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迎霜是想讓自己和端木暄有機會單獨說話,姬無憂輕笑着點了點頭。
“迎霜告退!”
直起身來,迎霜轉身向外。
“不是在恩澤殿養胎麼?今日怎的出來走動了?”話問出口時,姬無憂擡步向裡,進入假山羣中。
今次進宮。
他,並不知會在此遇到她。
卻未曾想,居然遇到了。
擡眸,對姬無憂輕笑着,端木暄嘆道:“在恩澤殿裡,我都快悶得發黴了,難道不該出來透透氣麼?”
聞言,姬無憂莞爾。
“今日天氣不錯,你確實該出來走動走動。”
眉目如畫。
此時的他,並未因端木暄身份的改變,而改變對她的態度。
姬無憂的語氣,柔柔的,軟軟的,讓端木暄的心,都跟着暖了起來。
暗暗的,在心下一嘆,她微揚起脣:“這陣子,你……過的可好?”
“沒有好與不好,只是過回以前的日子罷了。”
聲音,略顯低沉,姬無憂的語氣裡,蘊着濃濃的惆悵和不捨。
心裡,涌上一股難言的酸澀,端木暄微微垂首,“若那日,我不去大廳彈琴,也許今時今日,你我之間,將會是另外一種相處方式。”
“但你還是回到了宮中,且不久之後,將成爲大楚的皇后!”
臉上的笑,淺淺的,淡淡的,卻不及眼底,姬無憂不由在心中輕嘆一聲!
若她那日不應仇御風的要求去大廳彈琴,便不會被赫連煦認出,若他那日直接帶着她離開仇府,她今日,也不會又一次出現在這深宮之中。
但一切,都已發生。
如今想要追悔,也只是徒添煩惱罷了!
聽到姬無憂的輕嘆聲,端木暄腳步微頓。
眸華低斂,她頗有些無奈的嘆道:“對於別的女人而言,皇后之位,也許是朝思暮想的,但於我……”後面的話,並未說出,端木暄苦澀的輕搖了搖頭。
當初,在與赫連煦訂立同盟之時,她之所以以死抗爭,獨要皇后之位,根本是爲了賭心裡的一口氣!
自始至終,她都沒有想過,更不敢想,有朝一日,自己會成爲大楚的皇后。
“不想當楚國的皇后麼?”
走出幾步,姬無憂轉身回望,看着停滯不前的端木暄。
伸手,撫上自己的肚子,迎着他的視線,端木暄緩步上前。
看着眼前的姬無憂,她苦笑着問道:“我還有第二條路可以走麼?”
“當然!”
顛倒衆生的一笑之後,如彼時在落櫻樹下一般,姬無憂對端木暄又一次,伸出了手。
神情,微微一怔,端木暄面色愕然!
“無憂又想帶我出宮麼?”
擡眸,望進他溫潤明亮的眸中,端木暄的心,動了動。
“若你不想當皇后,不想留在宮中,我便帶你離開!”溫和一笑,姬無憂的手,往上輕輕一擡,伸至端木暄面前。
脣角,緩緩的,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
如彼時一般,端木暄笑了笑,“你想帶我去哪兒?”
如沐春風的一笑,姬無憂回道:“天下之大,只要你想,哪裡都可有你我的容身之處。”
凝着他的笑,端木暄的心,不禁快跳幾拍。
看着自己面前那隻白皙的手,端木暄緩緩的,擡起手來。
輕輕的,一一撫過他修長的手指,端木暄悠悠嘆道:“如今的天下,都是赫連煦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我走到哪裡,他都會找到的!”
語落,她的手,已然掃過他的最後一根手指。
指尖溫熱,透着他體溫。
端木暄的手,在他的注視下,緩緩垂落。
似是,早已料到這個結果。
姬無憂的面色,並未有太多的變化。
只見他悠然一笑,微仰着頭,故意斜睇着端木暄:“你一定要如此一而再的傷害我這顆純潔癡情的心麼?”
“你明知我會一而再的傷害你,爲何卻仍在一而再的對我好?”
此刻,端木暄也在笑。
只不過,她的笑,透着幾許苦澀和無奈!
靜靜的,姬無憂睨了眼她大腹便便的樣子。
微擡眸華,他灑然一笑:“有句話,我沒有說錯,端木暄……果真是個薄情女子啊!”
他的笑,格外刺眼。
讓端木暄的雙眸,瞬間浮滿水霧。
鼻息之間,酸酸的,澀澀的。
她輕掀脣角,道:“你可還記得過去我曾說過的話麼?”
俊眉微攏,姬無憂輕問:“你指的是哪一句?”
她與他說過的話,可是不計其數的。
“暄兒,從來都配不上你。”
脣角,倔強的揚起。
憶起姬無憂的好,面對着如此深情的他,端木暄終是沒能控制住自己的淚水。
他對她,總是那麼的好。
好到,即便她流亡在外的時候,他會走遍大江南北,一直尋找。
好到,她的肚子裡,懷着別人的孩子,他卻仍是,一如往昔的對她好!
可,他付出了那麼多的好。
她卻無從給他絲毫!
心下,微微一窒!
姬無憂的手,再次擡起。
眸光輕閃,他以手指撫過端木暄含淚的眼角:“配不配,不是你說了算的,也不是我說了算的。”另外一隻手,緩緩的爬上胸口,他有些悽然的說道:“要這裡,說了纔算!”
“無憂……”
雙脣,緊緊的抿成一道直線。
端木暄張了張嘴,卻什麼都說不出來。
曾經滄海難爲水!
這,便是她與他之間,最適合不過的寫照。
擡手,輕撫額際。
眸華低垂,任眼淚簌簌落下。
面上,梨花帶雨。
端木暄對姬無憂輕輕的笑了笑。
深吸口氣,她微轉過身,準備離開。
卻不期,擡眸之際,入目的,是一抹絢麗的明黃……
赫連煦在她身後站了多久,端木暄不得而知。
但此刻,他臉色陰沉,雙目含冰,一看便知又動了氣。
“皇上是什麼時候來的?”
愕然過後,端木暄的心中,是一片坦然!
在曾經滄海難爲水中。
赫連煦是海,姬無憂是水。
她,並沒有做任何對不起他的事情。
“朕何時來的,重要麼?”
淡淡的,睨了端木暄一眼,赫連煦的視線,越過她,落在姬無憂的身上:“無論到何時,無憂都是如此清閒,在朕爲國事忙的分身乏術之期,你卻如此閒暇,在此與朕的皇后私會!”
聞言,端木暄面色微變,心底瞬間泛起冷意。
他一直都認爲她和姬無憂有染。
即便她給他的,是完璧之身,此刻,他說出口的話,卻仍舊如此傷人。
“皇上覺得我在跟侯爺私會麼?!”
私會二字,於她的身份,重達千鈞,虧他說的出口!
望着她的眸,看着她眼底的那抹傷痛,赫連煦面色陰鬱,卻噤口不言!
話說出了口,他才驚覺過重。
但,既是已然說了,身爲一國之君的他,又怎好收回?!
更何況,他早已說過,她的心裡只能有他。
而她,卻仍舊在此與姬無憂私自相見。
這不是私會,又是什麼?!
自嘲的冷哂一笑,姬無憂緩步湊上前來。
一臉灑脫,他光明磊落的對赫連煦微微拱手:“皇上不是在太后宮中麼?這會兒怎會……呃,出現在此?”
冷睇姬無憂一眼,赫連煦直道:“與母后商議完登基大典的事之後,朕本是要回翌庭宮的,卻不成想,見迎霜獨自一人在假山羣外來回徘徊。”
自從端木暄進宮之後,迎霜除了遵着她的意思,去辦些事情,其他時候,根本不會離開她身側。
但方纔,他卻見她在外。
只要略一細想,他便能猜到,端木暄該是也在這裡的。
是以,他並未讓迎霜發現,而是屏退左右,從後面過來。
他,本想給端木暄一個驚喜。
卻不成想,看見了不該看到的。
念及此,眸華微側,赫連煦看向端木暄。
不用看,端木暄也知道,此刻赫連煦的臉色,定是難看的厲害。
不過,此刻她的心,也痛的厲害!
不曾看他,她只問着姬無憂:“侯爺可還有事?”
聞言,赫連煦劍眉皺起。
有些疑惑的望向端木暄,見她面色平淡,姬無憂脣角微勾,無所事事的輕笑回道:“普天之下,無人不知,本侯爺,一向閒來無事!“
“今日心情不錯,本宮想在翌庭宮煮茶,不知侯爺可吃茶的心情?”
語落,端木暄仍是不看赫連煦,只對着姬無憂淡淡一笑。
“當然!”
肯定的點了點頭,姬無憂饒有興致的望了眼赫連煦,見他冰冷依舊,他上前一步,在端木暄身邊站定。
“皇上該是還有政事要忙的,臣妾便先行告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