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姑姑的話,說的語重心長,彷彿往端木暄本就不平靜的心房裡,又一次投入了一塊巨石!
是啊!
太后對她的喜愛,根本溢於言表,且還是五年如一日!
而她此刻,卻在懷疑她……
端木暄啊端木暄!
你到底在懷疑什麼?!
心下冷冷一哂,端木暄在心裡暗暗捫心自問!
她一直都知道,世上沒有人會無緣無故的對誰好。
但此刻,卻想要試着去相信,太后是真的想讓她做她的兒媳,是真的,對她好!
擡起頭來,對上劉姑姑含笑的眸子,她會心一笑:“劉姑姑的意思,本宮明白了,是本宮多想了。”
微微點頭,劉姑姑憨憨一笑:“娘娘多睡會兒吧!”
“嗯!”
心無旁騖時,自然而然,端木暄便可安然入睡。
低眉斂眸的睇着玉榻上的端木暄,待她睡實之後,劉姑姑轉身向外,對翠竹吩咐一聲,她便離開鳳儀殿,有些匆忙的返回初霞宮中……
是夜。
用過晚膳後,喝了迎霜親手熬的安胎藥,端木暄便一手由迎霜扶着,一手扶腰,在寢殿裡來回走動。
走了約摸一刻鐘,覺得有些累了,端木暄的腳步,不禁微頓了下。
見狀,迎霜扶着她來到榻前。
垂眸,伺候着端木暄坐下身來,迎霜動作熟練的取來藥水,一邊爲端木暄去掉臉上的人皮面具,一邊躊躇着說道:“娘娘,今日在梅寒林中,駙馬說他纔剛剛進宮,可那日太后卻說他是……”
“也許是太后一時說錯了,也不一定。”
面具除掉,臉上頓覺輕鬆許多。
眸華輕擡,迎上迎霜的眼,端木暄傾城一笑,對她輕搖臻首。
這陣子,一直跟隨在端木暄左右,迎霜豈會不知她心裡對此事並非沒有懷疑,只是不想追究罷了。
心下會意,她輕輕的,爲端木暄揉着雙腿。
不多時,殿外傳來榮昌的聲音。
“皇上駕到!”
唱稟聲剛落,一襲明黃色常服的赫連煦已然進入寢殿。
“端木暄!”
玉榻上,端木暄容顏清麗,雖一日未見,心下有些想她,但此刻赫連煦卻面色冷沉。
他,仍在惱她私自搬離恩澤殿。
這些天裡,他已然習慣了每日在御書房處理完政事,便到恩澤殿看她。
昨日,她說要搬離恩澤殿時,明明說好是要打賭的,但此時,最後的結果還不曾揭曉,她可倒好,先斬後奏,私自搬來了鳳儀殿。
這,讓他怎能不氣?
若非此前仇婉若去了翌庭宮,加之後來有政事牽絆,他早已過來找她興師問罪了。
可一見到她,他方纔還滿腹的怒火,全部變成了內傷,獨是無法對她發泄出來。
感覺到頭頂上方冷風嗖嗖,端木暄微擡起頭。
見赫連煦面色不善,她的情緒,並未有太大的波動。
俗話說,伸手還不打笑臉人呢!
是以,此刻她眸華閃亮,面上溢出一抹喜色。
“奴婢告退!”
站起身來,迎霜暫且告退。
對赫連煦的怒氣,怡然不懼,端木暄輕輕一笑,對他伸出手來:“皇上……”
“哼!”
冷哼一聲,赫連煦不看她。
大步上前,他沒有去拉她伸出來的手,只在她身邊坐定,兀自動手,有些粗魯的將腳下明黃色的錦靴給脫了下來。
“皇上要幹什麼?”
眉頭微皺,端木暄雙脣緊抿。
“明知故問!”冷冷的,斜睇端木暄一眼,赫連煦兀自上榻,掀起錦被便蓋在了身上,而後眼不見心爲靜的閉上雙眼。
此刻,他在心裡告訴自己。
她是孕婦,不宜吵架。
動氣!傷身!
“呃……”
他都這樣了,端木暄豈會不知他要幹什麼!
感情他今夜是要在此就寢啊!
不過……
“皇上今夜要睡在鳳儀殿麼?”
伸手,不怕死的推了推他的肩膀,端木暄歪頭看他。
“怎麼?朕不能在鳳儀殿睡麼?”
問出這句話的同時,赫連煦的眸子緩緩睜開。
他的眉,因說話的表情而微微皺起,昭顯着生人勿近四個大字。
見他仍舊如此,端木暄眉心微顰,臉上的笑容已不復再見:“天下是皇上的,這座皇宮也是皇上的,只要皇上想,在哪裡睡都可以。”
即便,他睡在大街上也沒人敢說個不字!
見狀,赫連煦眉心一皺。
以手支撐着坐起身來,他伸手撫上端木暄的側臉,語氣輕柔的道:“暄兒,朕只想睡在你的身邊。”
聞言,端木暄不禁輕輕一顫。
冷凝卸去,她的臉上,是一抹與他一般無二的柔色:“我知道皇上心裡有我,但是眼下,臣妾身子不便,無法服侍皇上,加之還要引開其他各宮的注意……還有……天下之大,如今尚有太多太多的黎民百姓流離失所,既是你當上了皇上,就該讓他們安居樂業,即便是爲了百姓着想,皇上也不該宿在我這裡。”
“你的意思是,爲了天下百姓,朕就必須要去煙華殿,一直等到仇御風捨得拿出那筆銀子麼?”癟了癟嘴,赫連煦道:“今日朕已經處理了一整日的國事,還不算兢兢業業麼?朕只今日不想爲了天下百姓而犧牲色~相,難道不行麼?”
她說的道理,他豈會不知?
所以,即便平時,他有多想見她。
都會等到政事處理的差不多,才離開御書房。
他知道,如今整座皇宮裡,有無數雙眼睛在盯着她。
她已經懷有龍嗣。
在此前提下,於她,他的寵愛,便成了毒藥。
早前,她在恩澤殿裡。
他尚可以掩人耳目,時不時的去看看她。
但此刻,她搬離了恩澤殿。
這便表明,以後,若他想見她,必須要前往鳳儀殿。
那樣的話,便再不如從前一般自由了。
而此刻,他是真的想留在她的身邊。
自從赫連颺禪位之後,赫連煦每日都在爲國事操勞,怎能不算兢兢業業!
見他有如此一問,端木暄在心中苦嘆一聲,輕笑道:“皇上一直都是兢兢業業的,不過現下,我要告訴皇上一個好消息。”
“什麼好消息?”
伸手,攬上端木暄的肩膀,赫連煦問道。
輕靠在他身前,端木暄嘴角微翹:“仇御風答應出那筆銀子了。”
聞言,赫連煦身子一僵!
“他可提過要朕以何來換?”
臻首輕搖,端木暄道:“我只應他日後在宮中保仇婉若周全!”
脣角倏然勾起,雙臂自身後擁住端木暄,赫連煦無比滿足的喟然一嘆!
“修葺河壩的銀子有了,皇上該咱時緩上一口氣,何以又在嘆氣?”耳邊,聽着他沉穩的心跳聲,端木暄不禁出聲相問。
“朕是在感嘆……”
溫熱的脣,密密碎碎的輕落在端木暄的眉腳,赫連煦充滿磁性的聲音傳進她的耳裡:“朕能有你,是朕之所幸!”
俏臉一熱,端木暄擡手擋下他的脣。
偷香被擋,赫連煦頓感不悅的再次皺眉。
臉頰略顯酡紅,不急不忙的擡起頭來,端木暄微側着身,凝望着身後的男人,淡淡笑着:“時候不晚了,皇上該去煙華殿了。”
面色陡然一沉,因端木暄的話,赫連煦剛剛泛起的暖意,再次倏然轉冷。
自她進宮之後,除去前兩日他留在恩澤殿就寢外,其他時候,即便他不走,她也要攆着他離開。
在宮裡,別的女人,都爭着搶着,使勁渾身解數想要他臨幸!
可她呢?
每次他要留下,且還心無旁騖的什麼都不做,她卻仍是毫無留戀的把他往外推。
雖然她如此行事,是因爲權衡宮中形勢。
卻也讓他的自尊心嚴重受挫!
每一次,她讓他去煙華殿時,他都覺得,他們二人之間,只他戀着她,而她,卻一直都是被動接受的。
靜謐片刻,赫連煦終是伸出手來,撫上她高聳的腹部。
感覺到她肚子裡的小生命十分活躍的與自己互動了下,赫連煦面色稍顯緩和:“今晚朕哪裡都不去,就在這裡陪着你。”
“皇上!”
語氣裡,飽含濃濃的無奈之感,端木暄掙了掙,見擺脫不了赫連煦的禁錮,她知道覆上他的手,輕嘆說道:“今日仇御風剛剛應下了銀子一事,你便不去煙華殿了,這讓他們兄妹在心中,做如何想?”
“隨他們怎麼想!”冷冷的,丟出一句,見端木暄眉頭輕蹙,赫連煦半晌兒無語。
“暄兒!”片刻之後,就在端木暄欲要開口之際,卻見他略微有些生氣的打破沉寂:“你在乎朕麼?”
眉心,微微一皺,端木暄覆在他手上的纖手,不由輕顫了下。
“以前的惜兒,總是有事沒事喜歡跟朕膩在一起,從不捨得讓朕走,更不會趕朕走。”聲音裡,略顯疲憊,赫連煦一隻手覆在她渾圓的肚子上,另外一隻手則橫過她的頸項,將她圈進懷裡:“朕總覺得,你現在不似以前那麼在乎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