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狠毒,全都拜太后您所賜啊!”感嘆一聲,脣畔上笑意更加薄涼,端木暄對阮皓然道:“莫要愣着了,送太后娘娘和長公主殿下去她們該去的地方!”
“遵旨!”
阮皓然拱手應聲!
“我不要去暴室,那裡不是人待的地方,我不要去暴室,我不要去暴室……”口中喃喃低語,赫連嬡滿臉驚慌的跪在地上,在侍衛抓住她的胳膊時,她猛然掙脫,扯住端木暄的衣襟求道:“我錯了,我不該殺你全家,饒了我這一回……饒了我……”
微微垂眸,輕蔑的看着赫連嬡戰戰兢兢的樣子,端木暄輕聲道:“我饒了你,我的家人就能復生了麼?”
“嬡兒!”
大聲沉喝,太后冷冷的睇了端木暄一眼,威嚴仍在,她對赫連嬡訓斥道:“你是先帝的長女,大楚的長公主殿下,不準對她低三下四!”
“母后……”
眸中再無狠辣於自傲,赫連嬡滿臉的不甘於驚慌……
她是誰?!
她是堂堂的長公主殿下!
可現在,卻淪落到暴室爲奴!
可即便心中不甘,在大殿之上,在端木暄面前,在太后的注視下,她無力抗拒兩名侍衛的禁錮,被生生的拖出大殿,押入暴室之中。
“太后,請吧!”
從容上前,阮皓然並未強迫太后離開,而是神情冷淡的引臂向外。
轉睛,深深的凝睇着昏死過去的赫連煦,太后心痛的閉了閉眼,轉身向外走去。
她的身形,端的極正,但腳下虛晃的步子,卻泄露了她此時真正的怯懦!
雖然,嘴上仍在逞強!
她唯有她心裡知道,今日之後,即便身爲太后,她也恐再無翻身之日!
而她的兒女,一箇中毒將死,一個被打入暴室,皆是她往日造孽的報應!
“天作孽猶可爲,自作孽不可活……”口中喃喃着,太后的嘴角,露出一抹意無奈至極的苦笑。
於後宮中沉浮多年,卻落得兒女終身不得再見,這將是她餘生中最大的痛楚!
榮寵一生,卻要老死宮中,這對她而言……將會是最大的恥辱!
看着太遠去的背影,端木暄眸華微散,整個人好似都快散架了一般。
在她身邊不遠處,龍婆不甚滿意的站在赫連煦身側嘮叨着:“事情本來該我老婆子管的,這小子卻都提前發落了,真是的……”
————
兩日後,赫連煦的身體狀況,終於穩定了下來。
翌庭宮,寢殿內。
錦榻上的赫連煦面色蒼白,雙目緊瞌,仍陷於昏迷當中,一直沒有轉醒的跡象!
錦榻前,白鳳棠仍舊在爲赫連煦放血,只不同的是,自赫連煦手指上流出的血,漸漸呈現殷紅色,毒黑之色已然褪去。
靜立錦榻邊上,凝視着他俊美的五官,端木暄的嘴角,一直微微翹起。
即便,他中毒昏死。
初霞宮內的整件事情,從喝下毒酒,到皇位安排,再到太后和長公主的處置發落,皆都並非出在她願,而是一直都由他的運籌帷幄之中!
在這整件事情裡,太后和長公主是輸家,她端木暄也是輸家,而真正的贏家——卻是赫連煦!
從始至終,他看似夾在親情和愛情中間,總是左右搖擺,卻行事果毅非常!
可……這樣的他,讓端木暄心有不滿,卻又格外心疼!
伸手,撫上他完美的側臉,她輕聲問着白鳳棠:“他怎麼樣了?”
端起盛血的碗,仔細查看一番,白鳳棠淡淡回道:“他身上的毒,雖無性命之憂,但在三五年裡,只怕不會復原!”
“三五年也就罷了,沒有性命之憂就好!”
輕輕的,淺笑了下,端木暄深深的,又看了赫連煦一眼。
七年,這個男人,讓她牽掛傷懷,整整七年光陰,如白駒過隙,卻蘊着抹不去的傷痛!
可,不管心裡有多少傷痛,當她真的以爲要失去他的時候,心裡的痛,卻仍是那麼明顯!
世上,最騙不到自己的,便是自己的心。
即便過去她對他有過怨懟,有過失望,但她對他的愛,卻從未少過半分!
“恨他麼?”
擡眸,看了眼端木暄,白鳳棠抿了抿脣。
“恨!”
直截了當的應了一聲,端木暄看向白鳳棠。
“人世間,有句話說的好,沒有愛,哪裡來的恨!”迎着端木暄的視線,白鳳棠喂赫連煦服下一顆丹藥,輕嘆道:“經此一事,可見皇兄對你用情至深,如今太后和長公主都已得到她們應有的下場,日後你打算如何?”
“如何?”
哂然一笑,心中思緒微轉,端木暄輕嘆道:“他既是寧願賠上性命,也要以此方法解決整件事情,我又能如何?”
他已然做了所有他所能做的。
她能如何?!
又應該如何?!
既是,他不能手刃太后和長公主。
那麼,她便會依着他當初的承諾,遠離宮闈,遠離有關他的一切!
這,是她對他無言的抗議!
聽到端木暄的嘆息聲,白鳳棠苦笑了下,繼而輕嘆:“過幾日,他才能醒,今日你一定累了,莫要多想什麼,先回去歇着吧!”
對白鳳棠淡淡一笑,端木暄並沒有要起身的打算:“我只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所以你來楚國到底要做什麼,我從來不曾深究,可如今我才知道,原來……你與他是兄妹!”
輕輕一笑,白鳳棠嘆道:“我與皇兄才相認沒多久,嫂嫂不必如此介懷!”
同是笑着,端木暄面色淡然:“也許日後,不會再有相見的機會,我自然不會介懷太多!”
聞言,白鳳棠面色一怔!
“嫂嫂要走?!”
淡笑着,站起身來,端木暄輕道:“當初你皇兄曾答應過我,若不能替我報仇,便許我離開,如今……也是時候了!”
雖然,她的哥哥在臨死前曾說過,希望她幸福的活着。
但,自他慘死天牢時,她便知道,她與赫連煦之間,註定不會再有結果
若是換做旁人,聽端木暄說要離開,必會極力勸阻。
但此時這人,恰恰是白鳳棠!
大約意會了端木暄的想法,她凝眉深思片刻,最後輕點了點頭:“姐姐該是還在記恨着皇兄不能救下你兄長的事情吧……其實有的時候,離開不一定就是不好的結果!”
聞言,端木暄莞爾一笑。
被人猜中心事,端木暄凝視着白鳳棠清秀的面龐,淡笑着說道:“你真是個神秘,而又令人着迷的女子!”
“多謝嫂嫂誇獎!”
毫不做作,起身對端木暄微微福身,白鳳棠竟面色狡黠的提議道:“若姐姐要走,該選在皇兄醒來之前離開,往南走,去南陵!”
“去南陵?”
眉心一顰,端木暄面露疑惑之色。
“有的時候,要壞人壞到了極致,某些人才有理由痛下決心,進而大義滅親……”意有所指的淡笑着湊近端木暄耳邊,白鳳棠壓低聲音道:“有的時候,有些事情,嫂嫂不能只看表面!”
南陵……仇府!
思忖着白鳳棠話裡的意思,心下深深的悸動了下,端木暄擡眸望進白鳳棠清澈明亮的雙眸之中:“你的意思是……”
若她理解的沒錯,那是否表明,她的哥哥還活着?!
想到這個可能,端木暄的心跳,頓時不受控制的跳快了數拍!
“我沒什麼意思,只是平白多說幾句罷了!”薄薄的氣息,噴散在端木暄的耳邊,白鳳棠雖面容平庸,卻在嫣然一笑間,讓端木暄覺得極美……
白鳳棠其實想說的是,赫連颺手裡的幾環但,乃是出自她手。那九還丹的解藥,她提前配出兩顆,一顆給了赫連颺,另外一顆則在赫連煦的手中。
但是話到嘴巴,她卻未曾說出口。
只因她覺得,世間之事,有的時候,從別人口中聽到的,總不及自己親眼所見來的震撼人心……
……
翌庭宮寢殿外,姬無憂早已等候端木暄多時。
這兩日,他到過曌慶宮數次,卻總被迎霜擋在殿外。
言道,端木暄不想見他!
是以,沒有辦法,知今日她要來翌庭宮,他才早早等候在此。
步出寢殿,見姬無憂立於一側,端木暄腳步微頓。
靜靜的,凝望着他,她卻不上前,心下思緒卻是百轉千回。
姬無憂對她的好,她心中比誰都清楚。
她自然也知道,當年的事情,他是無心之失!
對他,她做不到恨!
但有些事情,不是不恨,就可以不去在意,不去介懷的……最起碼她現在還做不到!
所以,她纔對他避而不見!
她想……一切的一切,還需時間來慢慢沖刷!
等到她的心,想起他不再刺痛,便是她與他再見之時。
但今日,她們還是相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