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瞞田兄說,小弟生平有個嗜好,那是愛賭如命,只要瞧見了骨牌骰子,連自己姓甚麼也忘記了。可是隻要一見尼姑,這一天就不用賭啦,賭甚麼輸甚麼,當真屢試不爽。不但是我一人,華山派的師兄師弟們個個都是這樣。因此我們華山派弟子,見到恆山派的師伯、師叔、師姐、師妹們,臉上雖然恭恭敬敬,心中卻無不大叫倒黴!”
“田兄,咱們學武之人,一生都在刀尖上討生活,雖然武藝高強的佔便宜,但歸根結底,終究是在碰運氣,你說是不是?遇到武功差不多的對手,生死存亡,便講運道了。別說這小尼姑瘦得跟小雞似的,提起來沒三兩重,就算真是天仙下凡,我令狐沖正眼也不瞧她一眼。一個人畢竟性命要緊,重色輕友固然不對,重色輕生,那更是大傻瓜一個。這小尼姑啊,萬萬碰她不得。”
聽着令狐沖這亂七八糟的話說到這裡,黃琦當下也不過去,就站在一旁,準備聽聽他還會說出什麼話來。一想到以前在書上遇到事會發生在他的眼前,他就覺得有趣極了。
聽了令狐沖的話,田伯光大聲笑道:“令狐兄,我只道你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好漢子,怎麼一提到尼姑,卻偏有這許多忌諱了?”
令狐沖聞言說道:“嘿!我一生見了尼姑之後,倒的黴實在太多,可不由得我不信。你想,昨天晚上我還是好端端的,連這小尼姑的面也沒見到,只不過聽到了她說話的聲音,就給你在身上砍了三刀,險些兒喪了性命。這不算倒黴,什麼纔算是倒黴?”
聽了這話,田伯光哈哈大笑道:“這話倒說的是!”
令狐沖見狀接着說道:“田兄,我不跟尼姑說話,咱們男子漢大丈夫,喝酒便喝個痛快,你叫這小尼姑滾蛋吧!我良言勸你,你只消碰她一碰,你就交上了華蓋運,以後在江湖上到處都碰釘子,除非你自己出家去做和尚,這‘天下三毒’,你怎麼不遠而避之呢?”
田伯光聞言一愣,問道:“什麼是‘天下三毒’?”
令狐沖聞言大是驚訝,詫異的道:“田兄在江湖上行走多年,見識廣博,怎麼連這天下三毒都不知道?常言說的好,‘尼姑砒霜金線蛇,有膽無膽莫碰他!’,這尼姑是一毒,砒霜又是一毒,金線蛇又是一毒。天下三毒之中,又以這尼姑居首。咱們五嶽劍派中的男弟子們,那是常常掛在口上說的。”
“這...”聽了令狐沖的話,田伯光頓時有些拿不定主意,看着坐在一旁的儀琳幾眼。
令狐沖見狀心知有戲,加緊說道:“田兄,你雖輕功獨步天下,但要是交上了這倒黴的華蓋運,輕功再高,也逃不了的。”
田伯光聞言更加的拿不定主意了,他再次看了看小尼姑,其貌實在是平生僅見,當下搖頭說道:“我田伯光獨往獨來,橫行天下,哪裡能顧忌的了這麼多?這小尼姑嘛,反正咱們見也見到了,且讓她在這裡陪着便是。”
田伯光話音剛落,鄰桌一個青年男子突然拔出長劍,搶到田伯光面前,厲聲喝道:“你..你就是田伯光嗎?”
“這是要動手了?”第一次看到江湖中人動手,黃琦心中一動,趕緊往後面移了兩步,免得被牽扯進去。依他這一會的觀察,這二樓可是有不少的江湖中人,除了田伯光外,其中還有兩個也是一流高手,雖然境界沒有他高,卻也差不了多少。
看着這個突然出現在眼前的年輕人,田伯光好笑的道:“老子就是田伯光,你要怎樣?”
“自然是殺了你這淫賊了!武林中人人都要殺你而甘心,你卻在這裡大言不慚,可不是活得不耐煩了?”年輕人說着挺劍向着田伯光刺去。
“泰山派弟子!”看着年輕人的劍法,黃琦心中暗暗搖頭,先不說泰山派劍法怎麼樣,但這年輕人使出來嘛,卻是非常的不怎麼樣了。就這種實力還想爲武林除害?當真是嫌命太長了!
田伯光見狀身子一晃,躲過長劍,手上卻是不知何時出現了一柄單刀,笑着說道:“坐下,坐下!喝酒,喝酒!”
“嘭!”年輕人的身子就按着刺劍的姿勢停了稍許,而後跌倒在地板上,卻是胸口中了一刀,已然斃命。
“啊!”小尼姑儀琳見狀不由捂着嘴驚呼了一聲,她卻是看出了這是泰山派的師兄,不想就這樣斃命在此。
“好賊子!”就在這個時候,和年輕人同桌的老道人飛身而起,來到田伯光的身前,長劍連攻。
“鏹!”“鏹!”“鏹!”
田伯光也不起身,就這樣坐在凳子上,持着大刀和道人過招,轉眼的功夫,便過了二三十招。
令狐沖見狀當即拔出腰間的長劍,挺身刺去。之前那年輕人死去的時候,他因爲來不及相幫已經十分愧疚,如今見狀,自然是趕緊出手相助了。
令狐沖這一劍刺去,原本坐在凳子上的田伯光卻是站了起來,說道:“令狐兄,我當你是朋友,你出兵刃攻我,我如果仍然坐着不動,那就是瞧你不起。我武功雖然比你高些,心中卻敬你的爲人,因此不論勝敗,都須起身招架才行。對付這牛鼻子嘛,卻自然是不同了。”後面那句話,卻是看着老道人說的。
令狐沖聞言哼道:“承你青眼,令狐沖臉上貼金!”說着便連攻三劍,這三劍好生厲害,劍光一道比一道凌厲,將田伯光上盤完全籠罩起來。
“鏹!”田伯光接了一劍,身子往後退了一步,見到劍光罩來,又連退三步,退出劍光之外,喝彩道:“好劍法!”說着轉頭看向老道人道:“牛鼻子,你爲什麼不上來夾攻?”他問這話卻是因爲令狐沖出劍的時候,老道人便跳道了一旁,負手旁觀。
聽了田伯光的問話,老道人冷冷的道:“我是泰山派的正人君子,豈肯與這淫邪之徒聯手?”
老道人話音剛落,坐在那邊的小尼姑儀琳不由出聲說道:“你莫要冤枉了這位令狐師兄,他是個好人!”
看着說話的小尼姑,老道人冷笑道:“他是個好人?嘿嘿!他是和田伯光同流合污的大大好人...”
“啊!”話未說完,老道人身子往後一縮,但還是發出一聲摻叫,雙手按住了胸口,鮮血直流。
“鏹!”
田伯光還刀入鞘,笑着說道:“坐下,坐下!喝酒,喝酒!”
眼見這位泰山派的前輩受傷,根本沒有看出田伯光如何出招的儀琳趕緊叫道:“別..別殺他!”
田伯光聞言笑道:“小美人說不殺,我就不殺!”
聽了田伯光這話,老道人捂着胸口,向着樓梯下邊行去,眨眼便消失不見。
令狐沖見狀趕緊追在身後,可沒走幾步,便被田伯光拉住手,對他搖頭說道:“令狐兄,這牛鼻子驕傲得緊,寧死也不會要你相幫,你又何苦自討沒趣呢?”
令狐沖聞言苦笑的搖了搖頭,回到座位上,一連喝了兩碗酒。
就在這個時候,酒樓上大多數的人向着樓梯下奔去,跑的十分的快,深怕因爲晚了一步而喪命。
坐到位子上,田伯光喝了一口酒道:“這牛鼻子武功不錯,我這一刀砍的並不算慢,他居然能及時的縮了三寸身子,這一刀竟砍他不死。泰山派的玩藝倒還真有兩下子!令狐兄,這牛鼻子不死,今後你的麻煩可就多了。剛纔我存心要殺了他,免你後患,可惜這一刀砍他不死。”
聽了這話,令狐沖笑道:“我一生之中,麻煩天天都有,管他孃的!喝酒,喝酒。田兄,你這一刀如果砍向我的胸口,我武功不及天鬆師伯,那便避不了。”他卻是認出了老道人是泰山派的天鬆道人。
田伯光聽了笑道:“剛纔我出刀之時,確實是手下留了情,那是報答你昨晚在山洞中不殺我的情誼。”
小尼姑儀琳聽了十分奇怪,難道昨晚山洞中兩人相鬥,還是令狐大哥佔了上風,饒了他性命不成?
令狐沖聞言搖頭說道:“昨晚山洞之中,在下已盡了全力,藝不如人,如何敢說劍下留情?”
“哈哈!”田伯光大聲笑道:“當時你和這小尼姑躲在山洞之中,這小尼姑發出聲息,被我查覺,可是你卻屏住呼吸,我萬萬料不到另外有人窺伺在側。我拉住了這小尼姑,立時便要破了她的清規戒律。你只消等上片刻,待我魂飛天外、心無旁騖之時,一劍刺出,定可取了我的性命。令狐兄,你又不是十一二歲的少年,其間的輕重關節,豈有不知之理?我知你是堂堂丈夫,不願施此暗算,因此那一劍嘛...嘿嘿,只是在我肩頭輕輕這麼一刺而已。”
聽了這話,令狐沖大是搖頭,認真說道:“我如果多等上片刻,這小尼姑豈非要受了你的污辱?我跟你說,我雖然見了尼姑便要生氣,但恆山派總是五嶽劍派之一。你欺到我們的頭上來,那可容你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