。
正在傾聽笛聲的一羣人霍然驚醒,都好奇的看向門外,不知何人的笛聲竟然如此美妙。
隨着駝鈴聲漸漸接近,便看到一名男子騎着駱駝緩緩走來,在此人身後還跟着一匹駱駝,一看就是備用的坐騎。
只有懂得在大沙漠裡如何自保的人,纔會多預備幾頭駱駝以防不測,這名頭戴斗笠的男子,對沙漠看來十分熟悉,最起碼提前準備的極爲充分。
在他剛剛出現在沙丘上時,邱莫言便已經站了起來,等到這名男子從駱駝上跳下的時候,邱莫言已經將笛子藏了起來,負手而立,看向緩緩走來的男子,嘴角慢慢露出笑容,如同等待丈夫回家的妻子或者等候情人到來的女孩。
金鑲玉看到這裡,對李俠客道:“老爺,看來人家是有夫之婦,沒您什麼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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