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城,蔡相府。
“國師大人親自駕臨寒舍,這還真是讓本相感覺蓬蓽生輝啊!”
看着眼前那目光中充滿殺機的黃裳,蔡京緩緩從太師椅上站了起來,語氣中帶上了些許凝重和毫不掩飾的譏諷。
“希望老夫送你下去見閻王的時候,你也能感到榮幸!”
似乎是壓抑了許久的憤怒一下子爆發了出來,黃裳此刻的面色冰冷無比,身上那種道家真人的瀟灑氣質已經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則是毫不掩飾的濃烈殺意。
“這得是多大的仇,多大的怨,雖然本相和國師之間政見不合,但也沒有到了這種需要生死相搏的地步吧?”
其實這個問題這位蔡相爺很早就想問了,因爲從一開始這位修爲通天的大宋國師便在朝堂上和自己勢如水火,而且每一次見面他都能感覺到黃裳身上傳出的那股冰冷徹骨的殺意。
可是,雖然大家彼此互相看不順眼,在朝堂上也是互爲仇敵,但好歹也是同朝爲官,有必要以命相搏嗎?
在感受到黃裳身上那股沖天般的殺意之後,蔡京微微皺眉,臉龐上流露出了些許不解之意。
“當年老夫率軍和大明開戰,但得勝歸來之後,卻得知家人爲明教賊子所害”
“蔡相爺,你敢對天發誓,說這件事情和你毫無關係嗎?”
黃裳冷笑了一聲,然後隨手一揮,一股磅礴的內力也隨之爆發而出,直接將這座庭院內的弓箭手和士兵們盡數震暈,然後丟出去和那幫江湖人士做伴了。
“本相沒必要發誓,當年朝中的的確有人要害你,但那個人不是本相,而且當年你已經殺了霍山,家人的仇不是也已經報了嗎?”
蔡京眉頭皺得更緊了,他明白了黃裳爲何如此憤怒,但言語之中卻依舊沒有絲毫退避之意。
“當年那個人已經死了,現在自然是死無對證,不過沒關係,你死之後,我也能算是大仇得報”
黃裳身上的道袍無風自動,光是他身上那還未完全釋放出來的氣勢,便讓周圍庭院的石牆上出現了巨大的裂縫,甚至還有一面石牆被直接一分爲二。
“都說冤有頭債有主,國師大人做事卻是不分青紅皁白,看來今天本相還真要和國師好好說道說道了”
蔡京神色嘆了口氣,面對眼前這位大宋國師那來勢洶洶,殺意沖天的樣子,他的神色顯得從容而又堅定,看向黃裳的眼神之中也沒有任何的退讓。
他其實並沒有說謊,當年黃裳家人遇害的事情的確不是蔡京本人做的手腳,畢竟禍不及及家人,這種事情做的太絕是會讓很多人,甚至是當今皇帝都爲之詬病的。
但那個自作主張,出賣消息給明教的朝廷官員的確是出自於這位蔡相爺的門下,所以旁人認爲是蔡京下的命令也無可厚非。
不過這其中真相究竟如何已經不重要了,蔡京此刻也知道,無論他怎麼辯解,眼前的這位大宋國師今日是絕對不可能輕易罷手的。
既然道理說不明白的話,那還不如干脆一些,大家手底下見真章吧!
“呼!”
想明白了之後,蔡京又輕酌了一口茶水,長吐了一口濁氣,然後面色一冷,用一股近乎咆哮般的聲音開口喊道:“開炮!”
此話一出,坐在他身旁的紅袍男子頓時感覺到一股強烈到直衝天靈蓋的危險,原本還算從容的面色也在這一瞬間變了顏色。
而黃裳神情也是爲之一變,下意識地身形便要後退,但此時已經爲時已晚。
因爲就在這位蔡相爺話音落下的那一刻,整個庭院的地面頓時發出了一陣震動之聲,一根漆黑的炮管從地面中伸出,然後無比精準地對準了前方的黃裳。
轟!
一顆純黑色的炮彈瞬間出膛,尾部帶着大量的火星劃過了天空,併吞吐出了大量的火舌,將對面的那位大宋國師直接吞噬。
轟隆!
一道驚天動地的爆炸聲當即傳出,恐怖的爆炸餘波頓時四散了開來,瞬間將整座蔡府化爲了一片火海。
身旁的紅袍男子神色略顯得有些凝重,在爆炸的瞬間,他的身形也隨之動了,當即便化爲了一道鬼魅般的殘影。
在整座蔡府化爲火海之前,這個男子便帶着蔡京騰空而起,成功脫離了險境。
但可惜周圍的建築就沒有這麼好的運氣了,不但這座庭院的四面圍牆炸成了漫天飛揚的粉末,院內的那些假山花卉也被火焰燒成了齏粉,就連支撐着這座府邸的幾根柱子也斷成了兩截。
轟隆!
隨着一聲巨響,這座屹立在街道上幾十年不倒的蔡相府,這一刻終於崩塌在猛烈的炮火之中,化爲了一片廢墟。
“這大秦天工坊出來的火器果然是要比大明的要強多了,我就不信這一炮下去,黃裳這個老匹夫會毫髮無傷”
蔡京此刻雙腳已經穩穩落在了地面上,臉上的神色顯然看起來還有些心有餘悸,不過雙目之中卻是閃爍着與他以往形象略有不同的兇狠之意。
“他的確受傷了,但氣息波動還是很強,接下來是場硬仗,還請相爺先行退避”
而紅袍男子雙目之中的戰意則是越燃越旺,尤其是在感受到了那股哪怕置身於火海之中,但依舊無比強大的氣息後,這個男子身上的氣勢更是達到了一個頂峰。
“那接下來就拜託衛兄了,老夫先行一步”
在今夜之前,蔡京便預料到了會有這樣一個結果,也做好了自家府邸崩塌的準備,畢竟錢財都是身外物,反正自己的家眷親人都已經遷到別的地方去了。
所以他當下也沒有什麼留戀,而是向身旁的紅袍男子拱手行了一禮之後,便在身旁那幾個不知從哪裡冒出的黑衣人的攙扶之下,快步離開了這條瀰漫着硝煙氣息,看起來坑坑窪窪的街道。
轟!
一道黑白雙色的光芒自那片火海中央沖天而起,然後緩緩向四周擴散而去,而那片燃燒着的火海也在黑白光芒的壓制之下漸漸消散。
唰!
一張巨大而又充滿了玄妙氣息的黑白陰陽道圖,也在火海消散之後緩緩出現在了街道上,其中的那抹白色更是將半邊夜空都直接照亮了。
……………
“終於開始動手了,蔡京的動作不慢嘛,不過黃裳這老傢伙的實力的確夠強,正面接下一炮之後居然還有這麼強的氣息”
看着不遠處那沖天般的火焰,嬴不凡嘴角微微掀起了一抹難以描述的古怪弧度。
“要知道當年就連獨孤求敗所斬出的劍氣長河都破不了國師的陰陽大磨盤,最後也只能落了個平手的結果,眼下不過區區一門火炮,又能把他怎麼樣呢?”
站在旁邊的趙師容面色雖然平靜,但言語之間卻流露出了對黃裳的強烈自信。
“陰極生陽,陰陽共濟,這走在陰陽大道上的武者不少,但也唯有黃裳和武當的那位張真人真正悟透了陰陽之奧妙”
“相比於今天,我倒是更期待這位大宋國師以後和武當山上那位交手時的情況”
嬴不凡摸着下巴,雙眸之中閃過了些許莫名的情緒,但很快又重新歸於了之前的淡然。
“你覺得國師今天能成功嗎?”
微微猶豫了一下之後,旁邊的趙師容開口問了一句。
“你是希望他成功呢?還是失敗呢?”
嬴不凡神色微微一動,不但沒有回答,還笑着開口反問了一句。
“我希望他們兩敗俱傷,這樣的局面對於我來說是最有利的”
稍稍思考了一下之後,趙師容神色略有些複雜地開口回答道。
“打虎不死,後患無窮這樣的道理,那兩隻久經朝堂的老狐狸不會不清楚”
“所以這一次肯定會有一個人出局,不可能出現兩敗俱傷,最起碼也是一死一傷,當然也有可能是同歸於盡”
嬴不凡雙手負在身後,神色雖然依舊平淡從容,但言語之中多出了幾分感慨和嘲諷之意。
“其實要我來看的話,他們兩人鬥來鬥去根本沒有意義,因爲你那皇兄趙佶根本就是一個不懂得治國的昏君,扶不起的”
“有這鬥來鬥去的工夫,倒不如聽取蘇夢枕的意見,集中力量換個皇帝,這樣大宋或許真的還有點救”
對於這樣一個聽起來就非常敏感的問題,趙師容出於一些特殊的原因,並不想開口回答。
所以她便開口問道:“這個地方都已經出了汴京城,咱們在這裡到底幹嘛呢?”
“等一個人,一個有可能改變今晚局勢的人”
看着那片深邃的夜空,嬴不凡淡淡地開口說道。
“等什麼人?”
“待會兒你就會知道了”
這位大秦親王的目光看向了黑暗的遠方,並沒有直接了當地說出答案。
趙師容倒也沒有多問,只是臉上浮現出了一抹有些古怪的笑容,然後便也將目光放到了遠處,似乎是想要看要等的那個人會是誰。
………………
唰!
在熄滅了火海之後,那張黑白陰陽道圖逐漸消散,黃裳的身影逐漸在這條街道上重新浮現了出來。
只不過此時這位大宋國師的面色略顯難看,身上的那一襲灰色道袍上也多出了些許烏黑。
不過現在的黃裳身上已經沒有了那股沖天般的殺意,面龐上大多都是平靜的神色,身上的那股氣息則也重新變爲了一位道家真人應該有的一股超凡脫俗之感。
“閣下身上的氣息老夫似乎在哪裡看到過,但一時間不敢確定,敢問高姓大名?”
黃裳看着眼前那個身上氣息絲毫不弱於自己的紅袍男子,面色平和地開口問道。
“我叫衛悲回,這個名字在如今的江湖裡應該已經沒有多少人知道了,即便是像你這樣的老怪物,也未必沒聽過吧?”
紅袍男子活動了一下手腕,然後輕笑着開口說道。
“衛悲回?這個名字聽起來的確有些陌生,但老夫應該是在哪裡聽過的”
黃裳默唸了一遍這個名字,心裡莫名生出了幾分熟悉之感,隨後在思考了片刻之後,他的臉色瞬間大變。
“閣下,莫非是當年名噪一時的血河派中人?”
“哦?”
衛悲回聽到這話之後,神色之中卻是多出了幾分詫異,最近又化爲了幾分欣喜之意。
“哈哈哈!”
“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竟然還有人記得血河派,不容易,當真是不容易啊!”
他大笑了幾聲,神色莫名多出了幾分悲愴和感慨之意,身上那如淵如海般的氣勢也隨之起了些許波動。
“看着你還記得血河派的份上,這一回我可以留你個全屍”
數個呼吸之後,衛悲回的情緒又恢復了正常,看向黃裳的目光之中充斥着冰冷的殺意。
話音剛一落下,衛悲回身形一動,那對已經完全化爲血紅色的雙掌便已然拍出。
轟!
道道如同游龍一般的血色氣勁自其雙掌之中涌出,凝聚成了一個巨大的血色掌印,徑直拍向了前方的黃裳。
“血河神掌,果然是血河派”
黃裳神色微凝,右手立刻握成拳狀,道道黑白雙色的氣勁在其拳頭上凝聚而出,然後便是毫不猶豫地一拳轟出。
轟!
黑白雙色的光芒自拳頭上噴涌而出,立刻在空中凝聚成了一個巨大的拳印,然後便向前方打去。
九陰真經絕學—大伏魔拳!
轟隆!
拳掌相撞,散發出來的餘波幾乎要將這條街道上的地面都給掀翻了過來,陣陣如悶雷般的虛空炸響之聲也是接連不斷地響起。
嘭!嘭!嘭!
黃裳神色微微一白,然後便接連向後暴退了數步,方纔強行穩定住身形。
而衛悲回則是神色絲毫未變,看起來臉上依舊是一副氣定神閒的樣子。
“這裡施展不開,如果你不想這座汴京城像之前大明的皇城那樣被打成稀巴爛的話,便隨我出城一戰吧!”
看了看周圍的那片廢墟之後,衛悲回嘆了口氣,然後也不管黃裳有沒有回答,身形便化作了一道血光,向天邊掠去。
黃裳也並沒有猶豫,當即雙腳便在地上一踏,身形在空中幻化出了道道殘影,以一種極快的速度朝衛悲回離去的方向追了過去。
…………………
“血河派最後一代的掌門人,沒想到他還真沒死,藏在蔡京府上這麼多年,還真藏得住啊!”
嬴不凡看到不遠處那道沖天而起的血光,臉龐上微微閃過了一絲驚訝之意。
“血河派?這個門派我好像在哪裡聽到過”
趙師容神色微微一動,開始陷入了一陣思考之中。
“你當然應該聽說過,因爲當年下令剿滅血河派的人,便是你那位父皇—大宋的神宗皇帝”
嬴不凡微微一笑,然後便緩緩開口,將自己腦海中有關於血河派的一切娓娓道來。
血河派嚴格來說是一個在宋朝開朝之初便已經創立的門派,底蘊頗爲悠久深厚,而且不同於它那有些偏向於反派的名字,血河派嚴格意義來說屬於正道門派。
血河派從它的第一任掌門血洗長河盛長風起,每一任掌門都是天資過人、心狠手辣之輩。
那這些掌門人的帶領之下,血河派的勢力日益壯大,這個門派的武功也在歷代掌門的改進之下,變得更加博大精深,去蕪存精。
在百餘年前,大宋神宗皇帝的那個時代,在血河派第十二任掌門人血蹤萬里衛悲回的帶領下,血河派更是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頂峰,堪稱大宋武林的一代霸主勢力,聲勢遠勝如今的京都三大幫派。
要知道那個時候的血河派,可世連少林寺這樣傳承千年的武林大勢力都不放在眼裡,而且即便是少林寺出手,也沒能把他們怎麼樣。
如果不是那個時候正值青龍會崛起的話,說不定血河派還真有可能成爲大宋江湖上唯一的霸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