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羅王哈哈大笑,越笑越大聲,震動冥王殿嗡嗡作響,卻是在下一刻笑聲猛然一收,斥道:“幼稚!”
戚長征撇嘴道:“我幼稚,你成熟,你說說看。”
顏羅王琢磨片刻,看眼大帝印記方向,謹慎道:“不論與誰鬥,總要先擁有斗的資格,沒有實力的嚷嚷就是幼稚。”
戚長征沉默,一會兒方道:“你就這麼希望我收了它。”
顏羅王道:“廢話,臥榻之側……”話說半句,又道:“留在這裡,震懾的只有我,你帶走了它,震懾的不單單是我,老龍老龜老魔頭,誰得罪你你收拾誰,我又不會得罪你,樂的看個熱鬧。”
戚長征道:“縱然是我真收走了它,老爺子和老龜早被封印,終也是要落在你或是老魔頭身上,想要看熱鬧有那份閒心嗎?”
顏羅王道:“我尊天命守在冥界,最多也就聖靈四處轉悠轉悠,無傷大局,沒可能落在我頭上,反倒是老魔頭佔據修元界,還想着佔據妖界,只有一次封印機會,你會用來對付我?
傻子也知道封印了老魔頭,修元界壓力乃至妖界即將面臨的入侵迎刃而解,我也能封堵魔人借我冥界入修元界的通道,一切回到原點。這豈不是你爲下四界做出的最大貢獻,有朝一日成爲下四界界主亦是實至名歸。”
沒聽到最後一句戚長征還當真心動,但聽得顏羅王最後一句出口,戚長征心裡忽然就冒出三個字:“畫大餅。”
穿過冥界界域,重新出現在靈草園地底深處洞穴,戚長征還在考慮着這個問題:究竟是不是畫大餅?
留下姜九龍等候顏小丫,獨自去往聖女塢宮殿處,方君一見他面便是怨聲載道,爲的是顏雪親手規整的靈草園被損毀過半之事。
戚長征沒心情理會,敷衍了幾句,便往肯特元山外圍飛去。自打接觸過大帝印記,印記對他的召喚始終存在,他覺得有必要離開肯特元山範圍醒醒腦子。
與他想象的相同,越是遠離特爾元門召喚之力越發減弱,等他飛臨元山外圍,見到盤旋在空的魚鷹與九姑娘,印記對他的召喚已似有似無,坐上魚鷹後背,無視遠處鮫人存在,驅使魚鷹飛出元山,印記的召喚之力果然消失無蹤。
飛出元山範圍,鮫人很自覺的讓開道路,魚鷹卻是不知接下來往哪飛,九姑娘問的戚長征,戚長征說:“就在周圍轉轉。”
他卻不知此番醒腦的舉動落在鎮守符陣的兩位特爾元門神能眼中是何等震撼。史劉軒親眼目睹戚長征兩箭射穿黑袍魔將兩條腿又是一棒將其砸飛,以通報顏王爲名離開的胡發南也已聽聞其彪悍行徑。
二人旦見戚長征飛過符陣上空,本想着打聲招呼親近親近,卻是見其飛上魚鷹後背爾後飛出元山範圍。那些圍聚的鮫人紛紛讓道,雖有着越聚越多的趨勢,卻是沒有一位鮫人敢於對戚長征出手。
而戚長征更是霸道,面對越聚越多的神階鮫人竟是直接無視,坐在魚鷹後背竟是在衆多神階鮫人頭頂盤旋來去,好不威風!
“他究竟要做什麼?”這是史劉軒與胡發南二人相互問又在內心自問了許多遍的問題。
這個問題也在糾結的魔足與兩位黑袍魔將心裡響起。
那位被戚長征射穿雙腿一棒砸飛的黑袍魔將雖已復原,但心裡陰影已是落下,此時懸浮魔足身後亦是罕見的佝僂着身軀,而另一位黑袍魔將也是收斂了渾身魔氣,好似擔心戚長征會對付他一般。
派出傳訊的鮫人還未曾歸來,魔足不知該如何應對戚長征,聚衆圍殺自是不懼,大不了多死傷幾位鮫人,幾十位幾百位都無所謂。
鮫人萬名,自打離開褐黑山脈前來此地,還未曾真正意義上的作過戰,他也想衡量一番戚長征究竟有多強,但是想到戚長征說起與魔首的約定,他又猶豫了,魔首有多狠,同出骨族的魔足一清二楚,可不敢擅自做主壞了魔首的算計。
大半年時間過去,魔足也嚐到了修元界的樂趣,他提前一步離開丹霞元山,並不知魔首曾在前往修元界中部之時遇見龍神,當魔首不可傷凡俗中人之命傳來之時,他雖會聽從,但難免私下嗤之以鼻。
而大半年過去,他對魔首不傷害凡俗中人的觀點大表贊同,委實是魔界吃穿用度物資貧乏,而修元界卻是繁榮之極。喝慣了大麥高粱酒,讓他再去喝魔芋酒他胃口缺缺,穿上了綢緞衣袍再去穿麻布料子他依舊興趣缺缺。
魔足是鮫人中的佼佼者,但也代表着絕大多數鮫人,他們的適應能力很強,已是適應了修元界的生存方式,都不願意再飲魔人血,生食魔人肉。
然而,魔人的適應能力僅限於妖族,他們被禁止進入修元界人羣聚集地,被禁止傷害凡俗中人,所以他們沒嘗過人類的滋味,也沒機會嘗試人類製作的各種美食,只在崇山峻嶺間嚐遍了妖族的肉味,鮮美,比魔獸強。
當魚鷹飛出肯特元山範圍之時,圍聚在元山周圍的魔人不知有多少雙魔眼瞪得滾圓滾圓,他們接到不能傷害凡俗的指示,卻沒有收到不能傷害妖族的指示,在魔足糾結不定之時,便有一位五丈魔牛人躍起過千五丈,速度快到連魔足也是來不及制止。
五丈魔牛人不是唯一一位,還有一位相同的五丈魔人,卻是五丈魔熊人,比之魔牛人兇殘得多的魔熊人,後發先至,更早一步接近魚鷹。
旦見黑芒一閃,一條九十餘丈黑龍張牙舞爪猛撲五丈魔熊人,而迎接五丈魔牛人的便是刀芒一閃。爾後,在黑龍咆哮暴揍五丈魔熊人之時,那位五丈魔牛人已是變成一塊塊血肉,唯獨未被切割的便是那根兩丈多長的脊椎骨,待遇便是成爲戚長征零嘴。
啃一口魔骨,喝上一口猴兒酒,戚長征似乎想到了什麼雙眼一亮,大喝道:“搞什麼?打暈了帶走。”
魔器演化九十餘丈黑龍出現,魔足便熄了圍殺戚長征的念頭,他清晰記得戚長征前幾日便是奪去二十多根灰黑魔器,此九十餘丈黑龍早應成就千丈龍軀,卻是並未演化千丈,箇中緣由魔足不明,便歸咎爲戚長征胸有成足,無需藉助千丈黑龍軀便能無視聚衆鮫人圍殺。
他哪裡知道戚長征是因爲忙於其他事,還沒來得及一件件魔器認主供七星魔弓吞噬吸收成就神品魔器。
不過,戚長征也確實不懼聚衆鮫人圍殺,有着八品疾符在,他能施展出媲美孔汲道人的輕煙身法,擺脫圍殺鮫人並不是過於困難。
戚長征有底氣。
還記得很多年前初到戰國,初次面對三丈魔人,研究着“Z”形摺疊逃逸不亦樂乎,直到萬里羣山試煉場數月過去,他獨自面對三位三丈魔人不懼。此時想起好似就在昨日,而數年過去,不說三丈四丈魔人,縱是五丈魔人又能如何,一刀斬之。
雖說一山還有一山高,但自己始終在大步邁進,當年需要仰望的三丈魔人如今連五丈魔人都是輕易斬殺,那些高高在上的王啊聖啊甚至是帝啊又能如何?
我在大步邁進,距離還會遠嗎?
眼下是一粒沙,保不準在將來的某一個時刻想起,就會發現,一粒沙也有成爲沙漠之時,一滴水也有成爲大海之時。
大帝印記可比前世威懾多過使用的原子能彈,印記在手便是一彈在手,可威懾可震懾,然而,不屬於自己的東西用了只會遭來後續無窮無盡的後患,只有自己擁有的實力成爲威懾成爲震懾,方能真正無所畏懼。
想明白這個道理,戚長征渾身輕鬆,竟是在這一刻,肝臟內霧化的木元力忽然躁動起來,無需使用木行功法吸納木元氣,便是自下方密林肉眼可見絲絲縷縷的木元氣匯聚而來。
戚長征長身而起,猛然對着天空伸出中指,大吼道:“老子的路自己走!”
魚鷹哀怨的回頭看了眼戚長征,那些匯聚而來的絲絲縷縷木元氣魚鷹也是相同受益,卻是在戚長征的大吼聲中,次第消散。而戚長征肝臟內躁動的木元氣也趨於平靜。
“可惜了一次頓悟機會。”戚長征嘿嘿笑道,心裡卻是一點也不覺得可惜,境界可以再度提升,心境感悟卻是可遇不可求,孰輕孰重,戚長征清楚得很。
心情甚好的他扔了壇猴兒酒給魔足,什麼話也沒說,啃了口魔骨,灌了口酒,七星魔弓也打暈了五丈魔熊人拖拽到魚鷹後背,魚鷹振翅高飛,飛往聖女塢方向。
無鮫人敢攔。
魔足面色古怪晃了晃手中酒罈,拍開封泥抿一小口,眨巴着嘴,又灌了一大口,面色更是古怪。
史劉軒搖頭一嘆:“霸氣!”
胡發南眼中有神采出現,似乎在這一刻受到戚長征的影響,膽量大了一些。
九姑娘往魚鷹嘴裡送了一大塊魔人肉,自己也拿着一小塊撕咬着,擡頭看看天,臉上在笑,心裡在失落。似乎距離真正的分離又更進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