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師弟,以後師姐每天會給你來送飯,現在時候不早了,你好好休息,師姐就先走了”
說完,木柚便抱着繡花針和繡布站了起來。
“如果實在撐不住的話,你就跟師姐說,我會讓你小師叔出手把你帶出來的”
說完這話,這位美女七先生便衝自己的小師弟揮了揮手,然後準備轉身離開。
“師姐,小師叔有沒有跟你說過這個崖洞裡的事情?”
寧缺突然想到了什麼,立馬開口叫住了即將離去的七先生。
“這個崖洞代表的是這個世界的一種規則,應該也算是那些世間至強者所必須掌握的一種東西吧”
木柚微微思考了一下,開口回答道。
“也就是說,只有像小師叔那個境界的絕世強者,才能將這崖洞上刻着的東西悟透嗎?”
寧缺微微一驚,連忙開口詢問道。
“那倒不是,你小師叔當年這修爲可還沒有那麼強,但他依舊看透了這裡的規則”
“他曾經說過,只有承認了這片天地,堅定了自己所思所想或者強大到足以和整片天地對抗的人,才能夠走出這個崖洞”
木柚仔細回想着曾經嬴不凡和她閒聊時說起的話,然後幾乎一字不差地複述給了寧缺。
“堅定所思所想,承認了這片天地的人,這是什麼意思?”
寧缺的眼中閃過了一絲困惑之色,顯然對這些話不太理解。
“我也不是很清楚,畢竟我從來沒有在這崖洞裡呆過”
木柚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也無能爲力。
“好了,你好好休息吧,師姐我明天再來看你”
這位七先生向自己的小師弟揮了揮手,隨後轉身離去,身形也迅速消失在了這條山路之中。
寧缺看到自家師姐的離去,又看着眼前這道看似平淡,實則是由無數道構造無比複雜的絲線構成的屏障,不由得嘆了口氣。
“如果我有小師叔那樣的絕世天賦,或許現在,就不用這樣苦惱了吧?”
微微自嘲了一句後,寧缺便轉身往洞內走去,他走得很快,同時也很急。
因爲在這個崖洞之中,除了他以外,還住着與寧缺從小相依爲命的小侍女桑桑。
而桑桑之前正在熟睡之中,現在算算時間,也該醒來了。
但當寧缺即將走到這個崖洞的最深處的時候,卻聽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聲音,同時也看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寧缺,見過小師叔”
看到那正在和桑桑交談的嬴不凡之後,這位十三先生連忙欠身,恭敬地行了一禮。
“起來吧,本來進來的時候就想叫你的,不過你這小侍女挺有趣,所以就多聊了幾句”
嬴不凡擺了擺手,示意寧缺不必多禮。
隨後,這位大秦親王又轉頭看向了那個正和他聊得開心的姑娘。
“小丫頭,本王送你一個禮物如何?”
“好啊,不好的禮物我可不要”
不知道爲什麼,桑桑覺得眼前這個長的很好看的大哥哥看起來非常親切。
他說的每一句話,也很容易讓桑桑這個從小顛沛流離的姑娘感到很開心。
所以在聽到嬴不凡要送自己禮物的時候,桑桑點了點頭,看起來十分高興的樣子。
“放心,本王出手,自然不會是什麼差的東西”
這位大秦鎮國武成王笑了笑,便從懷裡掏出了一顆透着聖潔意味的琉璃色珠子,遞給了桑桑。
“好漂亮,好暖和的珠子,謝謝大哥哥”
這個小丫頭一拿到這個珠子,便感覺身子暖和了很多,臉上不禁出現了天真的笑容。
“寧缺,這是曾經一位故人留下來的傳承,桑桑很合適,也只有這種傳承,才能醫治好她身上的寒疾”
嬴不凡站起身來,開口對寧缺說道。
“我代桑桑謝過小師叔”
寧缺臉上浮現出了一抹欣喜的神色,然後恭敬地行了一禮。
“小事而已,現在我要和你談一些事情”
說完,這位大秦親王的手掌微微一拂,桑桑便抱着那顆珠子,直接躺在了牀上,昏睡了過去。
“小師叔,你這是”
看到自家的小侍女倒在牀上,寧缺的神色頓時出現了變化。
“讓她好好睡一覺,這樣也有助於吸收我那位故友在這顆珠子裡留下的傳承”
嬴不凡看到寧缺那有些擔憂的神色,緩緩開口說道。
“明白了,小師叔,您坐”
寧缺聽到這話,頓時臉上充滿了笑容,然後還給這位大秦親王倒了杯茶。
“師叔,您喝茶”
嬴不凡接過茶水小酌了一口,然後看起來頗爲隨意地問道:“怎麼樣?有辦法從這裡走出去了嗎?”
“您都花了三個月,我在這呆了不過大半個月,哪有那麼容易從這裡走出去呢?”
寧缺苦笑了一聲,搖着頭開口回答道。
“那你能告訴我,爲什麼選擇進入這個崖洞嗎?你在進來之前,應該瞭解過這地方代表着什麼吧?”
嬴不凡又喝了一口茶水,很平淡地開口問道。
寧缺聞言低下了頭,臉上的笑容瞬間收斂了起來,然後低沉地淺笑了幾聲。
“小師叔,你應該知道我爲什麼這麼做的,何必明知故問呢?”
“本王其實很想要知道你的決心有多大,所以想來聽聽你的回答”
嬴不凡放下茶杯,臉色雖然依舊平靜,身上卻莫名透出了一股威嚴之感。
“十七年前的仇怨,我想要親手去了結,所以我需要獲得更加強大的力量”
寧缺的神色一下子變得嚴肅了起來,很認真地開口回答道。
“林光遠一家都被屠殺殆盡,而你和他們並沒有血緣關係,沒有理由替他們報仇”
嬴不凡輕聲笑了笑,搖着頭開口說道。
“看來當年的事情,小師叔你早就調查得差不多了”
寧缺微微驚訝了一下,隨後便恢復了之前的平靜淡然。
“只要是在這大秦帝國發生過的事情,但凡我想知道的,那都可以調查得一清二楚”
嬴不凡眼中悄然閃過了一絲自得之色,嘴角也微微揚起了些許得意的弧度。
“師叔還真不愧是大秦的鎮國支柱,果然是手眼通天啊!”
寧缺笑了笑,眼眸深處悄然掠上了些許的嘲諷之色。
“可既然你調查清楚了,爲何不替當年的宣威將軍府翻案呢?”
“要知道曾經的那個宣威將軍林光遠,可是靠軍功掙得的官位,是在戰場上爲大秦立下過汗馬功勞的有功之臣”
說到最後,這位十三先生的眼眸中已經隱隱燃燒起了一種名爲憤怒的火焰。
“當年宣威將軍府一事,的確是朝廷的失職”
嬴不凡聽到這話,並沒有因爲寧缺那有些失禮的模樣而動怒,反而還微微嘆了口氣。
在十七年前,也就是當今秦皇嬴政剛剛登基不久,尚且還是呂不偉執掌朝政的的時候,咸陽城裡曾經發生過一樁大案。
那就是宣威將軍府將軍林光遠因犯下叛國罪,被滿門抄斬,五族誅滅。
而寧缺和他的侍女桑桑,便是這樁滅門大案中唯二的倖存者。
當年的這樁大案的結局其實是受到許多上位者認可的,因爲至少明面上的證據的確已經足以成爲鐵證。
但時至如今,無論是當今秦皇嬴政還是鎮國武成王嬴不凡,抑或是書院的十三先生寧缺。
他們都明白那些所謂的鐵證,實際上也同樣是一種誣陷,也都已經知道林光遠叛國一案,實際上從頭到尾都只是一個陰謀。
“既然知道失職,又爲何不去補救?雖然過了這麼長的時間,但只要願意去查,總會有所結果”
寧缺雙手上青筋暴突,低沉地開口說道。
“十七年時間實在太久,大部分的人都已經忘記,咸陽城裡曾經有林光遠這個人了”
“而且當年的這樁案子,動手之人身份不低,沒有什麼人會爲了一羣沒有任何價值的死人翻案”
嬴不凡微微沉默了一下,面色很平靜地說出了這個聽起來有些殘酷的事實。
寧缺當即擡起了頭,目光灼灼地看向了眼前這個大秦親王,雙眸之中甚至出現了些許血絲。
“對於這些曾經爲國家流血流汗的將士,朝廷就連爲他們翻案都做不到嗎?”
“什麼時候那個以法律公正嚴明聞名天下的大秦,也變得如此腐朽了呢?”
說到最後,這位十三先生的語氣已從壓抑化爲了低沉的咆哮。
“你可知道,當年的動手之人是誰?他背後又站着誰嗎?”
嬴不凡長吐了一口氣,開口向寧缺問道。
“我當然知道,十七年過去,我早就調查清楚了”
寧缺舔了舔乾澀的嘴脣,神色看起來無比冰冷。
“那個人叫做夏侯,那是如今鎮守大秦北疆的大將,是大秦戰神武安君白起白老將軍的心腹愛將之一”
“並且,他還和老秦人中的夏侯氏族有着非同一般的關係,甚至還有一位妹妹,在後宮之中做了當今陛下的妃子”
嬴不凡聽到如此詳細的描述,眼中微微掠過了一絲驚訝之色。
“真沒想到,你還真是把夏侯這個人打探得一清二楚啊!”
“我曾經在大秦邊軍服役過,自然明白情報的重要性,報仇之前自然要對仇人有足夠的瞭解”
“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
寧缺也給自己倒了杯茶,然後將其一飲而盡,那冰冷的面色顯得稍微緩和了些。
“可你既然已經知道此人的背景複雜並且強悍,就沒有想過放棄報仇嗎?”
嬴不凡轉了轉右手無名指上的黑戒,饒有興趣地開口問道。
“在進入書院之前的歲月,支撐我活下去的最大動力,就是這股致死都能忘記的仇恨”
“就算是如今,報仇也是我活着的意義之一”
寧缺的神色堅定而又決絕,眼中隱隱跳動着濃烈的復仇火焰。
“你準備怎麼報仇?光明正大地殺了夏侯嗎?”
嬴不凡看似隨意地開口問道。
“等他回到咸陽城之後,我便會向他約戰,生死不論”
寧缺沉默了一下,隨後神色無比堅定地回答道。
“如果是這樣的話,先不提你有沒有殺他的實力,就算你真的殺死了他,你也一定會給他陪葬”
“到那個時候,即便是夫子和書院也保不住你”
嬴不凡冷笑了一聲,毫不掩飾對寧缺這個辦法的嘲諷。
“爲什麼?以夫子和書院在大秦的地位,爲什麼會保不住我?”
寧缺有些疑惑地開口問道。
“夏侯是鎮守北疆的大將,有着從一品的軍職,並且還有爵位在身”
“你如果光明正大地殺了他,那就是觸犯了我大秦律法,到時候你的敵人就將會是整個大秦朝廷甚至是整個大秦皇族”
嬴不凡面色平淡地說出了這個讓寧缺有些驚懼的事實。
“真的有這麼嚴重?”
寧缺嚥了口唾沫,試探性地開口問道。
“在大秦境內,秦律與皇權地位平等,甚至有時高於皇權”
“對於那些普通的秦人來說,秦律便是天”
嬴不凡喝了口茶,淡淡地開口說道:“你雖然是書院的十三先生,可同樣也是秦人,所以你沒有權利違背大秦律法。”
“如果說,夏侯乃是天魔宮的餘孽,這個理由是否能讓我光明正大地殺了他呢?”
寧缺思考了片刻,然後深吸了一口氣,看起來十分冷靜地開口問道。
“天魔宮,那都是好幾百年前的事情了,如今真的把它掛在心上的人都沒有多少”
嬴不凡冷笑了一聲,嘴角掛起了一抹戲謔般的笑容。
“更何況你現在說夏侯是天魔宮的餘孽,又有什麼能拿得出手的證據嗎?”
“這…這種事情不應該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嗎?”
寧缺面色一僵,但還是有些不想放棄地開口說道。
“就連你都知道這件事情,難道本王會不知道嗎?”
“早在很多年前,本王就去那處天魔宮遺址見過蓮生三十二了”
嬴不凡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嘴上掛着的那抹笑容似乎是在嘲笑着寧缺的無知。
“蓮生三十二,他和夏侯之間有什麼關係?”
寧缺突然想到了什麼,有些疑惑地開口問道。
“夏侯的授業恩師,便是那個蓮生三十二,一個學貫三宗,高深莫測的大修行者”
嬴不凡輕輕揉了一下有些酸脹的眉心,輕笑着開口回答道。
“原來如此,那既然小師叔你早就知道他是天魔宮的餘孽,爲何還讓那個夏侯做了北疆的大將?”
“要知道這個天魔宮,曾經可是被舉世討伐的”
寧缺微微垂下了頭,沉思了片刻之後,聲音略顯低沉地開口詢問道。
“當年知道了這件事情後,武安君閣下親自出手,把夏侯所修煉的天魔宮功法盡數廢除”
“所以現在的夏侯,和天魔宮半點瓜葛都沒有”
嬴不凡開口回答道。
“如果你想殺夏侯,就必須要過武安君這一關,因爲夏侯曾經救過武安君的命”
隨後,這位大秦親王又似乎想起了什麼,開口補充道。
“大秦殺神,人屠白起嗎?爲何連夏侯這種人,都能有如此氣運”
“上蒼,究竟是何等的不公?”
寧缺的面色看起來極爲苦澀,雙眸之中甚至隱隱透出了些許絕望之意。
“你什麼情況?武安君的名頭雖然響亮,可也一向只對外敵有極強的震懾力”
“你身爲大秦子民,又何必畏懼成這樣呢?”
看到寧缺那有些被鎮住了的樣子,嬴不凡眉頭微微一皺,說話的語氣裡帶上了些許斥責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