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此刻的他,竟如此低姿態的謝恩於他。
這,不禁讓離灝凌心下大動。
對他刮目相看。
他們自幼,一起長大。
對於赫連煦的性情,他自是十分了解的。
但,此刻,赫連煦既能夠做到因端木暄向他低頭。
便可見,在他心裡,端木暄的地位,到底有多麼重要!
“其實,你我兄弟一場,你根本不必因爲暄兒與我交惡。”輕輕的,如沐春風的招牌笑容再次浮於臉上,他輕扯脣角,有些無奈的說道:“無論我如何幫她,救她,她的心,始終不曾在我身上停留,而她最後的路,則仍舊在楚國……”
於離灝凌而言。
無論,他再如何付出。
其實,從一開始,他與端木暄的結局,早已註定。
他可以是她的藍顏,可以是守護她的人,卻獨獨不會是,她心裡的那個人!
更不可能,是與她廝守終身的人!
心中,明白了端木暄失憶的真相。
赫連煦的心底,不禁五味雜陳。
許久,他深深一嘆!
想起再過幾日,端木暄便會隨周太傅前往楚國和親。
赫連煦脣角微彎,平心近氣的緩緩說道:“記憶,失去了,終有恢復的一日,待她回到大楚,我定不會再讓她受到半點委屈。”
雖然,不久前,端木暄方纔一臉決絕的,不想憶起以前的事情。
但,她既是答應到楚國和親,便表示,對於過去的事情,即便記不起,她卻仍是十分在意的。
只要在意,他便一定可以,讓她那顆早已佈滿傷痕的心,重新煥發生機。
“其實,過去的事情,對她來說,無疑是殘酷的,忘了,也未嘗不可……在楚國後宮之中,有不想讓她活的太后坐鎮,有阮寒兒,有仇婉若,還有心思縝密的柳鶯……”
展顏一笑,眸華灼灼,離灝凌迎着赫連煦的視線輕道:“暄兒雖多少知道與你之間的關係,但到底失去了過往記憶,此次又是以離國端陽帝姬的身份重返楚國,待她在楚國皇宮裡展露真容之時,必定掀起一場不小的風波,屆時,你可別忘了,此時此刻,你與我說過的話。”
赫連煦鄭重的點頭回道:“帝王之尊,自是君無戲言!”
與他相視一笑,離灝凌輕撫自己腫脹的面龐,而後輕聲問道:“暄兒回楚之日,定在七日之後,身爲楚國的一國之君,你打算在離國逗留多久?”
面上,露出苦笑,赫連煦輕道:“若今日與暄兒解開心結,我明日便帶她返回楚國!”
聞言,離灝凌面色微變。
雖然,心裡早已有了準備。
但,若端木暄明日就走,他的心裡,仍是十分難以割捨的。
“怎麼?”
凝着離灝凌的神情,赫連煦不禁問道:“你擔心,你的皇兄不會答允麼?”
他,不是沒看出離灝凌眼底的不捨。
但,世間有些事情,知道,卻不挑明,也許會更好!
擡眸之間,將心下不捨悉數壓下。
離灝凌淡笑着搖了搖頭:“暄兒此去見過母后,若得回返,只怕也得半個時辰,若你等的,又能夠與她解開心結,明日就走,倒也無妨!”
端着離灝凌臉上的笑,赫連煦的心下,不禁微微一動。
薄脣抿於一線,他點了點頭,便不再多說什麼。
須臾,離灝凌將赫連煦,引到了端木暄所居之處。
命宮女與他奉上茶水,他便留起身告辭:“今日因要赴約於你,我耽擱了不少皇兄交代的政事,這便過去處理了。”
“你去吧!”
微微頷首,赫連煦並未多說什麼。
見狀,離灝凌輕笑了下,便轉身向外走去。
“無憂!”
就在,離灝凌即將邁出門檻之際,赫連煦的聲音,卻再次不期而至。
雖然,這一次,赫連煦仍舊將他喚作無憂。
但,此刻,他的語氣,卻是十分溫和的。
不帶有任何一絲其他的情緒!
眸華一閃,離灝凌腳步微頓。
微轉過身,他凝向不遠處的赫連煦。
迎着離灝凌的視線,悠悠的,赫連煦輕聲說道:“在楚國時,自兒時,到長成,我一直都視你爲兄弟!”
脣角處,緩緩揚起一抹淺笑。
離灝凌沒有出聲,只眸色微微一亮,便轉身離去。
赫連煦說,在楚國時,他一直視他爲兄弟。
那麼,他呢?
答案,唯他心中,最是清楚。
不久之後,他便回到書房之內。
但,出乎他意料之外的。
此刻,在書房裡,並非空無一人。
就在他平日批閱奏章的桌案上,離帝離灝遠,一身明黃色常服,正伏案揮筆,批閱着他尚來不及批閱的奏章!
眉宇一皺,離灝凌恭身上前:“見過皇兄!”
“嗯!”
輕應一聲,離灝遠並未擡頭,只垂首問道:“赫連煦可安頓好了?”
在這皇宮之中,離灝遠是獨一無二的主宰。
是以,此刻他知道赫連煦身在離宮之中,一點都不奇怪!
“嗯!”
輕應一聲,離灝凌直起身來,並落座於邊上的椅子上,對離灝遠如實回道:“他說如若今日與端陽解開心結,明日便會帶她一起回楚國。”
握着嗥筆的手,微微頓下。
而後,復又至於硯臺之上,離灝遠終是眸首輕擡。
入目,見離灝凌面上青紫密佈,他緊蹙了下眉頭,後不由問道:“如今,就皇兄的做法,你可有怨言,心下……可是後悔了。”
雖然,要以楚國和親之時,表面上是端木暄自己開口要求的。
但,身爲皇室子弟。
離灝凌,又怎會想不到,這整件事情的始作俑者,其實是他!
若初時,只要他開口說上一句話,要阻攔離楚兩國和親之事。
則,身爲他的兄長,念及過去他爲離國,受了委屈。
他這個做兄長的,也一定會順了他的心意。
但他,因心中有自己的顧及,終是沒有開口阻攔。
脣角,有些苦澀的勾起。
“後悔不後悔,現在說這些,已然沒了意義!”離灝凌眸色晦暗的端起一杯茶,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要回楚國,是她的決定,即便皇兄顧及臣弟的感受,強行將她留下,到頭來,也不一定就是好!”
“爲兄但願你心中,果真如你口中所言這般看的開。”
眸色清韻,看着離灝凌平靜無波的面容,離灝遠輕嘆一聲:“下次鬥狠之前,切記先思慮過自己的身份,和對方的身份,就如你此時這般,赫連煦也是這等面容,朕還如何好與他相見?!”
身爲帝王,難免會顧忌顏面。
如今赫連煦的臉上,跟離灝凌一般,奼紫嫣紅。
同是身爲帝王,明知赫連煦身處離宮,便該立刻與之相見。
但如今赫連煦聖顏有損。
嚴格論起,他與赫連煦是平起平坐。
但離灝凌卻不是!
他若此時與之相見,則必要給人家一個說法。
之餘離灝遠的話裡的意思,離灝凌自然聽的明白。
臉上,堆着笑意。
淺啜口茶,他哂笑着說道:“他此行進宮,乃是龍婆帶路而來,並未對我離宮表明身份……即使如此,皇兄大可裝作不知!”
因他的話,離灝遠的眉頭,不禁皺的更深了些。
不過,他並未在此事上多做糾纏。
很快,便見他眉形一舒,緩緩說道:“楚國的齊王,今日到了京城!”
聞言,這次換做離灝凌眉宇緊皺了。
“他的皇位,丟的窩囊,自是心有不甘的。”
擡眸,看了他一眼,離灝遠說道:“前幾日,端陽遇劫,便與他有關!”
心下,思緒飛轉,離灝凌道:“於我離楚聯姻之事,南嶽方面,必定不會坐視不理,端陽帝姬此行赴楚,只怕路途兇險!”
“南嶽方面,已然派出兩支暗兵殺手,隨時準備出手。”身爲離國帝王,離灝遠,自然有自己的手段,和消息來源!
“那……”
心思電轉,離灝凌將手裡的茶杯放下,面色冷凝的說道:“若端陽明日啓程赴楚,則護送軍力,要大大增加,勢必要保她周全。”
知自己的兄弟,是自內心關心端木暄。
離灝遠脣角冷冷一彎,輕咳了兩聲,方纔說道:“這樣還不夠!”
聞言,離灝凌,心思飛轉。
須臾,他神秘一笑,輕輕說道“將南嶽和齊王的消息,傳給阿煦。我方只管護送即可,剩下的事情,便交給他去想辦法。”
依着眼下形勢,和他對赫連煦的瞭解,若他猜的沒錯。
赫連煦得到消息之後,必會將南嶽的消息,傳給齊王。
讓齊王爲己方所用。
於齊王而言。
他想要的,是楚國的江山。
但,如若此次和親不成。
則南嶽便會肆無忌憚的揮君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