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與這個女孩相識以來最不紳士的一個吻, 也是最爲強硬的一個吻。
它讓林雪涅用盡全力去掙扎也掙脫不了那些肆虐, 最後只能一巴掌拍到藍眼睛男孩的臉上,並趁着對方在那一瞬間的愣神而猛力推開眼前的這個人。
可是當林雪涅又退到了對方一米之外的“安全距離”之後, 她又會因爲氣憤而再次走上前去, 再給他一個更用力的巴掌。但是在林雪涅又打了他一下之後, 明明能夠躲開卻沒有躲開的藍眼睛男孩抓住了林雪涅就要收回的手。
而此時的他看起來也並不狼狽。
“我不會道歉的。”他說, “我也會一直在這裡等你。只要你想,你就能在第一時間找到我。”
說完,他鬆開了林雪涅的手,並在對她說出了“晚安”後離開。
當藍眼睛的男孩替林雪涅關上房門的時候,他聽到了重物砸到這扇門的聲音。那讓他頓了頓, 而後就並不在意地快步下樓。
在他走出這棟位於城堡區的房子之後,他給米洛什發了一條短信,問他睡了沒有。
很快, 這個在假期裡並沒有早睡習慣的,布拉格大學日耳曼文學系最帥的男生就給他發來回信——【還沒有,不過再過半個小時我大概就會去睡了。】
【好的, 那我現在就回來。】——艾伯赫特。
【所以你是想告訴我,如果剛剛我不回覆你, 你今天就不回來了?】——米洛什。
【對,找家旅館去睡一覺, 明天早上再回來。】——艾伯赫特。
【這麼說起來,你今天還是不順利?】——米洛什。
看到自己的這位朋友如此直接的問句,藍眼睛的男孩並沒有繼續回覆, 而是把手機收了起來,並向着這位友人的家跑步進發。
大約是在十五分鐘後,他走到了米洛什家的樓下,並給對方撥去電話。
當藍眼睛的艾伯赫特在深夜回到這裡的時候,他與林雪涅的這位共同的朋友剛打算去刷牙。於是在看到暫時借住在他家的這位友人很可能帶着讓人覺得喜聞樂見的消息回來時,米洛什乾脆一邊刷着牙一邊靠着牆盯着艾伯赫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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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不打算現在就說些什麼嗎,夥計?還是你一定要等到關燈之後才能開始你的開場白?我可不喜歡在關燈之後還用手機查我不會的德語單詞,那會得青光眼的。”
雖然說艾伯赫特先前在林雪涅的閣樓小屋裡可以說是非常冷靜,但他到底還是個二十歲出頭的,在和平年代出生也在和平年代長大的普通男孩。因此,當他一路跑回來,並在跑回來的路上思考了那麼久,此時他的心裡還是會有些亂的。
但是當他在這樣的時候看到他這幾天的室友用帶着牙膏泡泡的聲音對他說出這樣的話,保持了一天沉重心情的他會猝不及防地被對方給逗笑了。
“你就非得在刷牙的時候和我說這些嗎?”
“我這是爲了……”米洛什纔打算繼續說個幾句話,就險些要把牙膏泡泡嚥下去一點,於是連忙跑去浴室,並一邊漱口一邊抱怨道:“我這是想要先給你一點準備時間,去想想應該怎麼說,從哪兒開始說。”
“我看到她了。她看起來並不快樂,有很多煩惱和憂愁。我……”
說到這裡,在房間裡把上衣脫了,也拿起了睡覺的時候穿的寬鬆t恤和褲衩的藍眼睛男孩猶豫了。而當刷完了牙的米洛什走出來的時候,正等着去洗澡的艾伯赫特才說道:
“我纔想起來我還沒有和她說過我愛她。”
米洛什:“那就去把人追回來?”
艾伯赫特:“可她的心裡已經有別人了。”
說完這句話,艾伯赫特就走進了浴室。
他站在鏡子前看着鏡面裡的自己。那是一張很帥氣,很現代,介於男人與男孩之間的臉。當擁有這張臉的人笑起來,他會看起來有些孩子氣。而當他不做表情,只是這樣盯着鏡子裡的自己,他會看起來更成熟,也帶上了一些……就連他自己都沒有發現的復古感。
現在,站在鏡子前的藍眼睛男孩回憶起了那張藏於懷錶裡的黑白照片。
他知道,那不是他。在他第一眼看到那張照片的時候就知道。
想到了這裡,藍眼睛的男孩把他身上最後的那些衣物也脫了,並走去淋浴間,衝一個澡……
在這天的夜裡,他做了一個夢。在那個夢裡,他看到了一個很美很美的畫面。彷彿這樣的美本就該只是出現在夢境中。
那是一場婚禮,有着金色頭髮和沉穩氣質的男人把雙手放在一個有着黑色長髮的女孩的手,親吻她手上的戒指。女孩的臉上有着幸福而明朗的笑意,而那個男人則用很溫柔的目光注視着她。
在畫面的遠端,有着布拉格的紅色屋頂,還有着畫面盡頭處的,布拉格城堡。
可他都在布拉格待了半年多了,卻從來不知道這裡有這樣一個地方。它有着漂亮的園林,是一個巨大的階梯式花園,能夠看到布拉格城童話一般的紅色屋頂。那看起來好像是那座位於城堡區的,根據弗朗基謝克·馬多什·卡尼卡的設計建造於十八世紀的階梯花園。可它看起來卻是比那座巴洛克風格的花園更美,而且還能看到遠端的布拉格城堡。
這似乎並不是一個真實存在的地方,又可能它其實出自於一個對於布拉格有着很深瞭解的人的想象。
在這個夢中,藍眼睛的男孩有時就是那個男人,有時……他又只是站在那個花園裡的一個受邀者,看着那場正在舉行中的婚禮。
他覺得這一幕熟悉極了,彷彿他曾在什麼地方見過。可他又無論如何都無法回憶起他究竟是在哪裡見過這一幕。
也就是在他無論怎麼想都無法想起那些的時候,他從這個夢中醒了過來。
在黑夜中一下睜開了眼睛的艾伯赫特花了好長時間纔想起來自己此時究竟是在哪裡,在剛剛結束的這一天裡又發生了什麼。
於是他坐起身來,在夜色之中,他看到他這兩天的室友米洛什就睡在旁邊,蓋着另外一條被子。熟睡中的這位日耳曼文學系學生彷彿是被艾伯赫特坐起身來的動靜給打擾到,在睡夢中默默地翻了個身。
那讓艾伯赫特不禁感到一陣好笑,但是在那陣好笑之後,他就發現在他醒來的那一刻還很清晰的夢境已經消散了很多。這讓藍眼睛的男孩很着急地閉上眼睛,他企圖給自己營造出與他剛剛睜開眼睛時相似的幻覺,很努力很努力地回憶剛剛的那個夢,並把屬於它的那些記憶碎片全都拼湊起來。
這是因爲,無論是他的理智還是感情都告訴他,他在這個夢中所看到的東西很重要。
可是那一切依舊還是在他的眼前變得模糊起來,他甚至記不清那場婚禮中的新郎與新娘的臉,但他就是覺得那兩張臉龐熟悉極了,他甚至覺得……那場婚禮上的新娘就是他在今天的午夜時分還見過的……那個黑髮女孩。
當這樣的念頭閃現眼前。他與那個女孩在開往布拉格的火車上相識的情景就再次出現在了他的腦海中。
【艾伯赫特。我叫艾伯赫特·格羅伊茨。】
【抱歉,我只是覺得你給我一種很熟悉的感覺。可我說不出這種熟悉的感覺是怎麼來的。】
想到了那一幕的藍眼睛男孩幾乎是直接就從牀上跳了起來。
那是因爲……他纔想起來那一幕,想起兩年前的自己說出“你給我一種很熟悉的感覺”,他就會又一次地想起那場婚禮上的,美麗的新娘。
紛雜的,或清晰或模糊的畫面在他的腦海中一幕接着一幕地閃現,快得讓他甚至無法抓住其中的任何一幕,可他又覺得那之中應該是有着某些聯繫的!
他甚至不知道現在他應該讓自己的頭腦清醒一點,還是更迷糊一點,好像夢剛醒時的那樣才更能讓他想明白那些!
一下子想不清楚那些,又覺得那些想法和畫面很快就會在自己腦袋裡消失的藍眼睛男孩着急得根本不知道應該怎樣纔好。
可直到最後,他依舊還是沒能抓住那些,並只能眼睜睜地看着那些消失在自己的眼前。
這樣一來,他也睡不着了。
他去到陽臺上,並站在那裡,從布拉格的新城望向老城,望向布拉格城堡。讓屬於夏季布拉格夜晚的絲絲涼意侵襲他,浸透他。
大約是在半個小時之後,他回到臥室,卻只是拿上了手機就又走到陽臺上,並先把窗簾給拉上,再把通往陽臺的那扇門也給緊緊地關上。
現在還只是凌晨三點,可他卻覺得自己已經一刻都不能等待了。於是他在猶豫了許久後終於撥通了自己父親的手機號碼。
大約是在五六聲響鈴後,電話的那頭傳來了他父親火氣很大的抱怨聲:“你是瘋了嗎,艾伯赫特?現在是半夜三點!你剛剛差點把你媽媽也吵醒了。”
“我知道,我知道。我感到很抱歉,但是有件事我必須現在就弄清楚。否則我可能真的會瘋了的。”
聽着電話那頭兒子的話語,那位父親在想了一會兒後說道:“那你說吧。但這最好是一個很重要的問題。”
聽到這樣的許可,藍眼睛的男孩很快做了一個深呼吸,然後問道:“我記得我出生的時候不叫艾伯赫特,大概是在我七歲,還是六歲的時候?你們把我的名字從艾德里安·格羅伊茨改成了艾伯赫特·艾德里安·格羅伊茨。爲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