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不待給太后娘娘請安,端木暄便被迎霜帶至翌庭宮裡內。
大殿之中,今日攏着端木暄最喜歡的寒梅香,悠遠,清冷,卻透着些許驚豔。
此刻,赫連颺一身明黃色龍袍在身,頭上仍是帶着通天冠的,由此可見,他纔剛剛下了早朝
高坐大殿之上,他昂揚身形盡現。眸華地閃,他饒有興致的細細打量着下方垂首而立的端木暄。
“暄兒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輕柔聲起,端木暄雙手交握於側,對着上位之人恭敬的福了福身子。
她知他在睇着她,不過這又如何?
此時的她,早已換回平日衣衫,素白色的裙衫上,繡領和袖口之上鐫着粉色荷花,與其她宮女並無不同。
她是個扔到女人堆裡不容易再被找到的女子。
在姿色上,實在是差強人意!
許久之後,心下做出如此評斷,赫連颺淡淡道:“平身!”
“謝皇上!”
緩緩起身,端木暄依然眸華低垂。
赫連颺給她的感覺總是捉摸不定的,今日是他要見她,她能做的便是乖乖等着吩咐。
見她淡定依舊,赫連颺冷漠的聲音又起:“擡起頭來!”
“是!”
端木暄緩緩擡頭,乾淨的面龐平靜無波。
俊眉微斂,半眯着眼凝視着端木暄,赫連颺冷道:“你一點都不爲日後在昶王府中的生活而感到憂慮?”
昨夜她的反應,迎霜早已告知於他。
廢后爲妃!
她便等於是二嫁!
若是平常女子,在他宣紙之時只怕就會哭的死去活來了,可她偏偏不哭不鬧,當着他的面謝恩不說,竟然私底下該吃的吃,該睡的睡!
一副雲淡風輕模樣。
自登基以來,只要是他定下的事情,便沒有迴轉餘地。
藉着讓她侍寢來羞辱赫連煦亦是如此!
可,昨日在她離開恩澤殿後許久,他才恍覺自己被她給繞了進去。
寧爲細作也不做他的女人!
這就是她最終的選擇!
身爲九五之尊,甚少有事能引起他的興趣,不過他卻十分好奇,這個連他都不想巴結的女子,心底到底在想些什麼。到了昶王府裡,她又會以何自持?
“暄兒當然憂慮!”斬釘截鐵的回了一句,端木暄的眸光與赫連颺的眸光在空中有片刻交匯,眉心一顰,她輕聲說道:“不過換個角度想,皇上這麼做,倒也並非全無益處!”
聞言,赫連颺輕哦一聲。
琥珀色的眸底光華閃過,他薄脣輕啓:“朕倒想聽聽你所說的益處在哪裡!”
人人都有好奇心,皇上也不例外。
“皇上對暄兒如此,世人都會以爲定時暄兒逆了您的意思,如此一來,初時,也許昶王會覺得暄兒不潔,但還有另外一種可能……”嘴角揚起一抹淺顯的弧度,端木暄繼續道:“做不來昶王的妃子,也許暄兒還能跟他一起同仇敵愾!”
端木暄的話,剛剛說完,便見龐海自殿外而來。
“同仇敵愾?!”
赫連颺悠悠啓脣,饒是這四個字,這另外一種可能,他就該要了她的腦袋,可她說話的語氣,卻使得他不但不怒,反倒脣角微彎。
側睇龐海一眼,他眉梢輕聳。
龐海會意,微恭着身子稟道:“啓稟皇上,納蘭小姐到了。”
納蘭小姐!
聽到龐海的話,端木暄交握的手倏地握緊。
龐海口中的納蘭小姐,自然便是兵部侍郎之女——納蘭煙兒!
聽說納蘭煙兒到了,赫連颺的臉上也多了幾分暖意,隨着他一聲輕傳,龐海轉過身去,高聲唱道:“傳納蘭煙兒覲見!”
須臾,納蘭煙兒入殿。
微側過身,放眼望去,端木暄只覺眼前一片朦朧。
過去,她曾在太后口中聽到過納蘭煙兒的名字,自然知道她與昶王之間的關係。
她不知的,只是他的身份!
那個讓皇上和他競相爭奪的女子,此刻着了一身淺紫色的織錦長裙,裙裾上繡着潔白的點點梅花,烏黑的秀髮綰成落櫻髻,髻上不見珠釵,僅插了一梅花白玉簪,雖然簡潔,卻顯得清新淡雅。
她,許也是不好脂粉之人,今日即便見駕,也只是略施薄粉。
但即便如此,卻無損她傾城姿容
靜靜的,凝睇着納蘭煙兒,心下思緒轉動,端木暄竟短暫失神。
再回神,納蘭煙兒已然行禮,卻見赫連颺自殿上起身,竟親自伸手欲要相扶。
“煙兒謝皇上。”
納蘭煙兒脣畔含笑,眸華輕擡,望着赫連颺的眼神如水溫煦。
“煙兒何需跟朕如此客氣!”
端木暄見赫連颺不帶陰鶩的笑着。
語氣,也不再漠然。
納蘭煙兒並未多言,只將手輕放赫連颺手中,由她扶着悠悠起身。
俊眸微挑,赫連颺的嘴角泄出一抹笑意。
郎有情,妾有意。
牽着納蘭煙兒的手,二人相偕向裡,終是消失在連接恩澤殿的半掛流蘇簾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