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胡順唐耳邊聽到一個女子的聲音。
“喂,醒醒呀……”那個女子繼續說,還能感覺到她的呼吸如柔軟的手一樣輕輕拍打在臉部,同時還有長髮掠過臉頰的感覺,癢癢的,卻很舒服。胡順唐試圖去睜開雙眼,但眼皮很重,如同掛上了沉重的鉛塊一般。
“喂,你怎麼了?怎麼在這裡睡着了?”那個聲音繼續問道,聽起來好像發了脾氣,“你懂不懂禮貌?”
終於,胡順唐睜開雙眼,但雙眼很朦朧,就像有一層薄薄的膜擋在那一樣。只能看見眼前那人大概的輪廓,知道是個長髮女子,從語氣中能判斷出她正發着脾氣,似乎不滿意自己睡在這種地方。可是這是哪裡?能聽到各種鳥叫,還有動物的低鳴,能聞到花香和潮溼的泥土清香。
她蹲在胡順唐的身邊,不時伸手將一頭垂下的長髮撥向雙肩之後,一雙天藍色的眼睛中雖然帶着怒氣,可依然無法掩飾那種清澈的美麗。她雙眼中倒映着胡順唐的模樣,臉上帶着疑惑的表情。胡順唐用雙臂撐起自己的身體,環視了周圍一圈,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只是從聲音和氣味中判斷出身在鳥語花香的地方,也許是森林裡?但尼泊爾的森林讓人感覺是在熱帶叢林之中,模糊的雙眼還能看到一團團白乎乎體型很小的東西從周圍跑過,那是什麼?
一隻背部帶着黑色條紋的松鼠小心翼翼地靠近胡順唐,旁邊還跟着一隻灰色野兔,兩個小傢伙靠近胡順唐,繞行到胡順唐撐着地面的手部,用鼻子去觸動着胡順唐的指頭。胡順唐意識到那是小動物,側頭過去,擡起手來伸出一根手指去勾着那野兔的下巴,野兔縮着身子避過,躲到女子的身後探出腦袋瞪大雙眼看着胡順唐。
“你是誰?你怎麼到這裡來了?這裡是什麼地方?”女子問道,看着胡順唐,像是看到了很稀奇的玩意兒,似乎胡順唐不是人,而是一個和正常人相同大小的娃娃。她也學胡順唐先前一樣伸出手去,只不過沒有勾他的下巴,而是試探性地輕輕捅了捅他的胸口。胡順唐感覺到她的手指尖都是軟軟的,就好像是裡面充滿的不是骨頭血肉,而是溫暖的氣體。
“我……”胡順唐剛說出一個字,就感覺到胸口好像有什麼堵在那,讓自己說不出話來,只得伸手用力拍了拍,咳嗽了一聲,同時下意識低頭看去,雖說看不清楚周圍的情境,卻能清楚地看到自己胸口那個橢圓形的傷疤,更離奇的是傷疤竟然變得透明,還能透過透明的傷疤看見其中的上屍眼,和上屍眼包裹住的那半個心臟。
“怎麼會這樣?”胡順唐扯開自己胸口的衣服,低下頭仔細看着,再擡頭去看那女子,依然是模糊的,他伸手去揉動雙眼,卻聽到女孩兒繼續在那問道“這裡是什麼地方?”、“你是什麼人?”、“你又是怎麼來到這裡的?”、“你爲什麼胸口有個傷疤?”
一連串的問題讓胡順唐不知道先回答哪一個纔好,更關鍵的問題是連他都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在這裡?這裡又是什麼地方?
“你是誰?你爲什麼會在這個地方?”胡順唐對女子問着相同的問題,同時聽到水聲,他摸索着向有水聲傳來的地方走去,尋思着用水清洗下眼睛也許會看得更清楚。終於他摸索到水潭的旁邊,剛要伸出手去捧起水來,就聽到女子走到自己的身邊,隨即她說了句讓胡順唐無比驚訝的話。
“我是莎莉,我要找胡順唐,你認識他嗎?”她說,那聲音聽起來越來越耳熟。
“莎莉?你是莎莉?我是胡順唐!”胡順唐轉身去,卻將莎莉嚇了一跳。
莎莉搖頭,指着胡順唐道:“你不是胡順唐!你不是!”
“我是胡順唐!你不認識我了?這裡是哪裡?”胡順唐伸出雙手,像一個瞎子一樣向前摸索着。
“走開!你不是呀!”莎莉猛地將胡順唐推開,胡順唐一時沒有站穩,跌向旁邊的水潭邊上,一側頭就看到水潭中自己的模樣——雙眼已沒有眼珠,只剩下兩個黑洞,臉色發青,和死人臉沒有任何區別。
“怎麼會……”胡順唐伸手去摸自己的臉,卻看到水潭中自己那張臉離自己越來越近,越來越近,似乎要將自己吞噬……
“走開!”胡順唐猛地翻身起來,把湊近正準備給他喂水的王孤獨嚇了一跳。王孤獨向後翻滾了一圈,同時拔出了骨刀橫在胸口,一個小時前胡順唐的瘋狂行徑依然讓他心有餘悸。
篝火堆旁的夜叉王側過頭來,淡淡地問:“醒了?做夢了?”
剛纔那是夢嗎?怎麼像真實發生過的一樣?胡順唐拿起王孤獨扔在旁邊的水壺,大口喝着,幾乎喝光那一瓶水之後,這才一抹嘴巴,問:“怎麼回事?”
“沒怎麼,只是你差點把我們都給殺了。”夜叉王扔給胡順唐一個烤得發燙的薄餅,薄餅表面還有乾乾的麪粉,胡順唐拿在手中也不覺得燙,只是這才發現自己身在一個奇怪的洞穴之中,洞穴和喀斯特地貌特有的溶洞很相似,大多數奇形怪狀的岩石都呈現出銀白色,反襯着夜叉王跟前的篝火。胡順唐側頭,在看到篝火旁邊的葬青衣時,同時也看到了那頭先前遭受重傷的山狼首領,葬青衣正在小心翼翼地用水給山狼首領清洗腹部的血污,山狼首領很乖巧地斜躺着,露出滿是絨毛的腹部,不時探頭伸出舌頭去舔葬青衣的手心。
“這是狼穴,修羅帶我們來的。”夜叉王脫下外套,搭在旁邊的岩石上面,用篝火去去表面的潮氣。
“修羅?”胡順唐看着周圍,看到王孤獨半蹲着小心翼翼地繞開他,來到篝火旁邊,除了他們四人之外,沒有其他人在這裡。
葬青衣看着胡順唐疑惑的眼神,伸手摸着山狼首領頭頂的毛,吃力地說:“修羅……”
“修羅是青衣給這頭狼新起的名字。”夜叉王說完回頭看着胡順唐,“你不多睡一會兒?算了,還是不要睡了,免得等下精神亢奮,又發瘋了。”
“嗚嗚——”修羅發出低鳴,有些畏懼起身向這邊走來的胡順唐,起身繞到葬青衣的身後,把腦袋搭在葬青衣的腿上,雙眼的目光卻依然落在胡順唐身上。
“狼穴?其他的狼呢?我剛纔做了什麼?”胡順唐坐到篝火旁,想起先前夢中的場景,立即打開衣服低頭去看那傷疤,傷疤還是如從前那個模樣,沒有變得透明,也無法看到其中的上屍眼和心臟……看來真的是夢。
夜叉王將先前的事情說了一遍,也沒有隱瞞自己從詹天涯那裡拿了鎮靜劑的事情。胡順唐聽完後沉默着,許久才沉聲道:“下次如果還有這種事情發生,你們乾脆就殺了我。”
“我也想殺了你,這樣一了百了,可關鍵的問題是我們殺得了嗎?你他媽就像是個變態超人一樣,詹天涯說過你那種狀態持續過久,最終導致的就是體內的血液被全部蒸發,變成一具乾屍。”夜叉王用木棍撥動着篝火,王孤獨坐在一旁嚼着薄餅,依舊斜眼警惕地看着胡順唐,如今的胡順唐在他眼中甚至比屍狼羣還要可怕。
胡順唐又陷入那個夢境之中,爲什麼莎莉會不認識自己了?沉思中的胡順唐絲毫沒有察覺到在洞穴深處那一雙雙綠色的眼睛一直盯着這個方向。修羅忽然翻滾起身,來到篝火的外圍,看着洞穴的深處發出了狼之間的低鳴,向自己的同伴示好。
葬青衣起身準備到修羅跟前去,卻被夜叉王一把拉住道:“它不會走的,會回來的,狼羣已經容不下它了,就像是正常社會無法容下像我們這樣的怪物一樣,我們沒有人味,修羅沒有了狼味,它如果死了,也許會在狼羣中留下一個高尚的形象,但是我幫你復活了它,它就是狼羣眼中的怪物,沒有退路,從今往後它只能跟着你,直到你死的那一天……”
夜叉王說到這,頓了頓,將手中的棍子扔進篝火中,直視着葬青衣的雙眼說:“你就是修羅的監護人。”
葬青衣點點頭,重新安坐了下來,看着修羅試探性地向狼羣靠近,卻被狼羣的嗚咽聲所逼退。修羅垂下頭,慢慢地趴下來,看着從前自己的同伴用怪異的眼神盯着自己,隨即一頭又一頭的山狼轉身離開,唯獨剩下了一頭年老的狼蹲坐在那盯着修羅。兩頭狼對視着,終於修羅起身來走向那頭老狼,老狼伸出鼻頭去聞了聞修羅身上的氣味,隨即起身離開,扔下修羅呆在原地。
此時的修羅,就連葬青衣等人都感覺到它已經失去了山狼首領的那種威嚴,剩下的只有寵物的那種乖巧和溫柔,而這一點恰恰卻是世世代代生活在這深山中的山狼最厭惡的,它們選擇了離開,並且留下了警告——修羅永遠不要再返回狼穴之中來,這裡已經沒有它的一席之地。
“行屍已經沒了,現在我們失去線索了。”胡順唐盯着篝火,雖然嘴上說着這句話,但心中想着的依然是夢境中見到的莎莉,爲什麼看不清她的模樣?那是夢境嗎?有那麼清楚的夢境嗎?想到這,胡順唐又伸手去摸着胸口那個橢圓形的傷疤。
“沒有,修羅會帶我們去,要相信在尋路方面,野獸天生就比人類強悍。”夜叉王拉上風帽,靠着岩石道,“休息一會兒,等胃部消化消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