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正午時分,天山童姥讓葉楓幫忙護法,然後將那梅花鹿拉了過來,扳高鹿頭,一張口便咬在那梅花鹿的咽喉之上。梅花鹿痛得大叫,不住掙扎,童姥卻牢牢咬緊,口內咕咕有聲,不斷吮吸羊血。
過了片刻,天山童姥喝飽了羊血,肚子高高鼓起,這才拋下已經死去的梅花鹿,盤膝坐下,右手食指指天,左手食指指地,口中嘿的一聲,鼻孔中噴出了兩條淡淡白氣,修練起“八荒六合唯我獨尊功”來。
但見天山童姥鼻中吐出來的白氣纏住她的腦袋周圍,繚繞不散,漸漸愈來愈濃,成爲一團白霧,將她面目都遮沒了,跟着只聽得她全身骨節格格作響,猶如爆豆。過了良久,爆豆聲漸輕漸稀,跟着那團白霧也漸漸淡了,見天山童姥鼻孔中不斷吸入白霧,待得白霧吸盡,她這才睜開雙眼,緩緩站起。葉楓這回再看她,只覺天山童姥面容似乎有所變化,雖然眉目五官一如先前,但給人的感覺卻似成熟了一些,看起來真像是片刻間就長大了一歲。
雖然早就知到是她每習練一天就會增加一年的功力,也相應的會長大了一歲,但現在親眼所見,葉楓還是忍不住對這“八荒六合唯我獨尊功”的神奇驚歎。
童姥見葉楓瞧她的眼神充滿驚訝,似乎找到了炫耀的資本,不由笑問道:“你是不是發現我的面容足將才變得有些不同了?”
葉楓也不知童姥所想,只是點了點頭,道:“是有一些!”
童姥又道:“你這小子雖然既沒禮貌又沒規矩,還滿口的油嘴滑舌佔姥姥便宜。但你人總算還不錯,又與我逍遙派有些淵源。我這門功夫說給你聽了,也不打緊。我所練的這門功夫叫做‘八荒六合唯我唯尊功’,這功夫原本是道家的一門無上內家功夫,不僅神奇無比,而且威力還奇大,只是它卻有一個大大的不利之處,便是每三十年,我都需返老還童一次。而且因爲我從六歲時就開始修習此功,修習得太早,數年後這內功的威力便顯了出來,從此我的身子便不能再長大,永遠是八九歲的模樣了。”
她說到此處,停頓下來,看着葉楓,卻見葉楓聽見了她這永遠是八九歲模樣以及“返老還童”之事,臉上並沒有露出任何她想象的異樣,心下不由有些氣喪道:“你不感到驚訝?不感到疑惑?不感到神奇麼?怎麼甚至連點懷疑都沒有。”
葉楓頓時明瞭,這童姥的返老還童,不僅是身體上的返老還童,而且還是心性上的返老還童,她現在這樣就像後世擁有寶貝的小孩一般,想要在別人炫耀,得到羨慕的目光。
當下葉楓笑了笑,不由配合做出一副吃驚疑惑的表情,道:“我現在很驚訝,很疑惑,很懷疑,這樣總行了吧,你又繼續接着說!”
童姥狠狠地瞪了葉楓一眼,哼了一聲,接道:“我自六歲起練這功夫,三十六歲返老還童,花了三十天時光。六十六歲返老還童,那一次用了六十天。今年九十六歲,再次返老還童,便得有九十天時光,方能回覆功力。我返老還童之後,功力全失。修煉一日後回覆到七歲時的功力,第二日回覆到八歲之時,第三日回覆到九歲,每一日便是一年。每日午時須得吸飲生血,方能練功。但我生平有個大對頭,深知我功夫的底細,算到我返老還童的日子,必定會乘機前來加害。本來按照以往,姥姥也不能示弱下縹緲峰去躲避,只需吩咐了手下的僕婦侍女們種種抵禦之策,姥姥自管自修煉。”
葉楓這時也沒忍住心中的疑惑,不禁插嘴問道:“那你又怎麼會獨自一人出現在這裡?這裡可離天山‘十萬八千里’。”
童姥白了葉楓一眼,同時憤憤不平道:“這都還不是怪你這個臭小子,恰逢我要返老還童之際,卻聽聞了你這臭小子在擂鼓山所做之事,便猜測我那師弟可能也在擂鼓山,便不顧我那大對頭會來加害,下山來尋無崖子。卻不料我在途中才剛返老還童,就碰到我門下所收附屬勢力三十六洞七十二府發生叛亂,本來憑他們那些人那點三腳貓功夫,我門下可以絲毫不懼。卻沒想到在這時,我那大對頭又來襲,慌亂之中,我與門下之人走失,我獨自一人流落到這荒山野嶺。”
“此後這些時日之中,我喝不到生血,始終是個九歲孩童。這返老還童,便如蛇兒脫殼一般,脫一次殼,長大一次,但如脫到一半卡住了,便會有莫大的兇險。倘若再耽擱得一二日,我仍喝不到生血,無法練功,真氣在體內脹裂出來,那是非一命嗚呼不可了。”
葉楓也明白天山童姥在返老還童時下山,沒有了天山的地勢之力阻擋李秋水,在李秋水來襲,能躲過流落到荒野,也是萬幸中的萬幸,而且這其中肯定有一些發生了很多童姥不願提及的事,要不然她也不會說得那麼簡略,不過童姥既然不願說,葉楓也便不去問,只是點了點頭,是笑吟吟地道說道:“原來如此,這麼說來,你到真有九十六歲,是我那師伯天山童姥了?”
童姥“哼”了一聲,仰了仰下巴,道:“姥姥本來就是!現在你這渾小子可信了吧?”
葉楓又笑吟吟地瞧了她一眼,逗她道:“不信!”
“你這混蛋小子,氣死姥姥了!”
童姥見葉楓先前那樣問,還道他信了,心理正在高興,不想他接着就火。大罵了一句,又抓起地上的石頭去砸他。連抓連砸,砸了十多次卻都被葉楓輕鬆閃過了。她見砸之不中,放棄了繼續仍石頭,竟又呼叫着撲過來追打葉楓。
葉楓被童姥打了幾個來回,雖沒被她打中一次,心中也不懼她,但卻是覺着有些無趣了。一個大步閃身射過後,轉過身來衝她伸手作了個“打住”的手勢,搖頭嘆道:“好了好了,不跟你玩鬧了,我信你總成了吧!”
“你信了就好!”童姥停下來得意笑道:“你既信了,那便趕快來叫聲‘姥姥’……”
然而,正在這時,童姥似乎發現了什麼,一臉不善道:“不對,你這臭小子應該早就知道姥姥的身份了是不是?”葉楓頓時神色一僵,有些心虛道:“怎麼會了呢?”
“混蛋小子!你還想抵賴,竟然把姥姥當猴耍,我跟你拼了。”
童姥見葉楓尷尬的神色哪能不明白,當即大怒,又撲過來追打。
葉楓這回卻是沒再躲,而是一把抓住了她額頭,伸直手臂把她頂住。她人長的小,胳脯自也沒他的長,揮舞着小拳頭卻是打不到他身上。伸出腳來去踢,被他彎腰退了兩步,卻是也夠之不着。
但眼見在這樣下去,童姥非完全發飈不可,葉楓不由又趕緊解釋道:“師伯,我雖然聽我師傅說過他有一個師姐是靈鷲宮的尊主天山童姥,卻沒有跟我說過天山童姥的模樣以及你的一些事,我還以爲雖然天山童姥九十多歲了,但在我派神奇的功夫下,應該是二三十歲的大姑娘模樣,怎麼知道是個小蘿莉模樣。”
“是麼?”
“當然是了,剛剛只是我確定了師伯你的身份,想到之前對師伯你做的事自然有些尷尬。”
見童姥雖停止了動作,但仍有些懷疑地看着他,葉楓不由轉移話題道,“師伯你的那大對頭是不是師叔呀?你收的那羣附屬勢力會不會尋到這裡來?要不我先離開這裡,尋一個隱蔽的路線送你回靈鷲宮吧?”
天山童姥聽了又大怒,罵道:“你個沒出息的東西,身爲逍遙派掌門,又有一身高明的武功,面對那羣狗才你怕什麼?把他們全殺了就是。”
葉楓道:“師伯,你就別罵了,我這還不是爲了你麼?那些你手下的奴才我倒是不在乎,可萬一要是他們找到了我們,暴露了我們的蹤跡,讓師叔她老人家親至呢?我武功雖然還算不錯,但和師叔她的功力修爲相比,只怕還是有所不及的。”
天山童姥怒道:“你是逍遙派的掌門人,依照逍遙派的規矩,她就算是你的長輩,可見了你也得乖乖聽話,否則便是背叛宗門,你還怕她幹什麼?”葉楓不禁苦笑一聲,道:“師伯,您老人家說的輕巧,這逍遙派的規矩雖在,可也得人家願意聽才行,師叔她若就是不聽,那該咱麼辦?”
天山童姥道:“她敢!她若是敢不聽你的話,那就是背叛師門,要被開革出門的!”
“她有什麼不敢的?當年我得她所留的神功卷軸,她還留字說練成之後要爲她殺盡逍遙派弟子呢,她連逍遙派的人都要殺盡了,你覺得她可能會乖乖的聽我這個逍遙派掌門的吩咐麼?”
天山童姥連聲怒斥道:“這個賤婢,她竟敢如此,實在是膽大包天,當年師父怎麼會收了她這麼個孽障……”
眼見天山童姥對李秋水喋喋罵個不休,葉楓忍不住回頭揶揄了一句:“師伯,你也別說師叔了,就算是你自己,難道就肯聽我這個掌門師侄的吩咐麼?”
“這……”天山童姥立時一陣的語塞,不知該說什麼好了。
這卻是被葉楓說中了要害,雖然逍遙派的門規如此,但即便是當年無崖子做掌門人的時候,她和李秋水也從未老實聽話過,否則兩人也不會一口氣鬥這麼多年,早就聽從無崖子的勸說握手言和了。
既然連無崖子的話都不管用,葉楓這個晚輩的話那就更加的沒分量了。正因如此,天山童姥纔不知該說什麼好,說她肯聽葉楓的話?那不是自欺欺人麼?而且以後葉楓真的要是吩咐什麼,她這個當師伯的難道還真老實照辦?
可要是明說不行,她剛剛還在大罵李秋水不遵師門規矩,欺師滅祖呢,到頭來她自己也一樣沒遵從師門規矩,她豈不是自打嘴巴?
眼見一句話堵得天山童姥消停了下來,也沒在說他早知道她身份戲弄她的事,葉楓不禁心中暗笑,便也不再多說。
最後童姥也怕李秋水回尋到這裡來,便同意了的提議。
當即,葉楓便揹着童姥,挑了隱蔽的路線,向着天山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