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本霧源向他們微微點頭,叮囑道:“請好好照顧老爺子。”說完轉身離開,徑直朝自己的房間走去。臭鼬和盧沛華兩人對視良久,再不說話,只是各自站好,卻豎起耳朵聽着裡面的動靜。
漁船甲板上,王婉清端着一杯茶站在那吹着海風,身旁站着一個端着托盤的傭兵。托盤的茶壺旁邊還放着一疊鈔票,傭兵每倒一次茶都會小心翼翼地拿起一張鈔票放入口袋之中,目光根本沒有留在王婉清的背影上,而是直勾勾地盯着那疊鈔票。
許久,換了一身衣服,卻依舊戴着面具的松本霧源走上甲板,從傭兵手中拿過托盤,傭兵很不情願,但也無可奈何,只得像模像樣地行了個軍禮轉身走開,離開時還依依不捨地看着托盤中的那疊厚厚的鈔票。
松本霧源將托盤中的茶壺遞給王婉清,順手將其手中的杯子拿過來,隨後將鈔票放入口袋之中,笑道:“看!一次性就可以把錢給掙了,幹嘛要那麼麻煩呢?倒一次纔拿一張。”
“那是因爲你根本不在乎錢,而他在乎,他們是按月結算,雖然比世界上任何一個國家的軍隊薪水都高,還有附加的獎金,但有高額外快的前提下,他們連端茶遞水這些活兒都不會拒絕的。”王婉清鬆開手中的茶壺,看着茶壺掉入波濤洶涌的大海之中,瞬間便沒了蹤影。
“誰都喜歡錢,我也不例外。”松本霧源放下托盤,“只是我更看重榮譽。”
“鑽進錢眼裡的人沒有榮譽。”王婉清反駁道。
松本霧源回頭看着在旁邊巡邏的一隊傭兵:“你真的認爲他們鑽進錢眼了?這些人從前也算各國軍隊中的精英,他們的榮譽就是自己的家人,只要家人過得好,其他的又算得了什麼呢?人活着還不是就是爲了舒舒服服地活到死去的那一天。”
王婉清手把着欄杆,俯身看着下面的海水:“既然都知道要死,爲什麼不活得自我一點。”
“算了,不討論這個問題了。”松本霧源說到這,聲音壓低問,“我只是想知道一個答案。”
王婉清笑了,卻依然不回頭:“你是想知道爲什麼我會屈從老爺子吧?答案很簡單,和你一樣。”
“老爺子也告訴過你關於真相的事情?”松本霧源很是詫異,此時王婉清忽然轉過身來,用一根手指頂住他的額頭。
“呯——你死了!”王婉清冷冷一笑,“這麼容易就被人把話套出來了?”
松本霧源哈哈一笑,抓住王婉清的手指道:“我如果不是知道老爺子也告訴過你,我怎麼會說出來?不要認爲我是個白癡,能留在老爺子身邊的這些人,都不是白癡,白癡們都在哈爾濱被胡順唐那批人幹掉了。”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但自從知道之後,我就麻木了。”王婉清面無表情,又轉過身去,“即便是這樣,我還是對未來充滿了期待,有句話不是說——每個人的未來都有一萬種可能性嗎?”
“就算是有一萬種可能性,死去的人也不會復活。”松本霧源靠在欄杆上,側目看着王婉清。王婉清很清楚他指的那個人就是魏大勳,她沒有將這個問題再繼續深入下去,而是伸手從松本霧源口袋中取走那一疊鈔票,走進船艙中,將鈔票扔給站在角落中一直“等待”着的那名傭兵。傭兵接過錢大喜過望,正準備道謝的時候,卻意外發現王婉清將那支掌心雷手槍拿了出來,指着自己雙腿之間的部位。
“要掙錢的方式有很多種,而偷聽只能算是一百萬種找死的方式之一。”王婉清用槍口捅了捅那人的大腿內側,收起槍轉身離開。
傭兵長吁一口氣,正準備離開時,卻聽到甲板上傳來口琴聲,吹的是那首《友誼地久天長》,他靜靜走到艙門口,看着站在船尾,背對其他傭兵,摘下面具,吹着口琴的松本霧源,和其他傭兵一樣站在那跟着旋律輕輕哼着。
松本霧源掛在欄杆上的面具,隨着海風搖擺着,彷彿也在跟着旋律舞動。
坐在自己房間內的王婉清,呆呆地聽着,旁邊的桌子上放着那支掌心雷,陷入過去的回憶當中。
……
中國羅布泊,古科學部蜂巢最上層。
蜂后、宋鬆和莎莉三人站在電梯中,靜靜等待着運行中的電梯到達目的地。宋鬆並不知道蜂后返回蜂巢之後,爲何會這麼突然地帶自己去一個“也許永遠都沒有機會進去的地方”,還有身邊一身軍裝的莎莉,這又是怎麼回事?
電梯到達目的地,門打開之後,門外唯一一個士兵挺胸敬禮,但和基地中其他人一樣,目光還是不由自主落在莎莉的身上,但又馬上移開。蜂后覺察到士兵的目光,只是搖了搖頭。士兵上前,請三人走到掃描範圍內,待深度掃描完成之後,隨後閃身離開,示意三人可以繼續前進。
莎莉走在最後,用手捂住鼻子,因爲這裡散發出的那股氣味,和沙漠中正午被陽光暴曬後的氣味差不多,特別是在有老鷹出沒的“沙漠墳地”,泥土混合着腐爛生物的怪味,刺鼻又讓人頭暈。宋鬆則沿途觀察着這個他從未來過的最上層的環境,除了簡陋就是破敗,頭頂上甚至是沒有經過修飾的山體,彷彿隨時都會崩塌一般。
路從窄到寬,又由寬到窄,最後三人來到一扇普通的木板門前,蜂后扭動門把手,推門進去,屋內黑漆漆的一片,蜂后也沒有開燈,只是等身後兩人進入後,輕輕將門關上,又道:“這裡就是存放鎮魂棺和牧鬼箱的地方,驚訝嗎?”
驚訝?何止是驚訝!宋鬆胸口好像被人重錘了一般,隱約覺得這件事逐漸複雜起來。他跟隨詹天涯多年,不時會從詹天涯處聽到一些關於蜂后的故事,故事中的蜂后總是行事沒有任何章法,雖然像是即興而爲,卻將事情中前後每一個節點都把握得很好。
燈亮了,宋鬆看着這間不足四十平米的房間內,四個角落有四盞白熾燈,除此之外房間裡沒有發現其他的東西。正在他準備開口詢問的時候,莎莉卻上前一步按住了他的肩頭,那隻手也逐漸騰起陣陣寒氣。
“幹什麼?”宋鬆喝道,莎莉卻依然保持着這個姿勢,完全不理會他。
蜂后彷彿視而不見,只是朝前走了一步,朝着房間的中心位置揮了揮手,隨後四面的四盞白熾燈下方折射出四道白光,對着中心位置上下做着掃描的動作,逐漸地兩個並排放置的玻璃罩出現在三人的眼前,而裡面各自裝着鎮魂棺和牧鬼箱。
“人人都討厭背叛。”蜂后盯着玻璃罩,“不喜歡背叛個人,更不喜歡背叛國家。”
“部長!我沒有背叛!”宋鬆毫無懼色地反駁道。
“噢?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你想說如果將一些消息透露給詹局長,也等於背叛,那麼我先前那番話纔算是背叛吧?”蜂后俯身看着玻璃罩中的鎮魂棺,伸出手指指着道,“這種玻璃是高密度的,防彈防高溫,幾乎能防禦一切的攻擊,聽技術人員說,甚至可以抵抗普通炮擊。”
“部長,我不明白你帶我來的意思。”宋鬆也不理會莎莉按在肩頭上的手,反而上前一步,他一動莎莉也隨即一動,隨後他肩頭已經結起了一層薄冰。
“宋主任,不要誤會,我不會做出傷害同僚的事,只是想告訴你,現在各地的異術者又冒出來了,你出外勤的時間會增多,多得也許以後回蜂巢的機會少了。”蜂后仔細看着玻璃罩中的鎮魂棺,“也許這一輩子都無法回來了,你要注意安全,善待自己手下的探員們,你還年輕,經驗並不豐富,有什麼事情拿不準的話。”蜂后說到這,轉過身來,嚴肅地說,“你應該去詢問下詹局長,畢竟他是你的前任,雖然他做事比較‘獨斷專行’,但實際上考慮過各方面的後果。好了,我的話說完了,你可以走了,關於任職命令,在你辦公桌上放着,去看吧。”
宋鬆默默點頭,莎莉此時收回手來,又擡手幫他將肩頭的那層薄冰給撥落,走向大門,將門打開,將雙手背在身後站在一側,示意宋鬆可以離開。宋鬆遲疑了一下,面朝背對自己的蜂后敬禮,隨後走出房間,一直等到關門聲響起,這纔回過頭來,站在那良久,腦子裡面只思考一個問題:如果是詹天涯,此時他會怎麼做?
宋鬆離開後,蜂后卻伸出手指一下捅進了那“玻璃罩”中。莎莉站在一側默默看着,蜂后用手在下方攪動着:“全息投影技術。都是假的,我怎麼可能把鎮魂棺放在蜂巢的最上層,這可是整個蜂巢最不安全,最容易被外界入侵的地方,也許一顆手榴彈都可以在頂棚上炸出個大洞來。”
“宋鬆會將消息透露給詹天涯的,不過以詹局長的個性,他沒那麼容易相信東西放在這裡,會堅持認爲東西還放在他臨走時所在的倉庫中。”蜂后繼續說,莎莉還是保持沉默,蜂后轉了個方向,面朝她道,“你是個特例,也是個珍貴的實驗材料,但我不會讓你變成小白鼠的,因爲我不會將有潛質的人當做犧牲品。”
“我不是當官的料。”莎莉終於開口了,“您答應過我,這一切僅僅只是爲幫助胡順唐找到真相。”
蜂后一下笑了:“誰說讓你當官了?”