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天龍道:“解藥,對症的解藥。”
雷慶嘆一口氣,道:“兄弟,你服下的藥水,真的是參水嗎?”
杜天龍道:“不是,小弟滿口藥味,確非喝的參水。”
雷慶道:“老弟,千年參王,也不會完全溶化在一杯熱水之中。”
杜天龍突然放低了聲音,道:“柳夫人怎麼會有這樣的解藥。”
雷慶神色肅然,但卻答非所問地道:“兄弟,你見過柳夫人,覺得她爲人如何?”
杜天龍道:“小弟沒有仔細地看過她,不過,卻感到她雖然舉止端莊,但卻有着一種特具的嬌媚之氣。”
雷慶道:“不錯,兄弟,柳夏氏,不能細看,也不能多看,不是老哥哥我誇口,能叫人難拴心猿意馬的女人,天下不多,但夏秋蓮卻具有了這等條件,兄弟,那不是美,而是一種媚,兄弟,咱們看到她的,是她矜持着身份的端莊,如是她放鬆一些,輕顰淺笑起來,那該是什麼樣子?”
杜天龍道:“任何男人都無法抗拒誘惑。”
雷慶一掌拍在大腿上,道:“不錯,君子持以理,正大的人物,見到了夏秋蓮這樣的女人,可以設法遠離,但如是一般江湖人物,看到她會將如何呢?”
杜天龍道:“這個,這個,這人就很難說了。”
雷慶嘆口氣道:“兄弟,就算是正人君子吧!也無法禁得起那夏秋蓮的有意挑逗,柳家富可敵國,自然是養得起夏秋蓮那等牡丹花似的女人,也幸好她是嫁給了柳家。”
杜天龍道:“大哥意思是……”
雷慶道:“如果她嫁到帝王家,可以禍國,可喜的是皇帝老人家沒有機會看到她,但可悲的是,她仍然具有着這等魅力,兄弟,除非她天性仁慈,嫺靜自持,如若她存了翻雷雨之心,很容易掀起一陣風浪。”
杜天龍道:“大哥,柳家的家大業大,柳三少,自然要挑挑揀揀的找個夫人,小弟擔心倒不是這件事。”
雷慶道:“凡是和夏秋蓮有關的事,都應擔心纔對。”
杜天龍道:“如若夏秋蓮只是一個普通的女人就算她豔麗絕倫,但柳家豪門深似海,柳夏氏紅頗命薄,發生些什麼悖理異常的事,也只限一門一戶,但如若她是江湖中人,那就大大地麻煩了。”
雷慶道:“兄弟這一提,爲兄的倒想起一件事了,你可曾留心過那柳夫人,是否練過武功。”
杜天龍道:“小弟倒是留心過,但看上去有些不像,但她收有這樣的解藥,倒叫人想不明白了。”
雷慶沉吟一陣,道:“兄弟,不管是不是武林中人,你算拾回了一條命,對方縱然不願善罷干休,但他已晚了一步,明天,咱們把鏢車送到長安柳家之後,卸下了這副千家重擔,立刻轉回洛陽,別再捲入柳家事件的漩渦了。”
杜天龍皺了眉頭,道:“大哥說的是。”
雷慶嘆口氣,道:“兄弟,你好象還有心事?”
杜天龍道:“大哥既然瞧出來了,小弟不能不坦然奉告了。
如若柳夫人是武林中人,只怕這場恩怨複雜的很,兄弟卸去了這副千斤重擔,也未必能擺脫這場是非了。”
雷慶突然一轉話題,道:“兄弟,你覺着身上的毒性,是否已經完全消去。”
杜天龍道:“不瞞大哥說,小弟不但感覺到毒性盡消,而且武功也全恢復了。”
雷慶站起身子,道:“那就好,你好好休息一會,明天這段路,雖是平川大道,可是無法保險不能出事情。”
半宵無事,第二天,太陽出山之後,杜天龍等一行人,才押着鏢車趕路。
這一路,車馬如梭,人來人往,但杜天龍等還是不敢有一點大意,鏢車前後保護得十分嚴密。
一路上平安無事,太陽下山的時分,已進了長安城。
柳記長福號,在長安無人不知,總號開在西大街,靠近皇城不遠。
一連開五間的大門面,一列十二盞風燈,都已經點燃起來。
但大門已閉,外面的鐵柵,也已拉起,只留了一個人出入的小門。
篷車停在了鐵柵外面,王人傑緩步行到門口,一拱手,道:“請問兄臺,柳大東主在嗎?”
看門的是一位四十左右的大漢,一身黑短衫長褲,身上未帶兵刃,但只看兩道凌厲的眼神,就可以瞭解是一位會家子。
黑衣人打量了王人傑一眼,道:“天色已黑,閣下明天再來吧!”
王人傑腰圍軟鞭,氣勢軒昂,身後還跟着一輛篷車和很多騎馬佩刀的大漢,至少不是等閒人物,竟然不問內情,一口回絕。
皺皺眉頭,王人傑暗暗忖道:王府的看門四品官,柳家豪門,果然是架子很大,心中念轉,口中緩緩說道:“在下由洛陽來,有重要事情,必須面見大東主。”
看門人皺皺眉頭,道:“什麼事,這等重大,連明天也不能等嗎?”
王人傑道:“在下龍鳳鏢局王人傑,護送三少夫人來此。”
看門人吃了一驚,道:“三夫人回來了?”
王人傑道:“是的,在下等護送三夫人,務請閣下通報大東主一聲。”
黑衣人應一聲,道:“王鏢頭,在下立刻替你通報。” Wшw ¸тTk án ¸C O
轉身奔入店中,片刻工夫,帶着一個身着藍綢子長衫,五十多歲,留着山羊鬍子的老者,迎了出來。
行入小鐵門,老者搶着一步,道:“三夫人現在何處?”
王人傑冷笑一聲,道:“閣下是什麼人?”
藍衫老人打量了王人傑一眼,道:“閣下是王鏢頭吧!”
王人傑道:“不錯,兄弟王人傑。”
藍衫老者道:“在下是長福總號的二總管。”
王人傑道:“貴號大東主在嗎?”
藍衫人右手捏着山羊鬍子沉吟了一陣,道:“可否讓在下先見見三夫人?”
王人傑感覺着對方全未把自己放在眼裡,不禁心中火起,但轉念一想,鏢車已到了長安,交了鏢,立刻要回去,不用多生閒氣,忍下了一口氣,道:“三夫人現在篷車之中。”
車簾啓動,夏秋蓮探出一張美麗的臉兒,道:“是焦二總管嗎?”
回頭望了一眼,二總管原本冷淡的臉上,突然堆下來一臉諂笑,道:“三夫人,你真的回來了?”
一面奔到了篷車前面,哈着腰一個長揖,道:“焦朋給三夫人見禮。”
夏秋蓮道:“大東主在號裡嗎?”
焦朋道:“在,在後院休息,我這就叫人通報。”
一面回頭吩咐,打開中門。
七八位銀號夥計,一齊動手,大開中門。
焦朋似乎未瞧到站在篷車旁的過關刀雷慶和杜天龍,眼中只有一個三夫人,欠身道:“三夫人,你請下車。”
趕車的趟子手,放下了錦墩,夏秋蓮扶着女兒的肩頭,下了篷車,回頭對杜天龍道:“總鏢頭,請稍留片刻,見見我們大爺再走。”
想到了夏秋蓮救命之恩,杜天龍笑一笑,道:“好!見過柳大東主,我們纔算完成此行責任。”
三夫人道:“屈駕了。”
回頭望了焦朋一眼,接道:“焦朋,不用管我,招呼客人。”
這時,內宅裡也得到了通報,二個丫頭和四十左右的女管家迎了出來,擁護着三夫人行入內宅。
焦朋這纔回頭,道:“諸位請裡面坐。”
把杜天龍等一行護進大門。
杜天龍盼咐趟子手把篷車趕到東關太白居客棧中等候,自己和歐陽鳳,雷慶,跟着焦朋進了長福。
王人傑、雷衝、雷明,三個年輕人,跟着篷車、坐馬、趟子手,回到客棧。
大門內,是一張紅漆大櫃檯內擺了十幾張紅漆木桌子,十二盞垂蘇宮燈,照得滿室通明。
櫃檯內桌上坐滿了人,幾十把算盤,打得劈劈拍拍亂響。
焦朋把三人讓入店面的客廳中,立時有兩個青衣童子獻上香茗。
杜天龍,雷慶,心中雖覺着這位焦總管面目可憎,但想到柳記長福銀號的財勢,也難怪作總管的這副氣派。
焦朋很健談,胸羅也很博,聊起來,倒是一位很有見識的人物。
本來嘛,如是胸中沒有一點見識,如何能混上柳記長福號的二總管。
過了將近有一盞飯的時間,纔有位三十左右的漢子,行了進來,道:“焦總管,大東主請杜總鏢頭們到後廳見面。”
來人一身密扣對襟青衫,似是僕從身份,但二總管卻對那人十分敬重,站起身子應道:“大爺怎麼吩咐……”
青衫漢子道:“大東主要焦總管帶諸位貴賓同往後廳。”
焦朋抱拳請客,道:“諸位請,大東主三年沒有夜間會客,三位很大的面子。”
雷慶只聽得頭頂冒火,冷哼了一聲,強忍着沒有發作出來。
穿過了三重庭院,纔到了柳大爺會客的後廳。
這是一座佈置華貴的大廳,地上鋪着黃毛的毛氈,室內不見燈火,但卻光華四射,景物清明。
進入廳中,立時有一種清香的花氣,撲入鼻中。
那是不折不扣的真正花氣,不知由何處飄了出來。
大廳後壁上,一張特製的大木椅上,坐着一修長髯垂胸的人。
這廳中併發有太多的佈設,兩幅仕女圖,一張山水,自然都是出自名家的手筆,在一種特殊的光華照耀下,更顯得栩栩如生,氣象萬千。
不知用的什麼方法,整個大廳中的氣溫,不冷不熱,使人有着極爲舒適的感覺。
長髯人穿着一件黃色的長袍,一直掩住椅角雙足。
下首處,七八尺外,坐着柳三夫人夏秋蓮,和她的女兒夏若梅。
焦朋急行兩步,屈下了一膝,道:“叩見大東主。”
長髯人揮揮手,示意焦朋站開,卻對着杜天龍一抱拳,道:“恕我雙腿不便,無法親自迎客,三位不要見怪纔好。”
真是閻王好見,小鬼難纏,這名動天下的第一富豪,比起那焦朋焦二總管,看起來和善多了。杜天龍一抱拳,道:“不敢,閣下是柳大東主了?”
長髯人笑一笑,道:“在下柳鳳閣,閣下是杜總鏢頭了。”
杜天龍道:“區區杜天龍。”
柳鳳閣微微一笑,道:“三位請坐吧!”
杜天龍道:“咱們見過柳大東主,手續已然完備,不敢多驚憂大東主,區區等就此別過了。”
柳鳳閣道:“三位既然來了,何不請稍留片刻。”
杜天龍回顧了夫人和雷慶一眼,一齊在旁側錦墩上坐了下來。
柳鳳閣笑一笑,道:“三弟妹已告訴我了詳細內情,此番有勞貴夫婦和雷老英雄,在下心中不安得很。”
雷慶道:“不敢,山野粗俗之人,怎敢當英雄之稱。”
柳鳳閣道:“柳家不幸,殘禍橫生,如非杜總鏢頭和雷老英雄仗義護送,只怕我這三弟妹和若梅侄女,也很難平安到家了。”
杜天龍道:“咱們收下了三夫人的銀子,份屬應當。”
柳鳳閣突然雙手互擊一掌,三個青衣女婢,手捧香茗,緩步行來,獻上之後,一轉身,消失不見。
原來,這個大廳中,都是暗門,珠光反射輝映,看不出暗門所在。
就是說這座大廳中,表面上,看不到什麼戒備,其實,很可能到處都藏的人。
柳鳳閣伸手取過木案上的茶杯,道:“三位請用茶。”
杜天龍等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只覺入口香甜,不知是何物泡成。
總之,這廳中的一切,用的喝的,都是罕得一見之物,無法叫出名目。
柳鳳閣嘆口氣,道:“杜總鏢頭,柳某有幾句不當之言,說出來,希望你杜總鏢頭不要生氣。”
這天下第一富豪,說話如此客氣,倒叫杜天龍有着受寵若驚的感覺,怔了一怔,道:“大東主言重了,有什麼指示,但請吩咐?”
柳鳳閣道:“杜總鏢頭經營龍鳳鏢局,一年可以賺多少銀子?”
杜天龍沉吟了一陣,道:“大東主,很難說,敝局的業績不錯,每年算下來,大約有十幾萬銀子之數。”
柳鳳閣道:“柳某想請杜總鏢頭任我柳家的副總護院,專保護我三弟妹和若梅侄女的安全責任,年支俸銀二十萬,而且希望杜總鏢頭把貴局中的精幹人員全部帶來,各加俸銀一倍,不知杜兄的意下如何?”
柳家長福銀號的副總護院,論身份,高過一家鏢局子總鏢頭甚多,年支俸銀二十萬,更是駭人聽聞的高價。
更難得的是,柳大東主讓他把鏢局中得力的人全都帶來,這實是優厚無比的條件了。
杜天龍沉吟了一陣,道:“柳大東主的厚愛,在下盛激不盡,不過,愚夫婦對江湖事務,已然心生厭倦,保送過三夫人回到長安之後,愚夫婦就準備退出江湖,不再在武林中混生活了,大東主的厚愛,愚夫婦恐難受命了。”
柳鳳閣沉吟了一陣,道:“真是件很可惜的事情,我是誠心邀約。”
杜天龍一欠身,道:“大東主,這件事,容我們夫婦再商量一下,無論如何,我們都得回洛陽一趟,以三月爲期,三個月內,如是我們不來,那就是我們心領大東主的好意了。”
柳鳳閣點點頭,道:“焦朋,送五萬銀子,給杜總鏢頭。”
杜天龍急急接道:“大東主,用不着了,我們已收了三夫人很重的費用……”
柳鳳閣搖搖手,接道:“那是應該的,這兩年來,我因身體不適,從未見過外人,今晚上能和諸位見面,這也是一種難得的緣份,這五萬銀子,是我另外酬謝諸位的,請諸位收下吧。”
長福號大東主,五萬銀子,算得什麼?杜天龍不便再推辭,站起身子,一抱拳,道:“那就多謝大東主了。”
柳鳳閣道:“不成敬意,但在下甚希望杜總鏢頭能仔細地考慮一下在下剛剛提到的事情,鳳閣很希望你能屈就柳家副總護院。”
杜天龍道:“在下會仔細地想想,告辭了。”
柳鳳閣道:“恕我身體不便,不能送客了。”
杜天龍道:“不敢有勞。”
站起身子,向外行去。
夏秋蓮盈盈起立,低聲說道:“歐陽大姊,小妹希望你能勸勸杜總鏢頭,答允大長兄的邀約,咱們姊妹,也可以常常見面了。”
歐陽鳳笑道:“我會勸他,三夫人,你請留步。”
原來,那夏秋蓮牽着歐陽鳳的手,向外行去。
夏秋蓮低聲道:“如是杜總鏢頭不應大長兄的聘約,我有空也會來看你。”
夏秋蓮牽着歐陽鳳的手,直送到了大廳外,忽然把一個紙團交到歐陽鳳的手中,低聲道:“姊好走,小妹不送了。”
歐陽鳳愣了一下,但卻忍下沒有多問,悄悄把紙團揣入懷中。
焦朋已陪杜天龍、雷慶行出庭院。
歐陽鳳加快腳步,追了上去。
焦朋把五萬銀票,交給了杜天龍,杜天龍未推辭就收了下來。
離開了長福總號,三人直行東關太白居。
王人傑早已爲三人安排好了宿住之處。
雷慶笑一笑,道:“兄弟,你是否準備應那柳鳳閣的聘約?”
杜天龍搖搖頭,笑道:“柳家許給我如此厚酬,不會全無原因,這一趟鏢,使我體會到一件事情,江湖上的高手很多,小弟這一點武功,實不足以闖蕩江湖,因此,回到洛陽,小弟就結束龍鳳鏢局。”
雷慶微微一笑,道:“這幾年,你賺了不少銀子,結束了鏢局子,也夠你們夫婦好好的享受下半輩子了。”
杜天龍道:“這一趟鏢,收了九萬銀子,單是這一鏢,我們夫婦這一輩子,也花用不盡了,小弟對財物,本不重視,我準備回到洛陽之後,厚遣鏢局中人,使他們每一個人都能夠成家立業。”
雷慶一伸大拇指,道:“好!兄弟,作人應當如此,錢財身外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散盡千金,自會留給人們一片懷念。”
再說歐陽鳳心中一直惦念着那紙團上的東西,匆匆行入房中,掩上房門,點起火燭,凝目望去。
只見上面寫道:“柳家豪門,情熱複雜,小妹見過大伯,才知道一些端倪,貴夫婦最好不要再捲入這場是非之中,匆匆成書,難暢所言,知名不具。”
寫的很了草,也很簡短,顯然是惶急中寫成的便箋。
歐陽鳳緩步而入,緊依杜天龍身側坐下,笑道:“你們哥倆在聊什麼?”
雷慶道:“天龍要結束龍鳳鏢局,弟妹的意下如何?”
歐陽鳳笑道:“我沒有什麼意見,不過,經過這番挫折之後,我倒覺得要繼續維持龍鳳鏢局,我應該回綠竹堡,請幾個好幫手來。”
雷慶道:“江湖路長,險惡重重,天龍已名利雙收,如是能夠歇手,倒不如早些歇手的好。”
歐陽鳳嘆口氣道:“天龍,幸好你剛纔沒有答應柳鳳閣的邀請。”
杜天龍道:“怎麼,你發現了什麼?”
歐陽鳳道:“夏秋蓮送我出廳時,暗中交給我一個紙團……”
雷慶,杜天龍齊聲問道:“上面寫些什麼?”
歐陽鳳緩緩取出紙箋,交給雷慶。
杜天龍伸過頭去,看完之後,一皺眉頭,道:“柳家事情果然是複雜得很。”
雷慶道:“天下第一富豪之家,自然是充滿是非,我看柳三少東的被殺,很可能是他們兄弟鬩牆之爭?”
緩緩把函箋交給歐陽鳳。
歐陽鳳就火燭焚去,嘆口氣,道:“雷大哥,小妹忽然有一種很奇怪的想法?”
雷慶道:“什麼想法?”
歐陽鳳道:“我覺着那位夏秋蓮不是一位簡單人物?”
杜天龍哦了一聲,突道:“夫人有什麼高見?”
歐陽鳳道:“先說醫治天龍毒傷的事,那一截藥物,可有不是千年老參,而是一種對症的解藥。”
雷慶望着杜天龍微微一笑,道:“弟妹高見。”
歐陽鳳眨動了一下眼睛,道:“怎麼?你們早就懷疑了,是吧?”
杜天龍道:“我們談過,但卻不敢確定,夫人和他接觸數日,對她的瞭解,自然是比我們多了。”
歐陽鳳道:“過去,我從未對她懷疑,也就未覺得什麼。如今想來,那些蛛絲馬跡,都很重要……”
語聲頓了一頓,接道:“先說,那一次在林中遇變,搏殺何等兇厲,如果是一個平常的女人,尤其是像三夫人那樣豪門貴婦,早已經駭得六神無主了,但她竟然很鎮靜。”
雷慶突然嘆了口氣,道:“兄弟,那位柳大東主,也不是平常人物。”
杜天龍道:“大哥瞧出了什麼?”
雷慶道:“你和柳鳳閣談話很多,小兄卻有冷眼旁觀的機會,我併發覺那柳大東主,雙目中,透着逼人的神光,但他儘量在隱藏着那些目光,至少有兩次,他露出了那炯炯逼人的眼神。”
歐陽鳳道:“柳大東主有一身武功,夏秋蓮也有一身武功,但他們都深藏不露。”
杜天龍道:“柳鳳閣用一副黃綾,蓋着雙腿,分明是有隱藏,他如是天生雙腿不便,或是腿病已久,早該有一個爲他設計的輪椅了。”
歐陽鳳道:“這一家是怎麼回事?”
雷慶哈哈一笑,道:“柳家的豪富,世無甚匹,天子富有四海,但若只論銀子,也未必多過柳家,這樣的一個豪門世家,想想看,爭權奪利的手段,豈不是千奇百怪……”
歐陽鳳道:“看來一個人,有了很多錢,也未必就有快樂,想想那柳家的財富,是何等龐大,但他們除了衣着綾羅綢緞,食盡山珍海昧之外,還有什麼快樂呢,骨肉相殘,其豆相煎……”
回顧了杜天龍一眼,接道:“天龍,咱們當真把鏢局子歇了,你如同意,咱們搬到綠竹堡,你如是不同意,咱們自己購置一片莊院,過幾年太平安樂的日子。”
杜天龍道:“好!回到洛陽,我就想法子結束了鏢局子。”
雷慶低聲道:“兄弟,我主張你搬到綠竹堡去。”
杜天龍哦了一聲,未置可否。
雷慶道:“兄弟!河東雙雄的向老大不會忘記殺他兄弟的仇恨,暗施寒陰透骨掌的那老小子,只怕也不會善罷甘休,咱們這一路回去,路上說不定還有事故……”
歐陽鳳接道:“雷大哥,如是大家拳來腳往,刀來劍去的各憑本領,拼個生死勝敗,我很放心天龍的武功,就是我手中這口劍,也不讓人,但如像寒陰透骨掌那種歹毒,恐怕就不是我們夫婦能夠應付了。”
雷慶絃歌而知雅意,聽得出她的用心,暗暗讚道:這位弟妹,果然是賢淑得很,生恐傷到天龍的尊嚴,處處小心。
心中念轉,口中卻說道:“賢弟妹說的是啊!那種歹毒武功,超出了一般武術常規,小兄也是無法對付,如是令尊在,就大大的不同了,以他老人家內功的精煉,必有對付之法?”
歐陽鳳回顧了杜天龍一眼道:“天龍,你看要不要派人給我爹稍個信,要他老人家來一趟。”
杜天龍道:“咱們作晚輩的,不能孝敬他人家,心中已經很不安了,如何還能驚動他老人家的大駕。”
笑一笑,歐陽鳳道:“天龍,別忘了,我是他膝下唯一的女兒,你是他的愛婿,咱們有麻煩了,自然應該找老人家出面。”
杜天龍微微一笑,道:“到洛陽再說吧!總不能要他老人家來接咱們回洛陽吧!。”
歐陽鳳暗暗嘆息一聲,未再發言。
杜天龍伸個懶腰,道:“大哥,天不早啦,咱們也該休息啦,明天一早,還要上路。”
一宵無事,第二天,杜天龍等動身東上。
一路上,出人意外的順利,輕車快馬,行速甚快。
直過了函谷關,仍未發生事故。
這時,距洛陽,只不過一天多些的行程,杜天龍抱拳,道:“大哥,小弟急於回到洛陽,等我結束了鏢局,自會來探望大哥,此番多有勞動,兄弟慎重,小弟也不敢言謝了。”
雷慶笑道:“已過函谷關,大概是不會再有什麼事故了,小兄也不再多送了,過幾天,我也許到洛陽去看看你們。”
杜天龍道:“大哥最好能到洛陽玩,我們掃榻以待。”
雷慶一抱拳,道:“好吧,咱們就此別過。”
帶着雷衝、雷明,帶轉馬頭,放轡行去。
王人傑望着三人三騎遠去的背影,一豎大拇指,道:“好一條血性漢子。”
杜天龍點點頭,一帶馬向前奔去。
這時,天已過午,空車快馬,奔行如風。
只見青山攔路,一峰臂立,轉過一道山口,即入平行大道。
忽然間,一聲冷笑,道旁大樹後,轉出一個全身黑衣的大漢。
杜天龍一收馬繮,道:“向老大。”
來人正是河東雙雄中的向彤。
向彤冷淡一笑,道:“杜天龍,你想不到吧!”
杜天龍道:“確然有些意外。”
向彤冷冷說道:“意外的事情……”
回頭望着樹後草叢中,抱拳道:“陳老,請你移駕。”
樹後草叢中,又緩緩轉出一人。
那人一身黑衣,身材枯瘦,正是那一天在道上谷處,施展寒陰透骨掌的黑衣老人。
在那黑衣老人的身後,緊隨着四個身後帶着鬼頭刀的大漢。
四個人,都在三十五六的年紀,身材健壯,滿臉精焊之氣。
車簾啓動,八手女飛衛歐陽鳳一個“燕子穿雲”,飛落在杜天龍的身側。
王人傑早已飛身下馬,抖出了十三節亮銀軟鞭。
杜天龍低聲道:“夫人小心,那黑老者,就是施展寒陰透骨掌的妖人。”
歐陽鳳右手握着劍柄,左手早已扣着一把蜂尾針。
杜天龍很快的一個翻身,躍下馬背,順勢摘下馬鞍上的金背大砍刀。
枯瘦老人冷冷一笑,道:“杜天龍,什麼人醫好了老夫的寒陰透骨掌?”
杜天龍深深一笑,道:“寒陰透骨掌,不是天下絕學,能夠醫治的人很多。”
枯瘦老人冷笑一聲,道:“老夫倒要試試看,什麼人還能爲你療治寒毒。”
話落口,右手一揭,劈了過來。
一股陰寒之氣,直向杜天龍飛了過來。
歐陽鳳大吃一驚,左手一擡,一把蜂尾針,電射而出。
蜂尾針如一團濛濛煙毒,直飛過去。
對於這等歹毒的暗器,那枯瘦的黑衣老人,似是也有着很多的顧慮,左手拍出一股強猛的掌風,身子卻很快地向旁側閃去。
但他掌涌出的陰寒之氣,卻如寒冰地獄中吹出的陰風一般,直捲過來。
杜天龍感覺到這一般陰寒之氣,比上一次的要強猛數倍,想是他全力發出的毒掌。
忽然,一條人影,疾閃而出,迎向那寒風撞去。
耳際間,響起了王人傑的呼喝之聲,道:“總鏢頭,快些閃避。”
杜天龍已然警覺到是怎麼回事,大聲喝道:“人傑,使不得,快退回來。”
但哪裡還來得及,王人傑已然撞上這陰風寒氣之中。
但覺一股寒意,直透內腋,王人傑向前奔衝的身體,也受到了強力,一挺胸,穩住了身子。
杜天龍雙目盡赤,大喝一聲,疾向向彤撲去。
但聞歐陽鳳大聲喝道:“天龍,回來,看賤妾取去他們的性命。”
杜天龍聞聲警覺,擡頭看去,五支燕子鏢翎升空而起。
他心中明白這燕子鏢的厲害,立時一吸氣,拖起王人傑,疾退八尺。
那燕子追魂鏢,真如飛燕翱翔,迴轉盤旋,竟然使人無法看清楚哪一支燕子鏢,分襲向什麼人。
忽然間,燕子鏢交互而下,穿旋飛舞,分往向彤和另外四個精悍大漢飛去。
五人中,兩個人揮動着兵刃拍擊,三個人卻一側躲去。
但不論是揭動兵刃擋擊,還是向旁側閃避的人,無一人逃過那燕子追魂鏢。
只聽一連串呼喝慘叫,三個人立刻倒了下去,氣絕而死,另兩個雙手蒙臉蹲在地上,哀號大叫。
追魂燕子鏢,並未落地,仍在空中,翻翻飛舞。
突然間,歐陽鳳目光轉到那枯瘦的黑衣人身上,手中握住囊中僅餘的三枚燕子追魂鏢。
枯瘦老人冷哼一聲,道:“好惡毒的暗器!”突然縱身閃到一株大樹之後,一躍之下,人與鏢頓杳。
燕子追魂鏢天下聞名,但見過燕子追魂鏢威力的人,卻是少少。
原來,歐陽鳳心中滿懷憤怒,施用最厲害“五燕迴旋”的手法,打出五枚燕子鏢,飛臨幾人頭上時,借巧妙的迴旋力量,自相輕微撞擊,燕腹中的機簧彈震,口爪尾,三處暗藏的毒針,毒水,激射而出,五燕交飛,威力遍及兩丈方圓,並有兩人揮動冷刀擊打,更是火上加油,五個人,全部傷在那激射橫飛的暗器之下。
杜天龍眼看敵人五死一逃,纔回顧了懷中的王人傑一眼,低聲呼道:“人傑,你醒了。”
王人傑面色蒼白,睜開了雙目,望了杜天龍一眼,道:“總鏢頭,我快要不行了,你不用管我……這些年來,你們……夫……婦待我不錯……”
斷續說了幾句話,重又閉上雙目。
這時,歐陽鳳已然拾起了落在地上的五枚燕子鏢,低道:“天龍,王鏢頭怎麼了。”
杜天龍黯然道:“傷得很重。”
歐陽鳳道:“咱們快些趕路,回洛陽再想法子,希望他能撐回去。”
杜天龍點點頭,抱着王人傑飛身上馬,吩咐幾個趟子手,趕着車子慢行,一加襠勁,健馬如箭,直向前衝去。
八手女飛衛歐陽鳳緊追在杜天龍的身後。
杜天龍的坐馬,本是千中選一的龍種,雖然加了一個人的重量,仍然是快如飄風閃電。
歐陽鳳縱馬急追,也不過是勉強趕上。
近一天的行程,在杜天龍拼命急趕之下,不過三個時辰,趕回到洛陽龍鳳鏢局。
一躍下馬,抱着王人傑直衝入大廳,口中喝道:“溜馬。”
這時,鏢局中幾位鏢頭,和徐二先生都迎接出來。
杜天龍急急說道:“快,快,城裡好大夫全部請來。”
不用多問,任何人都已瞧出了王人傑身負重傷。
但杜天龍走的太快,都未看清楚王人傑受傷的情形。
杜天龍一口氣,衝入了花廳之中,才把王人傑放在牀上。
這本是杜天龍接待貴賓的下榻之處。
三個鏢頭,靜靜地站在花廳中,鴉雀無聲。
杜天龍雙目盡赤,滿臉倦容但過度的哀痛,卻使他強自支撐着。
徐二先生快步行了過來,捧着一盆面水,道:“總鏢頭,先洗把臉。”
杜天龍長嘆一聲,匆匆地洗去面上灰塵。又行到木榻前面,沉聲叫道:“人傑,人傑,你醒醒啊!咱們已經回到了洛陽。”
王人傑全身僵硬,只餘下一口遊絲般的氣息,看樣子,隨時可以斷氣。
這時,三個鏢頭,都圍攏過去。
除了滿身的塵土,和蒼白的臉色之外,王人傑全身不見傷痕。
片刻之後,歐陽鳳也趕回鏢局,但她一躍下馬背,胯下的坐馬,立刻長嘶一聲,倒在地上死去。
歐陽鳳匆匆回房,換上一身衣服,再趕到花廳,洛陽的名醫,已陸續趕到。
四大名醫會診之後,作了一個結論說,寒毒深入內腹,迴天乏力,沒有把握下藥。
杜天龍道:“我知道他傷得很重,真的醫不好,我也不會怪到諸位身上,但四位總要留個藥方子來,儘儘人事啊!”
四大名醫,已商量了一陣,纔會商出一個藥方子,飄然而去。
杜天龍立刻吩咐徐二遣人去抓藥,但他心中明白,王人傑這次身受傷,比他的藍田的傷勢,甚至重上十倍,但他盡心力,只望心理上能得到一些安慰。
歐陽鳳一直暗中留心着丈夫,但她卻沒勸說杜天龍保重自己,休息一天。
煎好藥物,杜天龍親自替王人傑灌下去。
四大名醫,還是真有些本領,王人傑吃了一付藥後,竟然使呼吸強了一些。
杜天龍心中又升起了一份希望,吩咐徐二,道:“派人去請四位名醫來,說他們的藥物見了效用。”
四位名醫沒有前來,但卻交人帶回來一個白紙條,上面寫着:“回光反照,命難久留,閣下還是準備後事吧!”
看完了這張白紙條兒,杜天龍心頭火起,正想吩咐徐二,硬把四個名醫抓來,瞥見一個趟子手,急急奔了進來,道:“上稟總鏢頭,有一位年輕人求見……”
杜天龍一揮手,接道:“我沒有空見客。”
趟子手道:“小人說過,但來人非見不可。”
杜天龍怒聲喝道:“什麼人這樣兇霸,徐二,派人給我攆出去。”
只聽一個清朗的聲音,道:“杜總鏢頭乃中原一大豪傑,作事竟然如此……”
杜天龍轉目望去,只見說話的人,只不過二十上下的年紀,穿着一身藍衣,劍眉入鬢,星目閃光,英俊中,只見有一股凜凜威氣,不禁一皺眉頭,道:“朋友有什麼事,可以說了,杜某人今天很忙。”
藍衫人冷笑一聲,道:“杜總鏢頭雖然稍有名氣,但在下還未看在眼中,此番在下拜訪龍鳳鏢局,只希拜見在下一位義兄。”
這少年冷凜中的氣度,英俊的外形,使得杜天龍急躁的心情鎮靜了下來,緩緩說道:“閣下的義兄是哪一位?”
藍衣少年道:“王人傑,貴局中的一個鏢頭。”
杜天龍忽然虎目含淚,黯然說道:“你只怕是來晚了一步。”
藍衣少年劍眉軒動,俊目放光,冷厲地說道:“爲什麼?”
杜天龍道:“他受了重傷。”
藍衣人道:“什麼人傷了他,我王恩兄現又在何處?”
杜天龍道:“傷在一種很歹毒的掌力之下,人躺在花廳。”
藍衣人未及多言,舉步直入花廳。
只見他身子閃了幾閃,人已越過了杜天龍等,進入了花廳內室。
王人傑直挺挺地仰臥在牀上,臉上一片蒼白,不見一點血色。
伸手在王人傑前胸按了片刻,藍衫人突然發出一聲冷笑,道:“寒陰透骨掌。”
杜天龍道:“不錯,是寒陰透骨掌所傷。”
藍衫人神情懍然,從懷中摸出一個玉瓶,倒了兩顆丹丸,投入了王人傑口中,緩緩說道:“扶他坐起來。”
杜天龍應了一聲,扶起了王人傑。
藍衣人目光一掠杜天龍,舉步登上木榻,盤膝在王人傑的後面,伸出右手,抵在王人傑的背心之上。
一股熱流,透入了王人傑的背心。
但藍衣人的臉上,很快地泛現了汗水,片刻後,汗珠如雨,一顆接一顆地滾了下來。
王人傑慘白的臉上,突然泛起了淡淡的血色,長長吁了一口氣,睜開了雙目。
藍衫人收回了按在王人傑背上的右掌,掏出一方絹帕,拂拭一下頭上的汗水,緩緩說道:“可以讓他躺下休息一會了。”
杜天龍轉目望去,只見那藍衫人臉上一片蒼白,但他仍然睜開雙目,走下了木榻,立刻席地而坐,閉上雙目,運氣調息。
杜天龍輕輕放倒了王人傑的身子,悄然退到廳門口處,替兩人護法。
花廳中一片寂靜,靜得聽不到一點聲息。
歐陽鳳行到丈夫身側,正想開口,卻被杜天龍示意攔阻。
他生恐聲音驚憂了那藍衫人。
杜天龍已看出這藍衫人是王人傑唯一的救星。
時光在沉默中溜走,足足過去了一個時辰之久,花廳中響起了一聲輕微的聲音。
轉頭看去,只見那藍衫人,已悄然站起了身子,行向木榻查看。
杜天龍緩步入廳,低聲說道:“閣下,看看王兄有救嗎?”
藍衫人回顧了杜天龍一眼,道:“我會盡最大的力量,用不着杜總鏢頭囑咐。”
杜天龍心中暗暗忖道:“這年輕人好大的火氣。”
藍衫人未再望杜天龍,凝目在王人傑的身上查看了一陣,搖搖頭,嘆口氣,自言自語地說道:“下手很重,似乎是非要一舉把人置於死地不可了。”
杜天龍雖然感激他救助王人傑的性命,但又覺着這人少不更事,神情冷峻,既非向自己問話,也就不再接口。
歐陽鳳緩步行近木榻,望了望王人傑,喜道:“天龍,王鏢頭好象是醒過來了。”
藍衫人向後退了兩步,道:“杜總鏢頭,什麼人傷了在下義兄。”
杜天龍道:“一個穿着黑衣的矮瘦老者。”
藍衫人道:“沒有名字?”
杜天龍道:“應該是有,但他沒有說出來。”
藍衫人冷笑一聲,道:“杜總鏢頭應該記得他的形貌吧?”
杜天龍道:“自然記得。”
藍衫人道:“可否替在下描述一下?”
杜天龍略一沉吟,把那黑衣老人的形貌,很仔細的說了一遍。
藍衫人聽得很用心,聽完後,立刻道:“兩位請好好照顧他的傷勢,在下告辭了。”
說走就走,也不待杜天龍答話,轉身疾步而去。
杜天龍望着那藍衫人的背影,心中暗暗忖道:“這年輕人,當真是孤傲得很。”
突聽一聲長長嘆息傳入耳際。
轉頭望去,只見王人傑已然睜開雙目。
杜天龍急步行近木榻,低聲道:“人傑,你好一些嗎?”
王人傑點點頭,道:“屬下好多了,多謝總鏢頭救了屬下之命。”
杜天龍急急搖頭,道:“人傑,不是我們。”
王人傑皺了眉頭,苦笑一下:“不是總鏢頭,又是誰呢?”
杜天龍道:“一個穿着藍衫的少年。”’王人傑奇道:“穿藍衫的少年,長的什麼樣子。”
杜天龍道:“二十上下的年紀,長得很英俊。”
王人傑沉思了一陣,搖搖頭,道:“不認識。”
歐陽鳳接道:“他身佩長劍,稱你義兄。”很仔細地說明經過之情。
王人傑苦笑一下,道:“仍然是想不起來。”
杜天龍無可奈何地說道:“我想他還會來,也許,你見了他之後,就會認識。”
王人傑道:“總鏢頭,在下父母早死,孓然一身,除了我授業的恩師之外,再無親近的人,但我那授業恩師人已七十多歲,除此之外,只有咱們鏢局的人了……”
王人傑口齒啓動,還想說話,卻被歐陽鳳攔住,道:“王鏢頭,你傷勢初愈,不宜多言,好好休息吧!”
拉上棉被,雙雙退出花廳。
王人傑心中甚是感動,但卻閉上雙目,未再多言。
三日時光,匆匆而過,王人傑的傷勢,已然大好,已可盤坐調息。
王人傑沒有再問那藍衫人的事情,因爲他不相信是真的,但杜天龍夫婦卻是難以放下,只是那藍衣少年,第二天未來,第三天應該回來,那知一連三日,竟然是全無消息。
第四天,王人傑已然完全康復,杜天龍特地備了一桌酒席,設宴花廳,慶賀王人傑大傷痊癒。
事情就有那麼一個巧法,酒宴剛剛擺好,過關刀雷慶,匆匆而至。
一腳跨進了大廳,陡然怔在當地。
杜天龍一抱拳,道:“大哥,來得正好,快請入席。”
雷慶一面舉步入席,一面大聲叫道:“兄弟,聽說路上出了事。”
杜天龍道:“一言難盡,大哥,你坐下,咱們一面喝,一面聊。”
歐陽鳳微微一笑,道:“虧了王鏢頭,替天龍捱了一記寒陰透骨掌。”
王人傑道:“屬下身受總鏢頭照顧培育,理當效死。”
雷慶幹了一杯酒,雙目盯住在王人傑的臉上,道:“王兄弟,你是深藏不露啊,寒陰透骨掌,惡毒無比,你竟能挺住沒事。”
王人傑笑道:“老英雄誤會了,人傑這點能耐,如何能挺得住寒陰掌的惡毒,不知總鏢頭,用什麼仙丹靈藥救了人傑的命……”
雷慶笑一笑,接道:“弟妹,是不是那位柳三夫人,多給了一截千年參王。”
杜天龍搖搖頭,說明了經過,接道:“事情雖然有些奇怪,照說這位少俠早該回來了,至少要瞧瞧王鏢頭的傷勢如何,想不到,他竟然去如黃鶴。”
雷慶道:“人傑,你再想想着,如果真有這麼一個人,你應該想得起來。”
王人傑很認真地想了一陣,道:“我實在想不出,不但我沒有這麼一位兄弟,而且,我根本就不認識這麼一個人。”
雷慶道:“這就奇怪了……”
只聽一個清朗的聲音,道:“並不奇怪,王恩兄大俠氣度,爲善不記於心,但在下母子,身受大恩,自然是永記於心了。”
隨着那說話之聲,緩步行入一個身着藍衫的俊美少年。
藍衫少年肩上還扛着一個很長的麻布袋子。
只見他放下袋子,整整衣冠,恭恭敬敬地對着王人傑拜了下去。
王人傑吃一驚,道:“這位小兄弟,你認錯人了吧!在下不認識你兄弟。”
藍衫少年微微一笑,道:“恩兄可是叫王人傑。”
王人傑道:“不錯,在下叫王人傑。”
藍衫少年伸手從懷中取出一付白絹,道:“這是家母手繪王恩兄的圖像,恩兄請看看像不像?”
王人傑伸手接過,果見白絹上繪着一幅圖像。
圖像和王人傑一般模樣,只是稍微年輕了一些。
王人傑茫然了,輕輕嘆息一聲,道:“圖像倒是有些像在下,只是在下實在想不起來,幾時和你兄弟見過面了?”
藍衫人長長吁一口氣,道:“十三年了,那時小弟,只是一個六七歲的孩子。”
說完話,恭恭敬敬地叩了個頭。
王人傑閃到一側,道:“小兄弟,快請起來,有話坐下說。”
杜天龍、雷慶、歐陽鳳,全都站起了身子,道:“閣下請坐下談談。”
藍衫人對王人傑一抱拳,道:“恩兄,小弟卻之不恭,我這裡謝坐了。”
他對王人傑神態崇敬,言詞虔誠,但對杜天龍夫婦和雷慶,卻是不假詞色,連看都不多看三人一眼,一副旁無他人的氣勢,似乎這花廳中,只有王人傑和他兩人一般。
對這年輕人的冷傲,雷慶和杜天龍都未太放在心上,但歐陽鳳卻是面有不愉之色。
王人傑輕輕咳了一聲,道:“小兄弟,你貴姓啊!”
藍衫人欠欠身,道:“小弟凌度月。”
王人傑道:“是凌兄弟,在下失敬了,可是,王某人始終想不起在哪裡見過凌兄?”
凌度月黯然一嘆,道:“十三年前,王恩兄在汀州郊野救下的寡母孤兒,大恩兄心裡,早已忘去,但家母和小弟,卻是時時難忘恩兄的大德。”
王人傑似是想起來了這段往事,輕輕嘆息一聲,說道:“凌兄弟,這些事,是我輩理所當爲,想不到,凌兄弟竟然如此……”
凌度月微微一笑,道:“小弟到此之時,適逢王恩兄身中毒掌,暈迷不醒……”
王人傑一抱拳,接道:“多虧你凌兄弟伸手相救。”
凌度月嘆口氣,道:“恩兄言重了……”
回頭指着那麻布袋子,接道:“小弟知曉了出手傷害恩兄的人,因此,把他生擒來此,但又怕萬一擒錯了人,希望恩兄查看一下。”
王人傑呆了一呆,道:“你說那麻布袋子中是人……”只見一個身材枯瘦,閉着雙目的老人。
一見那面孔,不用再看,王人傑已認出,那正是施用寒陰透骨掌的人。
凌度月笑道:“他叫陳大風,是出身大雪山,玄陰門下。”
王人傑道:“此人的寒陰透骨掌,兇殘霸道,凌兄弟,怎能生擒了他。”
微微一笑,凌度月道:“寒陰透骨掌,雖然霸道,但小弟不放在心上。”
王人傑道:“他死了沒有?”
凌度月道:“小弟未能確定他是否是真正的兇手,不敢擅自取他之命,問過恩兄之後,再作決定了。”
王人傑道:“可否解開他身上穴道,我想問他幾句話。”
凌度月道:“自然可以。”
起身離席,在那黑衣老人陳大風的身上,連拍了數掌。
陳大風長吁了一口氣,睜開了雙目。
打量了四周的形勢一眼,陳大風忽然覺得臉上一熱,垂下頭去。
凌度月冷冷說道:“陳大風,你聽着,你現在唯一的活命機會,不是我那恩兄心生仁慈,饒你一死,現在,你答覆他的問話,如有一句虛言,被我聽出,還是倔強不答,就讓你再嚐嚐我‘搜穴手’的滋味。”
一提到“搜穴手”,陳大風不禁臉色一變。
陳大風輕輕嘆息一聲,微微頷首。
凌度月一抱拳,道:“王恩兄,可以問他了。”
王人傑目光轉註到陳大風的身上,一拱手,道:“陳兄,江湖上各爲其主,難免彼此衝突,因此,在下對傷在寒陰透骨掌下一掌,並未懷恨於心。”
陳大風嗯了一聲,欲言又止。
王人傑道:“大雪山玄陰門下,甚少有在中原武林道上走動,而且,你陳兄,也不是爲了財物劫鏢……”
陳大風忍不住了,冷笑一聲,道:“你究竟要問什麼?”
王人傑道:“只問兩件事,陳兄如是都能夠據實回答,在下斗膽作主,放你陳兄離開。”
陳大風雙目中神光一閃,道:“這話當真嗎?”
王人傑道:“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凌度月道:“在下已經說過了,王恩兄是唯一能放你離開的人!”
陳大風一和凌度月的目光接觸,立時流露出一種畏懼之色,緩緩轉過頭去,道:“王鏢頭請問吧!在下知無不言,不過,我知道的,也有限得很。”
王人傑回目望了杜天龍一眼,緩緩說道:“爲什麼你們要劫持柳三夫人……”
陳大風急急接道:“奉命。”
王人傑道:“奉何人之命?”
陳大風道:“慢着,這算不算一件事。”
凌度月冷笑一聲,道:“陳大風,用不着耍花招,這怎能算一件事,至少你該說出身受何人指示,爲何和龍鳳鏢局結怨,才能算一件事。”
陳大風點點頭,道:“好,我奉了……”一咬牙,突然住口不言。
凌度月忽然站起身子,怒聲喝道:“你怎麼不說話了。”
杜天龍嘆息一聲,道:“他死了。”
凌度月微微一呆,伸手托起他的下顎。
只見他口鼻之中,緩緩涌出血來,臉色也變得一片青紫。
顯然,是中奇毒而亡。
呆了一呆,凌度月緩緩說道:“他好像是中了毒。”
杜天龍道:“不錯,凌少俠,一種奇毒無比的藥物,藏在口中,借說話的機會,咬碎了毒藥的外殼。”
凌度月臉上是一片愧咎之色,回顧了王人傑一眼,道:“王恩兄,小弟慚愧。”
王人傑道:“這怎麼能怪到凌兄弟。”
凌度月嘆口氣,道:“有一件事,小弟想不明白。”
杜天龍道:“凌少俠請說出來大家聽聽。”
凌度月道:“我擒下他時,曾以‘搜穴手’,折磨他說出不少內情,他忍受了無比的痛苦,都撐了下去,不肯自絕,何以此刻會突然咬破了口中的毒藥而死呢?”
杜天龍道:“那時,他也許沒有想到,你會把他帶來洛陽龍鳳鏢局。”
凌度月道:“我應該搜搜他的口中,找出那粒毒藥,他就不能自絕了。”
杜天龍吩咐鏢局中夥計把屍體擡下去,設法埋了,便不許驚動到官府。
凌度月卻突然站起身子,抱拳,道:“王恩兄,小弟告辭了。”
王人傑吃了一驚,道:“你要往哪裡去?”
凌度月道:“小弟去查查看這陳大風的來歷,務必對恩兄有個交代。”
他說走就走,王人傑想阻止,哪裡還來得及,但見他身子一晃,人已離開了花廳,閃一閃,蹤影全無。
他來的像一陣風,是那麼突然,去的像一道閃電,忽然間消失不見。
王人傑追出花廳,哪裡還能見到凌度月的影子。
杜天龍輕輕咳了一聲,道:“王兄弟,凌少俠去遠了,你請回來吧!”
王人傑追出花廳時,只見到人影一閃,自知這點能耐,決然無法追上,緩緩回到花廳。
雷慶突然輕輕嘆口氣,道:“人傑,你先想想看,十三年前,有沒有那麼回事?你救了一對寡母孤兒。”
王人傑點點頭,道:“有這麼回事。”
雷慶道:“既然有這麼回事,對凌少俠的來歷,咱們就不用懷疑了。”
杜天龍道:“大哥,凌少俠爲了救王兄弟的性命,不惜耗消本身真元,如果沒有深情大恩,很少願意如此。”
王人傑低頭道:“總鏢頭,屬下不敢擋着尊稱。”
杜天龍怔了一怔,笑道:“人傑,你救了我的性命,還有什麼說的,從此之後,咱們是兄弟相稱,這龍鳳鏢局子所有的財產,從今天開始,有你兄弟一份……”
王人傑心頭一震,道:“總鏢頭,這個屬下怎敢……”
杜天龍搖搖頭,接道:“人傑,你再推辭,那就是見外了,你想想,你如是爲了救我之命,死於那寒陰透骨掌下,這一輩子,我能夠活得安心嗎?我和你大嫂已經商量過了,萬一你有了三長兩短,我們夫婦,也要傾盡龍鳳鏢局的財力,你大嫂還要回綠竹堡去,找兩個幫手,無論如何,都要替你報了這個仇,現在吉人天相,兄弟你大傷盡復,我和你大嫂心中這份高興,那是不用提了,這件事,我和你大嫂,早都有了決定,王兄弟,你就別再推辭啦。”
王人傑還待推辭,卻被雷慶攔住道:“人傑,話已經說得很明白,你如是再推託,那就是矯情了。”
話說得太重,王人傑怔了一怔,果然不敢再推託。
雷慶微微一笑,目光一掠杜天龍和歐陽鳳,道:“你們兩位想好了沒有?”
歐陽鳳道:“大哥,可是問這龍鳳鏢局子的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