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琅琊元門之內,還有誰能讓戚長征避而不見,躲着走,那只有一種人,也只有一個人……大孝子姬變。
百善孝爲先,修元界也是這個道理,孝子受人尊敬,哪怕大奸大惡之人,心存孝心,死了也有光彩。
三千年前,曲巖救了姬雲子性命,並且不遠萬里護送其返回恆元元門,卻遭到姬雲子恩將仇報,導致被追殺近百年。姬雲子大奸大惡,唯有臨死前幡然悔悟,戚長征做主斬殺姬雲子網開一面放了姬變一條生路。
這是因。
得知姬變雖遁去,卻並未走遠,還試圖救援姬雲子,救援不成反被恆元元門大能輕易擒獲,戚長征對其高看一眼,纔會將其收入元門,且想方設法收買人心。
有一種孝道稱愚孝,再是愚孝落在與雙親分隔兩個不同時空的戚長征眼中依舊是大孝,可取。
所以他想結善果。
也因爲此,戚長征迴歸琅琊元門,見到姬變一家三口孤立土峰,腦袋就大了。
他雖無恥設計姬變,卻沒想到姬變愚孝比他想象的還要迂,扭頭就跑,這是他的態度。
“姬雲子子嗣有六,三兒三女,姬變便是他最小的子嗣,修道不過七八十年,比我還要少些年月……”高吉對姬變的愚孝也是感嘆不已,“姬雲子其餘子嗣早已隕落,只餘姬變,姬變之母非姬雲子道侶,乃是他雲遊之時霸佔的景陽觀女修,女修產下姬變,方入姬雲子之眼,卻也在妖族入侵期間身隕……”
高吉說到這裡停頓片刻,貌似其中還有隱情。
戚長征不耐煩,道:“有什麼說什麼,姬變的迂腐性子我不喜,就如你的楞一般,都不喜,二蛋未化嬰前比你還楞,你要是再楞點,我就讓金憶認你爲義父。”
“別總拿金憶說事,說不說在我。”高吉沒給戚長征好臉色。
戚長征叼起一支菸,嗤笑:“那好,回頭見了金憶,我就對她說你是人面獸心,壞透的壞蛋。”
“……”高吉不滿,狠狠的瞪了戚長征一眼,“沒見過比你還無恥的修士……姬變之母雖是死於妖族之手,也可說是死在姬雲子之手……”
高吉說出了一段往事。
戚長征越聽越怒,憤憤道:“姬雲子真不是個東西,該千刀萬剮,他孃的,老子活了這麼大歲數,就沒見過這樣的畜生……姬變也是頭豬,這樣的老爹孝順個屁,他不斬了姬雲子爲他親孃報仇,找我報什麼仇啊?我殺了姬雲子該謝我纔對,草了,想不通。”
高吉沉默片刻,方道:“姬變還不知此事,姬雲子在元門中地位尊崇,也沒有其他知情人敢對姬變提及。”
“真他孃的!”戚長征狠狠的掐滅菸頭,“高吉,收服了姬變,我給你記大功一件。”
高吉道:“大功有什麼用?我又不是琅琊元門的人,打也打不過你,只有兩次報仇機會,我珍惜着,等我實力提升斬了你再搶了金憶做徒弟。”
戚長征笑容滿面的道:“憑實力斬殺我,我給你十次機會,偷襲暗算一次都沒有,回頭見了金憶,就讓她認你爲父,我說話算話。”
“真的?”高吉對戚長征的話表示懷疑。
戚長征嘿嘿笑,“你說真的就是真的,現在先幫我個忙,把這兩塊七彩琉璃石按照我說的厚度打磨一番。”
高吉道:“爲什麼是我打磨?”
戚長征摟着他的肩膀道:“原因有三。你是金行大能,煉器你拿手,能者多勞。第二個原因嘛,法寶出自你手,姬變不會抗拒。當然還有最重要的一個原因,金憶聽我的,最後這個理由夠強大了吧?”
高吉撇嘴,接過兩塊七彩琉璃石打磨起來,嘴裡嘀咕不停,主要內容就是說戚長征無恥。
土峰之上,姬變在前,方敏與姬祗在後,二人滿臉的無奈。
身在竹樓內的曲巖也無奈,他帶着姬變回琅琊元門,姬變死活不進入。
姬變是記着戚長征說的進入琅琊元門之前要給出答覆,他不是笨蛋,知曉曲巖帶他進入琅琊元門,就等於答覆戚長征不再找他報仇。
無奈的曲巖只好打暈了他,強行將他帶入琅琊元門。
只不過,戚長征的無恥遇到了愚孝,就遇到了對手。姬變身在土峰醒轉,至始至終未移動過腳步。他的道侶方敏與他子嗣姬祗隨着莊小蝶等人回返琅琊元門,見到的就是姬變孤坐土峰,還能怎樣?身爲人妻人子,只好陪着孤坐。
“師尊,若是姬變堅持如此,長征真會斬殺了他們?”莊小蝶輕聲問道。
“還真沒想到姬雲子有着這麼一位執着的子嗣,沒白死啊!”曲巖感嘆,沒有正面迴應莊小蝶疑問,卻也不再多說,等於是給了莊小蝶肯定的答覆。
姬變執意要尋戚長征報仇,孝心可嘉,曲巖是認可的,但站在琅琊元門的立場,姬變繼續固執下去就必須死,他的道侶子嗣也必須死。
莊小蝶面有不忍,忽然接收到戚長征傳音,便離開竹樓。
不一會兒,莊小蝶再次出現,帶着恬淡的笑容走到方敏身側,什麼話也沒說,一顆水行聖元果放在方敏身前,隨即離開。
又過了一會兒,猿青山走來,走到姬祗身側,也在他身前放置一顆水行聖元果,面色沉重的道:“你爹要找長征報仇,誰也勸不了,這是做兄弟的給你的聖元果,你隨你孃親主修水行沒錯吧?”
姬祗猶豫,點了點頭。
猿青山嘆道:“與你相識一場,短暫卻深刻,臨別之際,送上一顆聖元果聊表心意,今生不能與你做兄弟,來生再續,姬祗兄弟一路走好!”
猿青山退場,秦煌與方君登場。
秦煌走到方敏身前,稽首一禮,道:“你爲天陽上境水行修士,我亦如此,元主言,公平一戰,請了!”
方敏起身,稽首回禮,對姬變說道:“師弟,今生能與你結爲道侶,是師姐幸事,師姐先行一步。”說完跟隨秦煌離開,“不後悔”三字方纔隨風傳入姬變耳中。方君與姬祗相互見禮,方君開口:“元主言,公平一戰,你我境界相當,請!”
姬祗眼望姬變,欲言又止,對姬變叩拜三回,隨方君離去。
腳步聲消失,姬變臉頰抽搐,眼中有淚未淌。
腳步聲又起,不疾不徐走到姬變身後,“百善孝爲先,你尋我報仇我接下了,跟我走吧,免得你道侶子嗣見你身隕分心。”
姬變站起身來,戚長征飛身離開琅琊元門,他跟隨在後,淚珠滾落,隨風飄散。
形如元門門戶所在兩座高峰,戚長征立於左峰之巔,姬變位於右峰之巔,各自法寶在手,眼看大戰將起,戚長征手一揚,一顆木行聖元果徐徐飛向姬變。
“修元界崇尚公平之戰,我不佔你便宜,這顆聖元果你吃了,能治好你的眼疾再戰。”戚長征道貌岸然。
姬變怔愣,搖頭不受。
戚長征收起狼牙元刀,叼起一支菸,無賴樣盡顯無餘,“不吃就不戰,你本就非我之敵,還是個近視眼,這要是傳揚了出去,可不就是我戚元主欺壓弱小。”
姬變沉默片刻,對戚長征稽首爲禮,吃了聖元果。
“怎樣?看得清我嗎?”兩支菸抽完,戚長征開口問。
姬變點頭,說神識可見。
“你這到底是什麼怪毛病?”戚長征一副難以置信的模樣,“都是木行大能了,近視眼不說,連聖元果都治癒不了,古怪。”嘴裡說着古怪,手再揚,一副高吉親手打磨的眼鏡飛向姬變。
姬變接了,看向戚長征的目光滿是迷惑。
“天上地下,獨一無二的法寶,比聖元果還稀罕,法寶名眼鏡,看見兩邊掛鉤沒,掛到耳朵上,透過鏡片就能看清我。”
姬變戴上眼鏡,眼前景物頓時清晰,再看戚長征,一張笑臉看得很是清晰,那雙極有特色的狐狸眼半眯着,眼中很有光彩。
姬變長嘆一聲,取下眼鏡,道:“你的境界本就在我之下,何來公平一戰啊!聖元果浪費了,這等罕見法寶留下吧,給需要的修士使用。”
“就知道你會這樣,迂腐。”戚長征輕笑,“冰極原聽說過吧,鏡片不過是兩塊琉璃石打磨而成,我說罕見不過是因爲高吉親手打磨所以才罕見,算個屁的法寶,就是一副眼鏡而已,要多少有多少,高吉還希望你能戴着他親手打磨的眼鏡殺了我呢,戴上戴上,別囉嗦。”
琅琊元門水峰之巔,秦煌與方敏相對而立,已是許久。
秦煌始終不言語,方敏心憂姬變與姬祗,也未言語,兩人相對而立,卻誰也沒有取出法寶來,看着古怪。
水峰與土峰之間那處大湖,湖心亭內,方君與姬祗也是相對而立,只不過多了一個猿青山。
猿青山叼着煙,倚跨在圍欄處,懶洋洋的開口:“着什麼急啊,等你老爹定了生死再戰不遲,別站着了,臨死前還有一碗送行酒呢,我這存酒沒了,方君你還有吧,給我來一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