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蕩蕩的操場,除了風沙和冬季處於枯萎狀態的樹木之外,什麼也沒有。進入冬季後,來這裡參觀的人極少,少到你經常可以看到門口換票的人員兩眼發直盯着馬路,甚至還有些輪換的換票員開始數馬路上行駛過的汽車來讓自己進入“冬眠”狀態,每當有人出現在換票窗口的時候,他或者她纔會略微清醒,在打開窗口接過證件檢查時,迎面吹來的寒風纔會提醒他(她)進入工作狀態。
胡順唐等人換了票,從大門口慢慢走進去,剛走了不到五米遠,換票員打開側門探出頭來對他們說:“提醒一下,下午四點半就關門了,後面售賣相關書籍資料的展館三點半下班。”
胡順唐點點頭表示明白,向着正對大門口的那棟樓走去,可完全不知道應該從什麼地方開始下手。此時遠離尖端技術局安全屋的他們,並不知道在大海另外一端的那些國家,已經完全處於了戒嚴狀態,因爲所謂開發出來的疫苗也僅僅只是莫欽爲了欺騙白木天行的謊言,還有魏玄宇假扮的谷崎一雄口中所說的“那個人”,也是胡順唐押下的巨大賭注:他認定這件事的背後還是李朝年,即便不是李朝年,根來衆這個組織還是會被組織外的人操控着。
白木天行的話已經完全可以推測出根來衆原本的計劃,按照已知的情報來分析,大致進行了五個階段——第一階段:在最後一份資料到手前期,兩個超級大國已經想到了爲了避免幾十年來的真相在世界上曝光,將根來衆列爲恐怖組織(雖說明明就是恐怖組織),但暗地裡也許對根來衆有其他的協議,例如說這次逮捕行動結束後,你們徹底轉入地下之類的謊言。於是逮捕行動開始,可在這個過程中,“那個人”卻耍了其他的手段,將北約其他成員國,還有日本、以色列給牽扯其中,讓事情變得不可收拾。逮捕行動開始後,超級大國開始發生騷亂,一發不可收拾。
第一階段結束後,緊接着是第二階段。第二階段根來衆依照計劃讓俄國人先拿到了最後一份資料,此時的俄國人認爲勝券在握,開始單方面指責美國人與騷亂事件有關係,可萬萬沒有想到的是,最後那份資料卻落在了莫欽和葬青衣的手中,當然這應該也是在李朝年的計劃之中,卻不在根來衆的計劃之中。
第三階段就是讓美國人拿到最後一份資料,隨後美國人也開始單方面指責俄國,可同樣的資料也沒有到他們手中,就算他們拿到了,也無濟於事,sd卡中的資料有一部分是假的。
第四階段:兩個超級大國知道自己的事情快要暴露,無奈之下開始“懷疑”中國與根來衆有關係,同時私下應該與根來衆協商,目的還是要拿回最後那份資料,當然拿到資料之後,他們會開始大規模的滅口行動,可是根來衆並不傻,他們在等,等着他們第五階段的來臨……
第五階段:兩個超級大國被細菌武器襲擊,混亂加重,可疫苗卻掌握在根來衆手中,北約組織開始陷入內亂,不再聽從美國人的指揮,美國被其他成員國孤立,而接下來應該進行的第六階段,在胡順唐推測中,應該是根來衆提供疫苗給兩個超級大國,在把握好就算拿出疫苗,兩個超級大國也不敢指責他們的前提下,徹底洗白組織的身份,登上國際舞臺,成爲新世界的救世主。
根來衆的計劃幾乎完全無缺,等他們成爲救世主,新興的軍國主義右翼也會因此得到崛起,這與當年納粹德國的崛起是相同的道理,只不過當時納粹將類似的方法用在國內,而根來衆卻是冒險用在了全世界。況且,就算兩個超級大國徹底翻臉,指責根來衆就是細菌襲擊的始作俑者,那也沒有關係,全世界各大媒體都會紛紛曝光他們幾十年來的行徑,失去民衆的信任,而民衆呢?他們擔心被殺死,所以不得不依靠根來衆的疫苗,而投入這個組織的懷抱。
所以,無論從哪一方面來說,根來衆的勝算都是百分之百,但也許有一件事可以改變,那就是找到最後一份資料,這份資料中估計就隱藏着疫苗的研製方法,還能搞清楚這麼多年以來,兩個超級大國與根來衆進行的私下交易到底是什麼?
逛……
五人在舊址內從裡到外逛了五圈,並沒有發現任何不對勁的地方,而且與舊址緊挨着的地方,還有居民小區,不斷有提着菜籃子回家的居民從空地上路過,帶着好奇的目光看着在零下十來度寒風中四下觀望的胡順唐等人,因爲除了他們,其他人都躲在屋內享受着暖氣,沒有人會傻乎乎的在夜晚來臨,溫度驟降的前夕還刻意呆在戶外。
“我們就像傻子一樣!”莫欽抓起操場上的石頭,一顆顆朝前方扔去,“漫無目的的亂找,除了知道是在659之外,根本不知道在659的何處,這裡這麼大,就算再給我們十倍甚至百倍的人手,把這翻過來都不一定能找到。”
“不是像傻子,我們現在根本就是傻子。”魏玄宇跺着腳,搓着雙手,穿着那件土了吧唧的軍大衣,“如果我再多撐那麼一會兒,也許能問得清楚一些。”莫欽道。
“你在指責我?”魏玄宇有些敏感,畢竟他對胡順唐等四人的性格都不是太瞭解,特別是莫欽,在他眼中莫欽是個扮豬吃老虎的角色,通常這類人異常狡猾。
“不不不,我是在指責我自己,應該換一個方式來詢問那個日本人。”莫欽擺手道,看着不遠處站着,仰頭望着焚屍爐方向的胡順唐和夜叉王,“他們兩人在幹嘛呢?”
“看日落……”魏玄宇看向四周,從大衣內側拿出羅盤來,“日本人肯定是不懂風水的,這種地方屬‘死水’,地氣無法流動,會形成‘地眼’,整個地盤就屬焚屍爐方向還能接點地氣,但我估計是因爲死過太多人的緣故,對了,你知道有種東西叫陰陽縫嗎?”
莫欽聽到這笑了:“不止知道,還親眼見過。”
“你……說什麼?你親眼見過陰陽縫?”魏玄宇無比吃驚,用不可思議的眼神看着莫欽,隨即回頭看着葬青衣,葬青衣默默點頭,確認了莫欽的說法。莫欽又道,“我們都見過,胡老大還不止見過一次,從前他和夜壺先生兩人還從陰陽縫邊緣死裡逃生過。”
“陰陽縫是什麼樣子的?”魏玄宇又問,畢竟陰陽縫在異術者眼中如同是“聖地”一般,因爲不管是普通人還是異術者,都對陰陽縫對面的那個世界感到好奇,陰間、地獄是什麼模樣的?如果真的有陰間,是不是也存在着天堂?可親眼目睹過陰陽縫的異術者卻是極少。
莫欽和葬青衣相反覺得魏玄宇奇怪,作爲一個資深地師,他竟然沒有見過陰陽縫?
魏玄宇見兩人用怪異的眼神看着自己,解釋道:“我出生在地師世家,從我爺爺輩開始,因爲那個年代的關係,沒有人敢提‘地師’或者‘異術’相關的東西,只能保持沉默,而且後來我父親成爲了一名軍人,可是我爺爺從小就告訴我,只有找到並見過陰陽縫的地師,纔算是真正的地師,那幾乎就是一個標誌,像是從業資格證一樣,我也一直在找,但古科學部的成立,讓我徹底打消了這個念頭……”
“你和齊風是什麼關係?”莫欽冷不丁地插嘴問了這麼一句,魏玄宇一愣,只是笑了笑道,“叔侄關係。”魏玄宇回答完,莫欽也衝他笑了笑,倒是葬青衣用帶有深意的眼神看着他,但很快眼神就投向了站在前方的胡順唐和夜叉王兩人。
“入夜了!”胡順唐看着最後一抹陽光消失在左側的大樓外表,同時也清楚地看到跟隨黑暗而來的那些蠕動着的人影。人影混在黑暗之中,在那棟大樓頂端四下跳躍,似乎在慶祝着太陽的離去,黑暗重新又回到了這片土地。
夜叉王擡手看着表,時間已經跳至到了下午四點五十,此時舊址大門也傳來奇怪的“咯吱”聲,五人回頭看去,發現鐵門竟在沒有人力的推動下緩緩關閉,速度雖然很慢,卻揚起了厚重的灰塵。
莫欽取下了後背上的狙擊步槍,快速組合起來,葬青衣守在他的身邊,魏玄宇則拿出羅盤朝着東西南北四個方向慢慢走了一圈,發現羅盤上的指針移動的頻率很奇怪,正尋思怎麼回事的時候,胡順唐將自己的金石羅盤拿了出來,放在地面,看着金石羅盤上一動未動的指針,搖頭道:“這裡的環境有點怪,羅盤指針會出現這種情況,只有一種可能……”
“這裡有陰陽縫。”夜叉王補充道,“但是這種地方如果有陰陽縫的話,早就應該被發現了。”
魏玄宇看着胡順唐的金石羅盤,想着自己以前聽其他地師講過的事情,但又不敢肯定,想了許久才決定說出來:“我聽過一種說法,以前有一批山西的地師爲了親眼目睹陰陽縫,卻又因爲自身能力的原因找不到,試圖用人爲的辦法制造一個,製造出來的陰陽縫雖然大小如井口一般,但也能窺視陰陽之間的秘密,但前提條件是先找到人員大規模死亡的地點。”
如果這算是前提條件?那麼平房區的731舊址再適合不過了,因爲死在侵華日軍關東軍細菌部隊手中的人,至今爲止都沒有辦法計算出準確數字來。
五點整,整個舊址已經完全被黑暗籠罩,大樓的燈光開始熄滅,從頂層最右側的房間開始,一直到一樓的大廳,卻沒有看到一個工作人員從其中走出來。來之前,齊風和劉振明就已經下了命令,待五人進入舊址之後,立即派遣人手封鎖此地五公里範圍,萬一有緊急事態發生,可以很好的保護周圍的百姓,同時也有一套備用的撤離百姓的計劃,這羣731的畜生在逃離前夕,將來得及按照程序銷燬的細菌武器隨機掩埋,從二戰結束至今,在此地已經造成了幾十起人員傷亡事故。
“前提條件雖說是找到死人很多的地方,例如戰爭,但其主要目的……”魏玄宇看着四周分析道,心中也騰起一陣莫名其妙的緊張,當他說到這的時候,覺得喉頭陣陣發堵,後面的話像被一隻手活生生又塞進肚子裡一樣,因爲周圍的氛圍實在是詭異,卻又說不出來。
胡順唐回頭看着魏玄宇,接過他的話:“主要目的是跟隨借道的陰兵找到陰陽縫對吧?普通情況下,很難見到陰兵借道的奇觀,只有在發生大規模傷亡的時候,纔會目睹到這種奇觀。”
“不,人造陰陽縫是存在的!”魏玄宇驚恐地看着四周,捂住自己的胸口,覺得呼吸都很是困難,五人之中只有他出現這種情況,“《奇葬冊》中有一種說法,大致意思是哪兒需要陰兵,陰兵就會從哪兒出現,換言之,只要選擇在某地一次性殺死大批的人,就可以在那個地方開啓陰陽縫。”
葬青衣按住魏玄宇的肩頭,看着他蒼白的臉色,用眼神詢問他怎麼回事?魏玄宇只是搖頭,抓起槍的莫欽翻看着魏玄宇的眼皮道:“你眼白好多血絲,沒有休息好嗎?”
“血絲?”魏玄宇覺得奇怪,順手從大衣口袋中拿出一面鏡子來,看着自己的眼睛,卻在猛然間愣住了,放下鏡子看着周圍的四人,目光停留在胡順唐的面部,對他說,“胡老大,有髮卡嗎?給我一個髮卡?”
胡順唐搖頭:“我沒有髮卡呀。”
“你有!在你口袋裡,你摸摸。”魏玄宇盯着胡順唐的上衣口袋,“就在你上衣口袋裡。”
胡順唐下意識去摸上衣口袋,真的從其中摸出一個髮卡來,此時魏玄宇又對葬青衣說:“青衣,你的原名叫什麼?”
葬青衣搖頭,魏玄宇上前用雙手死死抓住其雙臂厲聲問:“你的原名叫什麼?”
“你爲什麼要問我原名!?”葬青衣一把推開魏玄宇,卻在推開的瞬間也一下愣住了,下意識捂住自己的嘴巴——自己爲什麼會突然間說出這麼流利的話來?
此時夜叉王好像也明白了什麼,脫下自己的外衣,口中喃喃自語着什麼,在脫下上衣露出胸膛的瞬間,大家親眼看着他渾身的符咒紋身開始逐漸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