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道夫·希特勒對於他們的此次行動滿懷信心, 可他的那些高級軍事顧問以及陸軍將領們卻並不是這樣。顯然身爲一國元首的希特勒與被他召集過來的軍官們產生了非常嚴重的意見分歧。
這份分歧源自於他們所站的高度, 以及他們看待這個世界的角度。
這些軍事顧問們以及陸軍將領常年研究協約國的兵力和他們的裝備武器情況。他們深知德國除了已經建立並趕超了英國的空軍之外,他們的陸軍和海軍對上協約國可以說是毫無優勢。
可阿道夫·希特勒卻是一位極具個人風格的軍事戰略家和政治家。在他還很年輕的時候, 這個從一無所有一直走到帝國頂峰的矮小男人就十分樂意爲了更大的利益和機會而冒別人所不敢冒的風險。直到現在, 他依舊是這樣。
對於那些軍官而言, 他們的陸軍和海軍都還沒有準備好, 此時的他們對上法國的陸軍根本毫無招架之力,他們還需要更多的時間。
可對於希特勒來說,現在則正是最好的時機。
一個德意志帝國無論如何都應該抓住的,千載難逢的時機!
在這場爭論中,那些高級將領們雖然人數衆多, 卻並沒有佔上風。
並且,這也是一場並沒有持續很長時間的會議。這是因爲作爲一國元首,阿道夫·希特勒根本就沒想要就是否進攻捷克斯洛伐克這一問題詢問他的高級軍事顧問們。在那些將領們固執地和他反覆強調起這次進攻行動的風險以及根本不可能成功後, 希特勒就失去了繼續說服他們的耐心,並只是在下達了他的命令後就宣佈會議結束。
當他和跟着他一起去參加這次會議的艾伯赫特走出那間會議室的時候,那些高級軍事顧問們和陸軍將領們還在面面相覷着。
在會議室的大門關上之前, 走在希特勒身旁的綠眼睛貴族朝着自己的身後又看了一眼,然後就跟在帝國元首的身邊繼續向前走去。
“閣下。”
艾伯赫特輕聲喚了他所跟隨的□□者一聲, 並在得到了對方的允許後說道:“也許他們只是還需要一些時間。”
在聽到綠眼睛貴族的這句話之後,希特勒的面部表情幾乎都沒有變化, 卻是對這個自己身邊的年輕軍官微微地點了點下巴。
“用不了太久的。只要我們的軍隊開到捷克斯洛伐克,他們就會意識到他們的錯誤。只是那可能有點晚,就好像之前他們判斷錯誤的那幾次一樣。但這也不是什麼嚴重的問題。”
接着, 他就不再和對方繼續這個話題,而是轉而問道:“我聽說,你今天晚上和塞西莉婭小姐還有一個約會?”
“是的,我們約了今晚一起看電影。”
在給出對方肯定的回答時,綠眼睛的貴族似乎還帶上了一絲遲疑。可是他身旁的這個男人卻似乎並不在意。在得到了這個答案後,他說道:“戰爭很快就要開始了。我認爲你應當儘快完成和塞西莉婭小姐的婚約。那是一位很優秀的姑娘,她能夠帶給你很多出色的後代。這樣我才能夠安心把你派上前線。雖然你也可以去空軍參謀部,但我更想把你放到裝甲師去。在那裡,對於你的晉升更有利。”
說着,這個身材矮小的□□者停下了腳步,並很鄭重地看向這位年輕的軍官道:“我對你寄予了很大的期望。也期待着你拿下戰功。比起你的舅舅,你更讓我感到信任。”
說完,希特勒拍了拍綠眼睛貴族的肩膀,並徑直走出這間大樓。
至於這位被他寄予厚望的年輕軍官?他只是在原地站了一會兒,然後就也走出了大樓,並坐上了爲他配備的那輛轎車。
爲了今天晚上的約會,他得先回家一趟,脫下這身沉重的,黑色的制服。並換上一套正式的,卻能讓人在看到他的時候感到輕鬆一些的西裝。
但是在他回到自己已經住了很多年的這個他來到柏林後的第一個住所,回到這個屬於他的私人空間時,他卻連臉上的最後的一絲笑意都消失了,並且他眼睛裡的溫度也彷彿退至冰點。
他感到很疲憊。雖然他的臉上並沒有出現倦容,但他的內心卻是已經疲憊了。
可他卻連能讓他短暫休憩的港灣都失去了。
於是他脫下身上的這套黑色的黨衛軍制服,把帽子也一起掛在了進門的衣架上,然後走進他的書房。
事實上,他已經有數年時間不允許任何人進入這間也被他當做畫室使用的書房了。爲了防止平日裡負責打掃這裡的女傭進入他的這間書房,這位似乎前途無限的年輕軍官甚至還會給他的書房上鎖,也僅由他自己來打掃這裡。
對於這樣一名能夠在帝國元首的身邊接觸到許多重要秘密信息的軍官來說,這樣的謹慎似乎並不是一件那麼不能讓人理解的事。
可是他身邊最親近的朋友或許會知道,他想要鎖起來的,其實並不是那些他並不會放在書房裡的機密文件。他想要鎖起來的,其實是一些在外人看來根本就不重要的畫。
一些他在近十年的時間裡所畫的,已經失蹤數年的女孩。
這其中有很多幅都是在他與那個女孩相處時所畫的。但更多的……是他在那個人失蹤後憑藉想象和回憶所畫的。
如果有人第一次走進這裡,那他一定會被放在書房裡正中央的那幅畫作所吸引。
這幅畫很大很大,它或許稱不上是一幅巨幅畫作,但裡面所畫的人卻是與真人等高的。更不用說……這幅畫裡還描繪了遠處的階梯花園,以及有着尖頂的城堡。
事實上,這幅畫所描繪的,正是一場婚禮中的情景。
這場婚禮或許並不盛大,卻美得令人驚歎。那並不是一種震懾人心的美,卻用一種溫暖而唯美的筆觸展現出了極致的浪漫與柔情愛意。
畫中的新郎俊美極了,可是他身上的那種沉穩內斂的氣質以及挺拔的身姿卻會讓人覺得這樣一個幾乎能用漂亮來形容的男人是那樣的可靠。他站在絢爛綻放的花朵中,在那座階梯式的花園裡和身旁的那個披着婚紗的黑髮女孩十指相扣着,並擡起了那個女孩的手,親吻她無名指上的那枚戒指。
如果你坐在這幅畫前靜靜欣賞,你就會感受到……深深愛着那位新娘的,又何止是畫中的新郎。
那應該,還有一手畫出了這幅畫的畫者。
現在,他就坐在這裡,坐在擺放在這幅畫前的椅子上,靜靜看着那幅由他親手所繪製的婚禮場景,以及畫中的那個他深愛的戀人,彷彿此時那個女孩就站在他的身前一樣。
這份注視持續了很久,很久很久。直到天色都漸漸地由明轉暗,彷彿雕塑一般坐在那裡的貴族終於起身,並用一塊很大很大的布遮蓋住了這幅畫。
當拿塊布的一頭被拋至這幅畫的頂部,並蓋到了它的背部時。它彷彿把這名年輕軍官心中很重要的一個角落也蓋住了。
然後這個只是穿着襯衣的男人走出他的書房,並將那裡再一次地上鎖,然後去到他的臥室,打開衣櫃挑選今天晚上約會時應當穿的衣服。
塞西莉婭,這似乎是屬於一個氣質高貴的,溫婉而美麗的女人的名字。
可事實上,艾伯赫特今天晚上的約會對象卻並不是這樣的一個女孩。
她是被艾伯赫特外公的教子,黨衛軍的全國領袖海因裡希·希姆萊所看重的,黨衛軍女性隊員。大約是在一年前的時候,同時也是艾伯赫特頂頭上司的海因裡希·希姆萊將這個女孩介紹給他。
僅是在看到這個女孩的第一眼時,艾伯赫特就知道,這個女孩的眼睛裡燃燒着一團冰冷的火。那是對於納粹德國的全然信任,以及對他的崇拜。
“我在達豪聽很多人都說起過您,長官。您在離開訓練營時所創下的各項記錄到現在都還沒有被人打破。”
那就是這個女孩在見到他時所說的第一句話。
他與這個女孩之間並不擁有愛情,但在他的“舅舅”把這個女孩帶到他面前的時候起,這個他所效忠的國家似乎就要求他與對方走到一起了。
【我有一位已經失蹤了很多年的未婚妻。很多人都告訴我,她已經死了,但我堅信她一定還在這個世界上的某個地方。】
【是的,在我來之前我就已經聽說了。您很愛您的未婚妻。但是像您這樣的男人不可能因爲有一個美好的女孩曾經在您的生命中存在過就永遠都不結婚。】
【塞西莉婭小姐,有些事我不應該和您說得這麼明白,但我很可能這輩子都不會愛上您。】
【可這並不重要,婚姻會讓您擁有對我的責任和義務,而我則會把我所有的愛意都獻給您。】
一些說不清是好還是壞的記憶中在艾伯赫特的腦海中閃現,在這些記憶的畫面中,有一個擁有淺金色頭髮的日耳曼女孩。她彷彿一朵帶着尖刺的白玫瑰,有着精緻而漂亮的五官,以及彷彿冷香一般的氣質,美麗而又危險。
但是在綠眼睛的貴族結束他的這些回憶後,他就從衣櫃裡裡拿出了那套熨燙過的,他打算在今晚穿上去赴約的西裝。他很快換上那套衣服,並在時鐘的時針指向數字七的時候準時離開了家。
可就是在他離開家的五分鐘後,漆黑一片的公寓裡電話鈴音突兀地響起,並且接連響起了十幾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