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清楚記得,這院子裡只有一棵藤樹。
低眸,擡腳踩了踩地上鬆軟的土壤,他篤定這櫻花樹剛栽不久。
過去這陣子端木暄在王府的境況如何,他比誰都清楚,而這陌雲軒裡全都是女眷,根本就沒有能力栽種這棵長成的櫻花樹。
“我今日纔剛栽的。”輕搖摺扇,姬無憂毫無隱瞞的告知他櫻花樹的來歷,而後繼續笑說:“如此以來美景與美人才能齊全不是?”
“侯爺,你的茶涼了!”
姬無憂一向喜好美色,關於這點衆人皆知,雖說他知她真容,但赫連煦不知。見他再次提及美人二字,端木暄心有悻悻的輕聲提醒道。
“美麼?”看了端木暄一眼,赫連煦竟開口說道:“還沒本王養眼!”
噗的一聲!
姬無憂剛喝進嘴裡的茶全都噴了出來,優雅形象不復存在。
聽他此言,端木暄提着茶壺的手一抖,險些將裡面的茶水灑了出來。
見兩人都有些狼狽,赫連煦一臉的不以爲然,臉色倒是緩和幾分。
“侯爺!”
伸手扯下腰間繫着的手帕,端木暄將之遞給姬無憂。
將扇子丟在桌上,接過手帕隨意的擦着臉上的茶漬,姬無憂看着赫連煦,見他雙眸正死死盯着自己手裡的帕子,心下微趣,調笑道:“美不美,不在其表,在於心!”
他,細心如塵,自是早已將赫連煦的不悅看的清清楚楚,不過知道是一回事,會不會忌憚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他不是一直欺負她麼?
這會兒擺出那副嘴臉做什麼?
對端木暄笑笑,他看似漫不經心,卻意有所指的對赫連煦說道:“都道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有些女子,也許並無傾國之色,卻心地良善,這便算得是美人……啊,當然還有一些女子,她們看上去如花似玉,我見猶憐,可心地狠毒,待下人尖酸刻薄,又喜好搬弄是非……”
嘖嘖出聲,姬無憂笑看赫連煦,對其輕笑着搖頭。
他說話的語氣飄忽,且話裡有話,前一種女子指的是端木暄,而後一種明擺着說的是赫連煦最寵信的妃子阮寒兒。
其實,他本不是多事之人,也知端木暄定不會想他多事,不過……還是沒能忍住!
總之一句話,欺負端木暄,他就是看不過,即便赫連煦素來與他交好也無用!
“眼光變差也就罷了,無憂何時學會指桑罵槐了?”
俊顏之上黑霧頓顯,赫連煦緊盯着姬無憂。
多情之人,往往最是無情。
姬無憂便是如此!
別人也許不知,但赫連煦與他自小熟識,對他的秉性自也瞭如指掌。
這小子從來都是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卻從不曾想,幾年不見,此時此刻他竟在爲端木暄說話。
這就表示,端木暄對他是不同的。
但,他似乎忘了。
此刻,他身在昶王府邸,而端木暄,是他赫連煦的王妃!
此刻,因他的話,剛剛緩和的氣氛,再次緊張起來。
淡然擡首,端木暄輕笑着將已經涼透的茶水倒掉,用溫水灌洗着杯子,對姬無憂慢道:“侯爺多事的毛病又犯了,側妃身上的那些弊病皆是王爺寵出來的,王爺豈會不知?”
今日一直與赫連煦對立的是她,此刻姬無憂爲她說話,她自然沒有讓他與赫連煦交惡的道理。
罷了罷了!
反正頂撞一次也是頂撞,頂撞兩次也就那麼回事兒,這惹怒赫連煦的話還是她來說的好。
姬無憂……不適合做惡人。
果然,隨着她的話說出口,赫連煦的臉色更加陰沉。
若說姬無憂是指桑罵槐的道明阮寒兒的不是,那此刻端木暄則是清清楚楚,直截了當的說她身上有弊端,且這一切還是他寵慣的結果。
臉色晦暗到極點,一雙如深潭般的眸子死死盯着端木暄,赫連煦剛要發作,卻見端木暄又斟滿一杯,並擡頭將茶水遞到赫連煦面前:“王爺請用茶!”
脣角上的笑淡淡的,好似輕風拂過,茶杯遞到近前,不等赫連煦來接,端木暄的手竟是一抖,整杯茶便向着他潔白的衣衫傾覆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