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奴看了伍翼夫一眼,見他的臉上已經佈滿了深深淺淺的皺紋,想必這些年爲了田玉蘭的病,也操了不少心!若非“冰峰雪茸”只有這座雪峰山上纔有,他的足跡定然會踏遍天涯海角!
伍翼夫沉默片刻,道:“我這輩子沒做過什麼好事,可也並非是罪大惡極之人!爲何上天要讓我的女兒病痛纏身!我多希望能將蘭兒身上的病痛轉到我的身上!如果可以,也能讓我這個未盡過父親責任的人,心中好受一點!”
雁奴想到田玉蘭在田府中所受的白眼和屈辱,便對伍翼夫感到氣憤,忍不住挖苦道:“犯下的錯就像潑出去的水,就算後悔又有什麼用。倘若所有的錯誤,都能用一句道歉來化解,這世間有又怎麼會有這麼多的恩怨、仇恨、痛苦!
就算你此時再怎麼悔不當初,能讓時光倒流,能換回田玉蘭這麼多年所受的苦嗎!”
伍翼夫目光深邃,他將散亂的目光定在雁奴的身上,緩緩的道:“我是不可能了,也許你可以!”
雁奴不明白伍翼夫話中的玄機,搖頭道:“所謂人不爲己天誅地滅,你也知道我如今的處境,就算田玉蘭對我還算不錯,我也不能爲了她而丟掉自己的性命!”
伍翼夫平淡的道:“並非我倚老賣老,也不是用老江湖的身份壓你。只是,你本是駐顏神醫的孫女,本就能醫治我女兒的病。你救她不過舉手之勞罷了!能救卻不救,難道你要眼睜睜的看着她死嗎!
我能看得出,你本是個心地善良的人。你也與蘭兒相處了幾日,該知道她是怎樣的人,你難道真的想看着她死嗎!”
經過伍翼夫一番哀求,雁奴有幾分心動,不過幾日來的遭遇,讓她多了一個心眼,她搖頭,道:“倘若是在平常的時候,我不該見死不救,只是我此時已經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又怎麼能冒險留下來去救田玉蘭!
大不了,等我的事情過去了,我找到醫治她的方法,再回到田府爲她醫病就是了!”
伍翼夫見雁奴死活都不肯留下來爲田玉蘭醫病,立刻變了臉色,陰惻惻的道:“如今,你遇到了我,算你倒黴。倘若你真的打定主意不去救她,我即刻便殺了你!就算日後蘭兒死了,也有個伴!”
雁奴聽伍翼夫的口氣不善,她的臉色也攸然一邊。
兩人之間的氣氛立刻變得劍拔弩張,一場廝殺一觸即發!
雁奴翻身一躍,已然立在風中。風吹衣袂。左臉上的一道長長的刀疤,在朝陽下,更顯驚駭。
原本坐在地上的伍翼夫,不知何時從地上站了起來,剛剛起身,人便已經飄至雁奴的面前,速度之快,叫人難以相信自己的眼睛。
雁奴心中暗暗佩服伍翼夫的功夫,她知道以她現在的功夫,就算再多出一個她來,也未必是伍翼夫的對手。她的體內雖然有冥玉石,而且內力深厚。可她與人過招的次數卻屈指可數。
就算她的內力能在伍翼夫之上
,一旦動起手來,她必定還是吃虧的那個。
雁奴雖然心中起伏不定,但仍舊面不改色,道:“倘若前輩不怕江湖之人笑話你以大欺小,你便動手吧!倘若前輩怕江湖人說你殺一個不回手的人是件不光榮的事,我也可以奉陪前輩走幾招!”
伍翼夫再逼近一步,道:“你我本是萍水相逢,且往日無緣今日無仇,我本無理由殺你。你若答應救小女一命,我日後便任憑你差遣!倘若日後再有人對你不利,我定會第一個擋在你的身前。就算因此身死,我伍翼夫也絕不皺一皺眉頭!”
伍翼夫此話說的至誠,雁奴本就心地善良,又豈有不感動之理。只是江湖險惡,人心隔肚皮。他如此說,別人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如此想。
雁奴這一路走來,上的當實在是太多了。是以,此時她斷然不敢輕易相信伍翼夫的話。
她神色一暗,道:“前輩此話甚是讓晚輩感動,只是倘若我今日若答應了前輩,只怕日後我定會死無葬身之地!我受江湖之人追殺,本是我的事情,又怎麼能將前輩拉下水來!
倒不如我與前輩過幾招,倘若我贏了前輩,前輩便放我離去,不要再逼我。倘若我輸了,死在前輩的手下,也能早日解脫!”
伍翼夫本是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聽了雁奴如此老氣橫秋的一番話,也不免爲她傷感起來。
她只是個十幾歲的孩子,況且還是個女娃娃。這麼年輕就要經受這江湖的血腥殺戮,如今自己也加入了逼迫她的行列。自己與那些惡人們又有什麼區別呢!
可是,爲了女兒,必須要將這女娃娃留下來!
伍翼夫本想說,倘若他贏了,便要雁奴留下來爲他的女兒治病。可這樣一來,還是逃不掉一個以強凌弱的名聲。
他悽然道:“你這女娃好生倔強,你若不答應,別怪我手下無情了!”
話已至此,兩人都不肯退步,那只有大戰一場了!
兩人相對而立,四目凝視,竟誰也發不出第一招來。
伍翼夫眼光一瞬,暗忖:“這人倒真是個有骨氣的孩子,我伍翼夫一生無所作爲,連至親之人都拋棄了我。今日我該放了這女娃,讓她逃生而去,只是爲了蘭兒,我斷然不能放她離開!就算有一絲希望,我也不能放棄!”他多年獨居,已將性情陶冶得處處能替別人着想,他生活雖然孤寂,若說生命對他已絕無留戀,那還是欺人之談的。
倘若此時,他只爲了他一人,定然會放雁奴離去。
只是爲了田玉蘭,他唯一的女兒,就算讓他身死,他也不會放棄。
於是他毫不遲疑,口中低喝:“接招!”身形一晃,左掌橫切,猛擊雁奴的頭部,右掌直出,中途卻倏然劃了個小圈,變掌爲指,指向雁奴右乳下一寸之處的乳泉穴。
這一招兩式,快如閃電,雲中白龍的輕功,舉世無二,掌雖未到,雁奴已經覺出一種陰柔而強勁的掌風,颼然向
她襲來。
她接連幾次經大敵,當然知道厲害,身形的溜溜一轉,將伍翼夫這一招,巧妙的從她身側滑開。
右掌一穿,卻從伍翼夫這兩式的空隙中,倏然而發,避招發招,渾如一體,腳步一錯,卻不等這招用老,左掌己擊向伍翼夫胸腹。
名駒雖老,伏櫪卻未甘,伍翼夫雖然已經上了年紀,但多年的歷練,久經大敵,讓他佔盡了上風。
雁奴靠着深厚的內力,和對輕功強勁的修爲一次堪堪躲過伍翼夫的攻擊。
伍翼夫猛吐了口氣,掌影交錯,雁奴慌忙應對,一連將駐顏神醫、北域雙雄教授她的武功通通使了出來。
伍翼夫見雁奴的招數雜亂,更是說不上是什麼門派。心中暗自覺得好笑。
但,他卻不敢大意,因爲他早就覺察到了雁奴擁有深厚的內力。
倘若雁奴發起狠來,動起同歸於盡的念頭,他們二人就算不死,也定會身受重傷!
伍翼夫的輕功在雁奴之上,且招招很辣。
雁奴面不改色,可心中卻早就開始打退堂鼓了。就算能接的了幾招,又怎麼樣,最後還不是要死在他的手上!還不如早早的放棄,讓他一掌將我打死!雁奴如此想着,卻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說道:“莫要着急,你的內力在他之上,未必會輸給他!”
雁奴雖然聽到了伽禾的提醒,卻無暇去問伽禾,她如今該如何應對。因爲伍翼夫此時的出的招,一招比一招快。更像是要置雁奴於死地。
東昇的旭日,片刻之間,卻被陰霾所掩,大地上立刻又呈現出一種冷漠悽清的味道。
伍翼夫暴喝一聲,雙掌中鋒搶出,又是排山掌力,他怎會看不出雁奴已到了力不從心的階段,是以出此極爲冒險的一掌。
雁奴立刻雙掌迴圈,想硬接他這一掌,就在此時,一個人影悠然而至,爆喝一聲:“開!”便將打在一起的兩個人硬生生的分開了。
雁奴略有驚慌之色,還爲看清來人是誰。
伍翼夫卻冷冷的道:“姓宋的,你休要多管閒事!”
雁奴定睛一看,這不是在田家藥房中抓藥的老前輩是誰!
那姓宋的老人站在伍翼夫和雁奴之間,冷冷的看着伍翼夫道:“我知道你年輕氣盛,卻不知道你還如此自私!你竟然爲了你的女兒,不惜看着天下大亂!”
這姓宋的老人與伍翼夫似乎非常熟識,他冷冷的道:“世人都說人不爲己天誅地滅,我爲了救我女兒的命,我沒錯!”
“呸!”姓宋的老人啐了一口,道:“你的女兒!人家現在姓田不姓伍!你早幹嘛去了,現在知道心疼你的女兒了!”
伍翼夫理屈,紅着臉辯解道:“這丫頭與你又有什麼關係,你爲何要擾我的好事!”
“好事?你在這荒郊野外殺人越貨,還說什麼好事!”姓宋的老人冷冷的道:“我若再晚來一步,這孩子就被你殺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