啤酒肚保安語氣的轉變和臉色的變化,讓胡順唐意識到自己並沒有看錯,眼前這傢伙果然有古怪,而且極有可能就與這家酒吧發生的怪事有關聯,先去其辦公室聽聽他怎麼說再做打算。
胡順唐扭頭看了一眼夜叉王,示意跟着那兩人一起過去,夜叉王遲疑了一會兒,終於“嗯”了一聲,畢竟他也希望知道酒吧內發生了什麼事情。於是三人一狼又跟着那兩個保安走了兩條街,可走出數百米遠之後回頭還能看到那些街坊鄰居投來的怪異目光。
在去那兩名保安辦公室的途中,胡順唐尋思還好這是保安,不是警察,如果招來警察,估計這事就麻煩了,如果再招來一個如劉振明一樣的警察,那就更麻煩了。不過看着這個樟木鎮,胡順唐竟有一種回到棺材鎮的感覺,回想起來自己也很久沒有回到老宅了,也不知道到底變成了什麼模樣。
沿途,啤酒肚保安簡單介紹了一下,說明了一下自己與胖子保安只是協助,大多數是處理一下街坊之間的小糾紛,基本上作用和居委會、街道辦事處差不多。等三人一狼來到那保安辦公室,發現那也僅僅是普通民居的二層客廳,面積並不大,內中擺設也只有一張長沙發,一張大辦公桌,兩把椅子,其他的東西也異常簡陋,就連那個飲水器上面的水桶內都長滿了不知名的綠色生物,極其噁心。
來到辦公室,啤酒肚趕緊請三人坐下,又叮囑胖子保安去買點茶葉回來。胖子沒有領會到啤酒肚是想暫時支走他的意思,伸手一指那飲水機下面的櫃子道:“那裡不是有茶葉嗎?”
“那是去年的!你去搞點新茶來!”啤酒肚保安道,說完還衝胡順唐笑了笑。
“什麼?新茶?你……”胖子保安還未說完,就被啤酒肚保安給一把推了出去,還叮囑不用着急,隨即就反手將門給關了。
啤酒肚保安關好門後,轉身來到胡順唐跟前,先做了個自我介紹:“我姓楊,叫楊展!不是本地人,祖籍河北,不知道三位如何稱呼?”
胡順唐也不回答楊展的問題,只是繼續先前的話題:“楊先生,你是不是最近遇到什麼怪事了?”
楊展見三人不回答,雖說有些着急解決自己的問題,但該有的警惕性卻沒有放下,話題一轉又問:“三位是來旅遊的還是來做買賣的?”
“你覺得呢?”胡順唐似笑非笑道,知道這保安不相信自己,還在試探,乾脆故弄玄虛反問道。
“不是!”楊展見胡順唐這樣一說,立即否認,還下意識抹了下自己的額頭,又笑道,“先生不會說我是什麼印堂發黑吧?”
這傢伙果然不相信我,胡順唐心想,隨即擡手指着楊展的面部道:“平日內你所聽到的什麼印堂發黑只是一種泛稱。從面相上來講,如果活人印堂發黑那是將死之相,民間陰陽先生看相所說的印堂發黑只是形容某個人頭有烏雲遮頂,運勢不好。可楊先生你卻不一樣,你是面如死灰,從額前下至雙目、鼻樑、人中、嘴脣周圍都有‘倒陰’之像,又叫‘螣蛇之色’,怕是撞了什麼不該撞到的東西吧?”胡順唐說完,故意做出觀察周圍環境的模樣,又道,“是不是撞鬼了?”
“撞鬼”兩個字從胡順唐口中說出來,楊展吃了一驚,習慣性吞了口唾沫,意識到自己失態後又趕緊恢復了先前鎮定的表情,正欲開口說話,在一旁撫摸着修羅背脊的夜叉王冷冷道,“還是小鬼……”
“不……不對!哪有那回事!”楊展倔強道,依然不相信,內心卻非常矛盾,因爲平日內他時常誇口自己膽大,要是傳出去了,估計以後街坊鄰居就會“另眼相看”了。
“既然我們說錯了,你爲什麼還要繼續聽下去?沒有什麼事,那我們先走了。”胡順唐起身,來到辦公桌前,順手拿了簽字筆在記事本上面龍飛鳳舞地寫了幾行字,“我給你個方子,你按照上面的來做,找牛黃、雄黃各一錢,硃砂三分,研末和勻,從其中挑一錢放入瓷碗中,倒入烈酒,放在平時睡覺的牀下面,再找些柳枝放入臥室的東面,撒上些米粉。”
楊展拿着胡順唐寫的那張紙,除了明白什麼“牛黃、雄黃、硃砂、柳枝”等字眼,其他的在腦子中全是一團問號,不過看起來好像是很厲害的樣子。就在楊展發愣的時候,胡順唐領着夜叉王和葬青衣起身就走,夜叉王也火上澆油般說了一句;“活不了兩天了!”
胡順唐先前所寫下的方子,的的確確是古人用來解決鬼壓牀的一種半異術半醫術的方子,本想再給個安神的藥方,因爲這個楊展受驚嚇過度肯定沒有休息好,看那模樣就知道至少失眠了好幾天,下這些藥來也算是對症。不過前者是否有用卻說不準,畢竟那算是一種“安慰劑”,先讓你寬心,其後才能安神。
就在胡順唐走到門口,伸手開門也在尋思爲什麼這個楊展還不留住自己的時候?楊展上前伸手按住那門,終於低聲哀求道:“先生!不是我不相信你們,我也是這幾天病急亂投醫,被人騙得很慘,所以才……”
楊展從撞了那件事之後,就四下去找街頭的那些擺攤算命的所謂陰陽師,哪知全都是些什麼都不會,只靠一張嘴的江湖神棍,張嘴就要錢,雖說都是十塊、五十塊的要,但到了後期畫一張所謂的驅鬼符也得幾百塊錢,還得說明那符紙必須要貼到鬼的身上才能起作用,這不是扯淡嗎?就算能看到,都已經被嚇得半死了,還敢上前貼符紙?還不如喚了鬼的同伴出來,湊一桌麻將好好商量呢。
“我問你,你撞的是不是小鬼?”夜叉王凝視楊展問道,知道自己要是說中了,那就真的八九不離十,那酒吧下面的確有人搞這行當。
夜叉王試探性的話一出口,楊展雙腿一軟差點跪了下去,被夜叉王擡手抓着肩膀就提了起來,皺眉罵道:“你他媽是個男人嗎?有話站着好好說!”
“對對對!先生說得太對了!”楊展立即起身,雙手撐着膝蓋又是鞠躬又是點頭的。
胡順唐見起作用了,立即趁熱打鐵問:“是不是和那家樟木一夜的酒吧有關係?”
“對,有關係,所以先前我們看見幾位在酒吧門口,這纔有些……有些激動!”楊展用了“激動”這個不是很恰當的詞彙來形容,但實際上他說的是現在的心情。等胡順唐三人重新坐回沙發上,楊展這才坐在他們對面的椅子上,開始講述起來,“我是這裡的治安主任,1999年來這裡的……”
“不要講廢話!讓你說的是事情經過,不是讓你做自我介紹!”夜叉王有些不耐煩,瞪眼道,他也迫切想知道是誰在這個地方搞“養鬼”這一套,這一套邪術如今已經很少有人使用,更何況是用血池來養鬼。
“……好!好!是這樣的!那酒吧半個月前還好端端的營業,誰知道有一天,大概是5號的晚上,大概是晚上七點半,對,是七點半,我記得新聞聯播剛剛放完,我正在看天氣預報的時候,來了一個遊客,是個男的,高高瘦瘦的,戴個眼鏡,模樣很斯文的樣子,他進門就問爲什麼酒吧到現在還沒有開門?”楊展說話的時候,不斷用手掌摩擦着自己的褲子,擦乾手心中滲出的汗水。
楊展當時聽見那遊客的詢問,也覺得奇怪,畢竟酒吧算是這條街上最熱鬧的一個營業場所,吸引了不少遊客,而且基本上沒有出現過關門的時候,就算有什麼急事無法營業,老闆也會事先跟他們說一聲,還會在門口掛上牌子,可這兩件事老闆都沒有做過。
“你們大概不知道,那酒吧最吸引人的是每天晚上11點舉行的那個‘玫瑰之約’的活動,大部分人都是衝着那活動來的。”楊展一字字道。
胡順唐點頭問:“玫瑰之約是什麼活動?”
楊展隨後解釋說,那酒吧每天下午5點開門,凌晨1點打烊,傍晚6點半之後開始正式提供低度酒精飲料,因爲擔心有人酒醉鬧事,當地規定了酒吧裡面只能供應低度酒精飲料,如啤酒和調和酒之類的,但種類非常多,即便如此遊客還是絡繹不絕,大家都心知肚明哪裡是來喝酒的?完全是爲了來找一夜情對象滾牀單的。
5點開始營業的時候,老闆娘就會在門口給每個進酒吧的人發一張號碼牌,進酒吧之後大家就拿着各自的號碼牌坐在自己選定的桌子旁,桌子上也有固定的桌牌,接下來等6點半正式供應酒水後,就看誰有本事先下手爲強了。
正常來說,23點那個“玫瑰之約”遊客中的高富帥和白富美都找到了自己的一夜情對象,剩下的男女屌絲便只能等待23點那個照顧“老弱病殘”的配對活動,到那時候酒吧內的燈光也基本上會暗到大致只能分清楚對方性別的程度,加之酒精和荷爾蒙已經充斥了全身,混合在一起麻醉了神經,所以正好開始活動,那些人也不管第二天起牀後會不會被枕邊人嚇得精神失常,只是爲了滿足原始的生理需求而鼓足勇氣搭訕。
楊展還壞笑道,如果23點玫瑰之約活動結束後還能留下的單身,老闆和老闆娘還會拿出準備好的貼心禮物送給“孤獨者”:男性是一張dvd碟片加手部潤滑油,附帶dvd出租業務;女性則是超薄安全套加土產養顏黃瓜一根。以此作爲鼓勵,希望他們下次能夠找到自己心儀的對象。
基於這些貼心的酒吧服務,所以來這裡釋放多餘精力的男女那是絡繹不絕,甚至成爲了一部分內地男女尋找自己“夢想”的聖地,在內地不敢做,隔了幾千公里之外的邊境小鎮難道還不敢嗎?
楊展解釋完,胡順唐也明白爲什麼酒吧沒開門,遠道而來的遊客會心急如焚,正要往下問當夜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一旁聽得滿臉盡是厭惡表情的夜叉王狠狠道:“這他媽不是公然拉皮條嗎?你們這的警察也不管?”說完,夜叉王還往地上啐了一口,側頭去看的時候,發現葬青衣依舊是一臉茫然,只顧梳理着修羅背脊上的長毛,也寬了心,覺得她對這些事情不明白更好。
“對對,先生說得是,但他們也不是金錢交易,不算違法,而且我能保證酒吧絕對沒有那種皮肉買賣!”楊展情緒有些激動,好像自己現在已經因爲“玩忽職守”被拘留了一般,胡順唐忙揮手讓他重新坐下,接着說下面到底又發生了什麼事情,會讓他遭受如此大的驚嚇。
“先生,我這算是什麼呀?那個來自連雲港叫顏鑌的遊客現在還躺在醫院裡呢,就連站起來都困難!”楊展說到這,雙腿又開始發軟,明明是坐着,但依然得用雙手抓着自己的大腿,使勁抓着,好像擔心大腿抖着抖着就突然脫落了一般。
那夜,楊展跟着顏鑌來到那酒吧門口的時候,被眼前的情景給嚇了一跳:門口站滿了男女遊客,都是等待着酒吧開門的人,女遊客還算安分,只是滿臉失望,卻在仔細看着周圍的那些男人,分析着誰的身體素質最好,而有精蟲上腦的男遊客已經開始擡腳踹門,嘶聲呼喊“老闆開門”,喊叫聲和踹門聲引來了周圍原本吃過晚飯準備看個電視劇就睡覺的街坊鄰居。
楊展立即上前,喝令衆人住手,否則自己就“報警”了!
楊展不說那“報警”二字還好,自己身上穿着的那保安服在黑夜之中不走近看臂章,也分不清楚是保安還是警察,可他一激動把自己的身份給說了出來,遊客中爆發出陣陣嘲笑後,更加肆無忌憚起來。
楊展一下就慌了神,畢竟這是邊境小鎮,任何小事都有可能變成大事,而且自己在這裡的這份工作性質也註定了,平安無事還好,半年年終獎金都有,如果出了哪怕一丁點的小事,獎金就全部泡湯還有可能失業。楊展舉起喇叭衝到酒吧門口,喝停激動萬分的遊客,高聲道:“大家不要這樣!我先聯繫下酒吧老闆!”
遊客暫時恢復了平靜,但目光都集中在了楊展手中掏出的那個手機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