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之計在於春,一日之計在於晨。
雄雞唱曉,東方乍白,正是朝陽初現,紫氣東昇,天地之間最爲活潑,最爲靈動的時刻。
一如羅馬不是一日建成的,寬大的榕樹枝幹長成今日的模樣,已經歷了不知多少的風風雨雨。肥厚的樹葉星羅密佈,盤根錯節的枝幹交織輝映,阻擋了朝陽,爲天地之間保留了一絲陰涼。
光影交錯之間,一道淡金色的身影輾轉騰挪。但見那身形流轉之間,一道碧青色的流光若隱若現,大小變幻。時而似龍翔四海,光芒萬丈,時而似蛟如大川,蹤跡全無。
“流星飛墮”,“花開見佛”,“江上弄笛”,“紫氣東來”……
此時此刻,場中飛舞的身影自然便是那黃蓉,而她所使的,也正是林家的七十二路辟邪劍法。
要說這林家的七十二路辟邪劍法也並無太多神奇之處,威力奧妙,全賴一個詭字。
說起來,這辟邪劍法和輪轉王的闢水劍法,倒是有着不少異曲同工之妙。是以,得到闢水劍之後,江風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同樣乃是太監武學的辟邪劍法。
林震南雖然不明白江風和黃蓉二人與其比劍的用意,但與黃蓉比劍之時一手林家的七十二路辟邪劍法也是分毫不差的使了出來。
林震南萬萬沒想到,僅僅一遍,他林家祖傳的七十二路辟邪劍法便已經給江風通通記下。
長劍一抖,一浪浪寒光閃動,江風和黃蓉二人足足花費了將近一個月的時間,這才終於將這七十二路辟邪劍法結合了辟邪劍譜之上的內家功夫和運勁法門化成了一套軟劍劍法。
“好,看劍!”
大袖一抖,隨着一聲彷彿悶雷一般的炸響,龍鱗短劍已然出現在江風的手中。
順勢一劍而來的黃蓉長劍一抖,千萬道劍影登時在一瞬間呼嘯而出。與細雨的闢水劍法不同的是,黃蓉的軟件一出,便好似千百條黑夜之中的毒蛇一般,一浪浪彷彿擇人而噬的殺氣伴隨着黃蓉的招式朝着江風而來。
“藏拙於巧!”
江風此時緩緩的一劍點出,劍未出鞘,但鎏金所制的劍鞘本身便不亞於天底下任何的一件神兵利器。
似慢實快似快實慢,那黃蓉的軟劍千變萬化,但最終,目的卻還是留在江風身上。江風這一劍點出,看似簡單,但一劍點出,劍勢掃過之間,卻已經包含了無窮無盡的後招。
軟劍之與長劍相較,最可怕的地方,就在於曲直如意,千變萬化。然而,江風這一劍點出,但見他縮成一團,一副招架無方的捱打神態。
但黃蓉此時目不轉瞬的凝視江風手中的鎏金短劍之時,卻越看越覺得這短劍所處方位實是巧妙到了極處。
無論黃蓉這一招中刺來的一劍、兩劍、三劍、四劍……每一劍勢必都刺在這短劍之上,這短劍驟看之下似是極拙,卻乃極巧,形似奇弱,實則至強,當真到了“藏拙於巧”的極詣。
一劍點中,黃蓉的闢水劍力道一沉,劍鋒一掃,已朝着江風的咽喉而來。
然而,下一刻,江風的龍鱗短劍之上卻忽然一股大力傳來。以力破巧,以堅制靈,黃蓉的劍尖與江風的咽喉只差一寸,但這一寸之差,卻是天壤之別。
一點一頂,劍招被破,那黃蓉左手突然點出,在崩回的劍身之上一抹一彈。
好似滿弦的彎弓一般,那闢水劍張力盡頭形成的反震之力登時使得黃蓉整個人身形暴退。清塵的風兒吹動,直激得黃蓉的連裙隨風飄蕩,獵獵作響。
“啪啪啪!”
江風此時袖袍一揮,那龍鱗短劍已經徹底消失不見。
“蓉兒,看來你已經將這七十二路辟邪劍法徹底和闢水劍融合起來,只消假以時日,必定又能爲武林增添一門新的劍法絕學。”
此時黃蓉將長劍歸鞘,只不過,黃蓉的劍鞘卻與常人不同。那是一卷好似皮尺一般的軟劍鞘,長劍一歸鞘,便見得黃蓉袖口一甩,劍鞘猶如靈蛇一般盤在黃蓉小臂之上。
此時的黃蓉幾步走到江風面前,略帶撒嬌的說道:“江大哥,什麼絕世劍法,我都練了一個一個月了,還是敵不過你簡簡單單的一劍。不行,不練了,不練了!”
此時江風難得的一本正經的說道:“蓉兒,你雖然家學淵博,天資絕頂,僅僅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也足以練就一身不俗的武藝。但武學之道,除了天分之外,同樣重要的,便是後天的不懈努力,不是高手不寂寞,每一個高手,都是寂寞鑄成的!”
江風隨即看了看臉上開始浮現出不耐煩之色的黃蓉,繼續開口說道:“這一招藏拙於巧,乃是我自習劍練武以來,一身劍術精華集合的招式精妙所在。專爲以短劍剋制軟劍一類兵刃所創,你猝不及防之下,能夠在這一劍之下全身而退,已證明你已深得劍法之中三味,假以時日,一旦內家修爲火候足夠,前途不可限量。”
那黃蓉看着一臉:“未來是屬於你的”的江風,忽然說道:“那你的劍芒與飛劍之術呢?我感覺即使我能夠將這門劍術練到超過那晚那個殺手的境界,依舊敵不過你的飛劍之術。既然這樣,我又何必在這上面多費功夫,有不好對付的敵人,你去抵擋就好了!”
“看好!”
江風突然的一聲冷哼,登時再次吸引到了黃蓉的注意力。
“藏拙於巧……”
這一次,江風的出劍依舊快如閃電,但出招,卻慢慢騰騰,好似一個風燭殘年的老者一般。
“以靜制動,後發先至,不動不搖,以拙破巧!”
這一招“藏拙於巧”,江風只爲黃蓉演說了一遍,但江風相信,以黃蓉的天分,這就足夠了!
“江大哥,你這是?”
在江風突然爲她講解這一招的時候,黃蓉已經有一種不詳的預感。果然,下一刻,只聽得江風說道:“如今的福州城,已經不是你能夠呆着的地方了,該是你離開的時候了。”
“江大哥……”
“不必多言,我有一封信,你幫我帶給你爹爹,要快,一個月之內回到桃花島,對我來說,便多了三分勝算!”
……
福州城外,馬蹄,煙塵,美女,長劍,卻不知,她懷中那珍貴無比的信箋,其實一個字也沒有。
“起風了,這福州城的風,這麼會冷?”
江風的呢喃緩緩落下,拉開的,是另一場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