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中,淡淡的,蛋白香味瀰漫。
抿脣之間,和着鹹鹹的眼淚,被端木暄悉數嚥下肚裡。
微微垂眸,又舀上一匙,赫連煦眉宇輕挑着喂着端木暄:“我聽聞,母后派了小盛子到裡宮裡當差?你若是覺得不便,我可將你把他處理掉!”
“不必!”
眸華微睜,端木暄抿脣一笑,對赫連煦輕道:“太后所想,無非是在我宮裡,安插上自己的眼線,如今她光明正大的讓小盛子跟着我,總比暗地裡不知派了誰來的好些。”
當初,迎霜之所以來到她的身邊。
根本就是因爲,她也是別人安排給來的眼線。
但最後,迎霜卻成了她最好的姐妹。
有的時候,別人派來眼線,不一定就是壞事。
凝着端木暄脣角的那抹淺笑,赫連煦不動聲色的擡了擡手裡的湯匙。
見狀,端木暄倒也不客氣,徑自張口吃下。
垂眸,深凝着懷裡的赫連洛,端木暄的心下,再不見任何負面的情緒。
輕輕的,握住她的手指,赫連洛竟也要往口中送去。
見狀,端木暄紅脣微彎,而後又絕美一笑。
將她的笑,盡收眼底,心下微動,赫連煦握着湯匙的手,驀地一頓!
感覺到他的怔愣,端木暄眸華輕擡,疑惑出聲:“怎麼了?”
“沒什麼,只是這裡有些髒了……”
語落,赫連煦傾身上前,柔情萬種的,輕吻端木暄微翹的脣角……
赫連煦的吻,來的突然。
讓端木暄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反應。
心跳,瞬時間漏跳一拍。
明眸微揚,眼睜睜的看着赫連煦坐回原位,端木暄抱着孩子的手,不禁收緊了幾分。
脣角處,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
凝視着端木暄半晌兒,見她只怔怔的看着自己,卻不見其他反應,赫連煦眉宇一皺,輕聲問道:“惜兒可是生氣了?”
強定心神,端木暄的臉上,浮現一抹苦笑。
無論願與不願。
如今,她既是再回後宮。
便是他的妃嬪。
他這樣做,並不算過分!
低眉斂目,將視線重新停落在赫連洛身上,她輕嘆說道:“身爲皇上妃嬪,當以皇上恩寵爲榮,我爲何要氣?!”
話,雖說的好聽。
但端木暄臉上的那抹苦笑,卻讓赫連煦的心底,驀地一疼。
情不自禁的,擁着端木暄母子入懷,他輕揉她的髮髻,滿眼滿心都是對她的寵溺:“在這深宮之中,女人都喜歡爲難女人,既是別人會想方設法的來爲難你,你又何苦要自己爲難自己?”
黛眉微蹙,端木暄在他懷中昂起頭:“皇上此話何意?”
垂眸,與她四目相對。
赫連煦沉寂半晌,不曾言語。
許久,終是緊了緊摟着端木暄的手臂,他如她一般,輕輕苦笑:“昨日夜裡,無憂來過翌庭宮,他與朕把酒相對,直到深夜才歸。”
心下微窒,心下思緒微轉,端木暄呼吸稍急。
“他從不是多話之人,想必今次,卻多少讓我失望了些……”輕輕的,喟嘆一聲,端木暄聲音轉冷:“他可是跟你說了些什麼?”
話,問出了口。
端木暄才知,自己根本是多此一問。
從離國到楚國,赫連煦對她珍之又珍,可謂視若至寶。
但即便如此,他卻從不曾有過任何逾越的行爲。
但此刻,他卻如此……
可想而知,姬無憂到底對他說了什麼!
“你我今生,已然蹉跎過不知多少回,他也是希望我們兩人,可以不必再錯過,希望你我和孩子,可以真正的團圓!”看着端木暄的反應,赫連煦亦然略顯疲憊的輕嘆問道:“如若他不說,你又打算何時才與我言明,以前的暄兒,已經回來了?”
凝眉,注視着端木暄,赫連煦眉頭緊蹙:“惜兒,你明明知我心中想你憶起從前,既是恢復了記憶,便不該瞞我!”
“不該麼?!”
抱於懷裡的赫連洛,忽然哭啼,端木暄抱着他站起身來,在赫連煦身前來回踱步。
“就如那日,在安陽城時,皇上明知長公主要與我下毒手,卻終是不曾問起一般,皇上那時所做,與我此刻所爲,到底有何區別?”反問赫連煦一句,端木暄輕輕回眸,並冷然一笑,“既是當初,皇上與我,皆都心照不宣,如今又何來質問我該是不該?”
既是,他已知她恢復記憶。
那麼此刻,她大可與他打開天窗說亮話!
曾幾何時,她對赫連煦的信任,是百分之百的,沒有一絲懷疑的。
但如今……
在端木暄看來。
從一開始,赫連煦便不曾與她真正交心。
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既是他不曾拿出真心,她又豈會傻的如從前一般?!
俊眉一凜,赫連煦輕喚:“惜兒……”
“皇上可是忘了?”
打斷赫連煦的話,端木暄冷冷開口:“以前我便說過,司徒珍惜已然死了,如今……端木暄也死了,而我……是離國的端陽帝姬!”
聽到端木暄如此賭氣的言語,赫連煦的面上,頓時覆上一層薄怒!
聲音陡的升高,他怒聲說道:“你是端陽帝姬沒錯!但你卻也如朕一樣健忘不成?此刻你除了是離國的端陽帝姬,還是朕的皇貴妃!”
聞言,端木暄哂然一笑,便再不言語。
是啊!
幾經生死,她到最後,還是回到了他的身邊。
仍舊是他的女人!
懷中,赫連洛哭的更大聲了。
心下暗慌,端木暄眼底的淚水,瞬間決堤:“洛兒莫哭,莫哭……”
擡眸,凝着她蘊着慌亂和心疼的側臉。
赫連煦有些惱怒的閉了閉眼,而後緩步上前。
伸手,將一直啼哭的赫連洛接過,而後輕晃撫慰,待孩子哭聲漸歇,他方纔對端木暄柔聲說道:“我知道,你心裡怨我,怨我沒能保護好你,但說到底,你的心裡,還是有我和洛兒的,既是如此,你又爲何不能多給你我一個機會,讓我們相互坦誠呢?”
這番話,若放在當初在安陽時,他絕對不會如此說出口。
因爲,不管是她的人,還是她的心,他都害怕再次失去。
但昨日,聽了姬無憂說的話,知她心裡真正的打算,他的心裡,自然也就有了底!
“坦誠?!”
彷彿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一般。
端木暄眉心緊擰着仰望着赫連煦:“皇上可與我坦誠過麼?”
聞言,赫連煦面色倏然陰沉。
垂眸,任淚水滴落,端木暄雙眸微暗,如深潭一般,讓人不知其深淺:“司徒一家,大大小小,幾十條人命,全都葬送在長公主手裡,而皇上……卻告訴我,這一切,皆是齊王所爲!”
冷冷的,凜然一笑。
端木暄迎視着赫連煦的眸子,語氣冰冷道:“若不是我臨盆那日,長公主到鳳儀殿,讓我替她留住無憂,我根本不會知道真相如何!可憐!可悲!可嘆啊!枉我對你一往情深,從不曾想過你的嘴裡,除了金口玉言,竟也會說出謊言!”
他欺騙她,是爲了母親和姐姐。
這無可厚非!
但他,終是爲此,辜負了她對他所有的信任!
這讓她覺得自己的心,真真是錯付了他!
“原來,是一切,又是因爲皇姐……”
直到此刻,赫連煦才知道。
原來當初,端木暄之所以臨盆,是因爲她的皇姐,告訴了端木暄過去的事情真相。
由此,聯想到後面的事情。
赫連煦不禁有些痛苦的閉上雙眼!
憤怒!悲恨!
他,可以想見,在那個時候,端木暄的心底,會是如何心境!
雙拳,倏然握緊。
緊接着,便聞聽哇的一聲!
懷裡的赫連洛,因他手下用力,竟又痛哭起來!
見狀,端木暄直接的第一反應,便是伸手去接孩子。
但,赫連煦並未將孩子遞迴給她。
而是任其趴在自己的肩膀上,而後輕哼哄慰着。
擡眸,看着身爲一國之君的赫連煦,竟如此細心的將赫連洛哄的不再哭啼。
端木暄心下,滋味莫名。
用力的,深吸口氣,她面露哀色,委屈說道:“若我不曾有事,此刻孩子最親近的,便該是我。”
赫連煦怔了怔!
意識到她話裡的哀傷,他心底如針扎一般。
深深的,一嘆過後,他輕聲說道:“如若你想,日後與孩子最親的人,必定是你。”
“日後?”
望進赫連煦幽深如海的雙眸之中,端木暄哂然笑道:“太后本就容不得我,若她知道,如今居於曌慶宮的是我,你可以想見,後果當是如何?!”
“今生,你已爲我死過兩回,我若再保護不了你,這一國之君,還要來何用?”
一次,他是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